27、第十一回：支离破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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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而阔的花园一直延伸到湖边，莫向南曾戏言要建一个私家码头，买条船，这样从对岸乘船回家，将会更有情致。这个提案得到贝南的附议，却被她一票否决。住在这种房子里，已经够惹眼，再弄条船在西湖上招摇，也不知道要被人数落、妒恨成什么样。所以，最后也只是一个戏言。
花园里除却已经在主建筑一侧修好的玻璃花房和主径外，其它地方仅仅种植了油绿的草皮，深秋过后，寒冬初至，已是凄黄一片。每晚，莫向南会陪着她沿着主径散步，最后在玻璃花房里稍坐片刻后再回房休息。他如何倾尽全力为她选了这一座房子啊！完全依照她还是小女孩心思时的幻想：拥有一座很大的花房，又高又大的玻璃房子，种满各式各样的花草，无香的浓艳，香郁的素淡，一年四季常开不败。
玻璃花房是一早随着装修一起建起来的，收藏了不少珍贵的品种，几乎搬走了一半黎太太的私藏，包括曾经被他摘过两朵次的那株朵云。花园里，他没有刻意做安排，便是留着给她弄成自己想要的模样的。
如今，她家的那扇大铁艺大门被打开，晴冬午后阳光正好，可莫向南送她的花园里走进了她最不想见的一个人。
她踌躇着呆了半天，直到负责打扫的张阿姨来敲门，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再去换衣服。
更衣间里清了一个空柜，用来放他给她新买的衣裳，大多数都是毛绒绒的家居服。她一怀孕，他就喜欢将她弄得像小宠萌似的。外出服却不多，到了冬天，她便懒得出门，他曾调笑她，天一冷，便是一只熊。
脱下HELLO KITTY似的珊瑚绒裙子，换上厚羊毛的背心裙，足下还是厚厚的打底裤和毛绒绒的拖鞋。六个半月大的肚子，怎么都是遮不住的了，现在只希望贝南不要太早的回来。
她没有底气，她做不到勇敢。尤其，他不在的时候。
下了两层楼，看见在下沉式客厅沙发上落坐的两个人，突然就止了脚步。叶青竹一脸愁容地对衣装精致的女子道：“大嫂，别太为难我。”
女子抬头刚想回答什么，却意外看见正站在几层楼梯上的她。她站起来，走到楼梯口，微抬起头瞄了她一眼，嘴角冷冷一笑，“他才回来多久，就这么大个肚子了。是他的吗？”
口气尖酸刻薄到边叶青竹都觉得过分，三两步跨过数个台阶到贝小北面前，喊了一声“小嫂子。”喊完后才意识到这样不对，他是因为贝小北年纪小，脸皮薄，一叫小嫂子就脸红，所以每每带着几分戏弄的意味去叫她的。而这一下，明明她才是大哥的妻子，却被他叫成了小老婆，无形便弱了贝小北的气势。若是大哥知道了，死罪上还加一顿鞭尸。于是，俊俏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满是抱歉地看着她。
贝小北勉强笑笑，道了声“没事。”推开青竹扶住她的手，自己下了楼梯，在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来。强抑着心里的不痛快，弯出一点笑容说：“秦月，多年未见。”
秦月怡怡然坐下，喝了一口茶，瞥着眼道：“别弄得好似你我多亲厚一样，是八·九年未遇，却统共也只见过两面，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咄咄逼人，不管面对谁，都不留一点回还的余地。这才是秦月，骄傲如白孔雀般的秦月。在她的面前，贝小北好像永远都没有尊严，哪怕现在，她才是坐拥身份的那一个。
正坐，垂眸低头，嘴角的笑，淡淡地有些苦。其实，她也知道，哪怕没有自己，莫向南也不会对秦月多好。但到底是自己的出现，加速了事态的进展。
张阿姨端了茶上来，端给秦月和青竹和一杯，正中央配了一份点心，一盘水果。然后才问贝小北：“太太要喝些什么？李姐出去前炖好了银耳羹说给你睡醒搭配杏仁曲奇吃。”
贝小北摇摇头。不论早晨还是午后，只要是睡醒了吃下去的东西，十之八·九都会吐掉。她宁可不吃，也不愿意在秦月的眼前如此狼狈。
待到张阿姨退出去，她才开口：“秦月，你来做什么？”
