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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时间留不住一句话 ...

  •   每一个男人的三十是黄金时期,而每一个过了三十的女人都会感叹时间过得太匆匆,无法挽留。高中那年,迟森和她以及薇薇谈起曾雪音的时候,曾为她默默感叹过。

      他说,“我从没有见过一个女生,有她那样的抱负。”他说她想自己创业,想要成为不以男人为中心的女强人,她说她不想成为富人的金丝鸟没有自由,也不想成为财迷油盐的全职太太,那样会让她的交际圈日益狭小,会让她离她将来另一半的价值观愈来愈远。

      可是他又说,“在中国这样的大社会背景下,撇开男女平等的话题。女人比之男人,往往多了一分顾虑。多了一分顾虑,就注定成了成功的绊脚石。”

      她问,“什么顾虑?”

      他摸了摸她的头,没有笑她傻,而是为她的懵懂而开心,人难得糊涂,何必让太年轻的她去思索不该属于她这个年龄段考虑的问题呢?

      “青春。一个男人可以用十年去奋斗,失败了还能再来,而女人呢?”

      是啊,女人有几个经得起岁月的折腾的?在事业和婚姻上,女人总是有一丝牵绊。

      显然雪音在婚姻前,已经妥协。可没有太大事业抱负的她,还是输给了时间。时间留不住一句话,一句他爱她的话。

      她可以回M市生活,可以买一张机票,潇潇洒洒说走就走,去全世界各地旅游。可是她没有,因为她还是想见一见那个男人。尽管他已经有了如花美眷了。这种心情很糟糕,不同于四年前,她从法国回来时对于一无所知的他,还抱有幻想。而今连幻想都不可能了。

      薇薇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窝在沙发上,看着乏味的历史剧。她告诉她年底有一个高中聚会,问她去不去。

      她几乎下意识拒绝,“不去。”

      如果再见的时候,是自己最落魄的时候,相见不如怀念。她不想得到别人的悲悯,及时只是一个点到而止的目光。她知道这是一种畏惧,她可以没有庞大的财富去炫富,可以没让人仰慕的社会地位,可是她不可以连爱情都一败涂地。

      “恩,他会去。”薇薇说这个的时候,一边拿着手机在耳边仔细听温煦那边的动静,一边摇着摇篮哄着才入睡的孩子。

      “我去。”温煦在一愣之后,连呼吸都变得炙热,她立刻答应了。待得她见过他后,对于S市再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这次聚会是高中同学的第四次聚会,也是她和他一次都出席的聚会,地点定在M市薇薇和姚安订婚的酒店喜来登酒店,晚上八点,KTV五号包厢。

      她出现的时候,迟森还没有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等着薇薇,等着他。薇薇在电话那头一边道歉,一边抱怨,“烦死了,烦死了。生了一个小孩,简直都成了他的奴隶了!都说孩子是向父母讨债的。偏偏姚安的父母在国外工作,我也不可能指望他那快八十的奶奶来照顾宝宝。姚安才下班,我这才有时间出来……”

      温煦环视了一下包厢,也许是她来得早了,也许是大家都在希望成为最后一个闪亮登场的人,总之包厢内只有五个人,她笑着安慰她,“不要太赶,大家都还没到齐的。”

      薇薇又问,“那都到了谁呢?”

      其实有两个人温煦已经叫不出名字了,好在记得他们曾经当过班干部时的职称,感到很尴尬,只能轻咳,“班长陈翔元,物理课代表,文娱委员,黄娉婷,还有‘关节痛’。”

      “喂,大哥麻烦你快点!”薇薇一般听着一边看着计程车上的时间不断跳着,心中难免急着。

      “喂?”温煦温和地问。

      “啊,啊,抱歉阿煦。我有在听,你说‘关节痛’啊,他居然也来啊。那可真是太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和以前一样幽默哈哈。”

      “呵呵。”她们一起回忆起高中开学的第一天,那个勇敢地和老师叫板的男生,此刻正坐在沙发的另一个角落,划着他的平板电脑,偶尔听见班长和他说什么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显然已经没有了年少的轻狂,多了一份沉稳。

      “等你来了就知道了。”

      “恩恩,再等我五分钟,我马上要到了。亲爱的,等下见,我挂了。”

      还是薇薇好,温煦将留有她体温的手机