秦月端着手里的茶，尖尖十指轻触着瓷杯，却是骨节分明，指尖死白地用狠了劲儿。若不是莫向南所精选的上好英国骨瓷，怕是这会儿都已经碎了一地。她得有多恨，才能用尽心思来见她一面，又能在如今的莫太太面前端得起她高高在上的架子。
两个女人，争得不是一种气势，贝小北不想败，却也不想赢。她原有一整日的好心情，不想被秦月拖延成她与他的不快。她知道自己一早就开始等待，等她的丈夫回来。哪怕表现得再对他不热情，不上心，也不愿意与他的前妻一道儿并坐在他的视线里。
“秦月……”她示弱，先开口。“他不欠你什么？我好像也不欠。”
虽然低垂着面孔，可贝小北也清楚地看到秦月的嘴角勾出的冷笑。只见她缓缓地抬头，优雅地放下手中的杯子，杯子落在大理石台面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的教养无刻不在。
“他是不欠，可是你欠。”她的身架从来都是挺得直，而现在挺得更直，过于疆硬，便越显得是强弩之末，只余一个姿态。
而若眸光可以杀人，此刻贝小北已是万箭穿心，早死了不知千万回。
秦月好似不在意，却又字字清楚，气势沉重地说：“你忘了吗？你欠我一个孩子。哪怕没有白纸黑字，可你的心里不该忘了。”
被人打了七寸的人沉默了半天，才幽幽地问：“秦月，说句真心话：他给你的那些，可够换一个贝南？你只不过是想要一个孩子牵制于他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孩子，你一样做到了，而且还超出预期。要的越多，往往失去的也就越多。这么多年，我和贝南没有这样一个男人可以仰仗，并不如你所想一般无虞。你觉得苦，未尝他就不苦，我们就不苦。”
“贝南？”秦月皱着眉，从话中找出她所在意的关键词，顿时脸上连笑容都没有了。“怪不得我动用所有关系都查不到，我怎么会想得到他爱你爱到愿意让孩子随你的姓氏，承他的名字。真想不到莫向南痴情如斯。”
她又笑起来，朗朗的笑容中隐隐透着一丝绝望。“他要有多爱你，才能舍得下血海深仇换一个你。再花七年，从我这里获得给你的一份安宁。最后，将我们的身份彻底对换。”顿了片刻，才又道：“也不对，哪有什么对换，他只是从我这里拿走身份去给你。”
“血海深仇？”贝小北皱眉看着秦月，“莫向南一直不敢肯定你是否知道两家的恩怨，如此看来，你是知道的。你知道隔了这样的血海深仇，你还忍得下心这样折磨他。秦月，你果真并不爱他。”
贝小北交握在膝上的双手因为愤怒而攥得极紧，早没了之前的忍让，再出口则声声冰寒：“莫向南是否对你还有亏欠我不管，你和我算到底，也就是我拿了你十万却没给你一个孩子。如今，贝南肯定是不会给你的，那十万，我加倍还。青竹，你一向处事周全，应该也想得到这一出。支票簿应该是带的吧！他给贝南的账户与我无关，我这几年赚的钱，交在你手里投资到现在有没有二十万？有就开出来给吧！”
叶青竹晓得轻重，哪里还管数额够不够，慌忙掏出支票夹，唰唰数十笔签好放在秦月面前，道：“秦姐，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秦月扫了一眼那张纸，指着贝小北道：“退什么退？若我只想要那个孩子呢？她欠我的是个孩子。” 她笑了笑，眼睛里却透出一丝狠辣劲儿，“那个叫贝南的孩子，或者你肚子里的这个，贝小北，你总得给我一个吧！”
尽管知道是没可能的事情，不管法律、道义还是能力，今时今日她都带不走自己的孩子，贝小北明白，秦月她不是真的想要孩子，只不过认得是个死理，争得是一口堵在她心里久久散不掉的怨气。
贝小北幽幽叹了口气：“秦月，不是什么样的感情都可以拿来交换利益的，你不该去算计他，他原本就没想过要这样对你，是你背叛他在前的。我的孩子，你根本就不会去喜欢，何须放在眼前叫自己添堵。你不过要得是我也向莫向南一般向你低一次头。”
莫向南曾经说过，秦月是外表上的骄傲，而她是从骨子里心里渗出的骄傲。哪怕一再的向别人低头，可心里却从来没有认输过。而秦月则相反，她用骄傲来掩藏自己的不自信，用别人的卑微来堆砌自己的骄傲。如此说来，向秦月低一次头也算不得什么了吧！
“秦月。”贝小北的声音有点儿颤。“让你难过，让你失去，我很抱歉。”
听她这样说，叶青竹猛得转头看她，摇头示意她别在往下说。连叶青竹都觉得，她不必要低这头。
贝小北黯然，“任何东西，你都可以从我这里拿走，唯独孩子和他，我非担不能让，还要死死地守。你觉得不重要，不需珍惜的东西，我却视作生命，所以不可能放手。不但不能放手，连见都不能让你见一眼。因为，那是我和我心上人的孩子，却是因为你的设计而诞下。他从一出生，就为这样的身份而辛苦，我不能让他也跟着我在你面前如此卑微。”
正当她庆幸着儿子不用和秦月见面时，便听到外面传来碎碎的脚步声，添着李阿姨远远的喊声。“慢点跑，别摔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小男孩的声音很是清朗，贝小北不看，也猜得到他现在眉目飞扬的表情。“李奶奶，你慢点就是了。我要赶快回去看着妹妹，让她别欺负我妈。”
话刚说完，人已经冲了进来，往客厅里跑，下了半层楼梯，才发现氛围不对。直接忽视了紧盯着他的眼神，转向扫了叶青竹一眼，用着他爹训人的腔调说：“蛇叔叔，我怎么觉得你无远虑，快有近忧了呢？”
叶青竹头更大了，这小子的气场跟他爹有一拼，虽是自己亲手教出来的，倒比自己更有气势。不愧为莫向南的长子，有他爹的机警和睿智，又添了他妈的聪颖慧黠。
贝小北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着跟着进了客厅的人说：“李阿姨你先去忙你的，贝南你回房。”
“不。”小男孩坐在他妈妈的身旁，挡住秦月的视线，将妈妈护在身后。
秦月望着熟悉的眉眼，前后思量了一翻，满心的遗憾。贝小北有他的儿子，长得那样像他，可自己什么都没有。然后，又想到这个孩子本来就应该在自己的身旁，不免心里就更上火。却也忍不住地伸出手去，想摸摸这个孩子。
贝南望着涂着指甲油的手伸过来，很嫌恶地偏头躲开。
秦月大怒，道：“若不是你妈耍赖不认账，你该是我的儿子。”
“是吗？”贝南眼中一寒，嘴上不着痕迹地一笑，出口言辞锋利，“哪怕你把我血管里的血都重新换过一遍，我也只会是贝小北和莫向南的儿子，不可能和你有半点关系。你这样的人，注定没有孩子。”
被戳中弱点的秦月怒不可遏，站起来走到贝南身边。小小的男孩，扬着如他母亲一般倔强的小脸，不甘示弱地迎上那恼怒的目光。“你再厉害又怎样？我爸喜欢的是我妈，那么多年都没有变过，你觉得哪里还有你的余地？”
秦月再无理智，细长的手臂高高扬起，冲着小男孩漂亮的面孔就要挥过去。半路上被另一只手握住。贝小北一手截住秦月的巴掌，一手将儿子拉到叶青竹身边。她本就比秦月瘦小许多，但眼眸中护子之心却异常地坚定。“秦月，他只是个孩子”
秦月薄唇微弯，“那你不是个孩子了吧？”话音未落，反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贝小北脸上。
叶青竹没有想到秦月会真的动手，只顾着护着贝南，没想到去把贝小北拉回来。而贝小北也没料到这些，顺着她掌风的惯性摔向一旁的大理石桌几。
还好，她反映够快，欲伸手撑住桌面。却不想，她挺起的肚子早一步碰倒了桌上的水杯，手掌刚撑到桌面，瞬间向前一滑，肚子狠狠地正面嗑在大理石台面上。
瞬间发生的事情，惊住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贝小北趴在台面上，都不知道动一下。最后是贝南大叫一声“妈妈”，叫醒了叶青竹，赶忙上前，将人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口中不停地问“有没有事？”“肚子疼不疼？”
只见贝小北呆呆的面无表情，脸上刹白无一丝血色，也不开口说话。叶青竹不知所措，也不敢乱碰她。只得一边扶着她，一边找救兵。李阿姨从厨房赶过来，手上的水迹还没干，看到贝小北的模样便知不好。急忙从叶青竹手里接过她，一手轻拍她的脸，一手伸出去摸她的肚子。
贝小北被她拍醒，见了是她可以依靠的人，眼泪唰得就流了下来。
李阿姨哄她，“不哭哦！来告诉阿姨，肚子疼不疼？”
贝小北摇摇头。李阿姨心里稍安，却仍是不放心，“不管疼不疼，我们都要去一趟医院。别怕，阿姨带你去医院。”
说完便要扶她起来，一旁的叶青竹赶过来帮忙，却被贝小北挡住，无比坚难地开口：“先把她送走，不然他回来了，秦月就走不掉了。”
事态的确严重，叶青竹仿佛背水一战般地孤勇，一早跑掉的理智全部回来，镇静地做着安排。两个电话，一个给司机老张，一个给叶蔚。然后，抱起贝小北，便急速往外走。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十一回：支离破碎（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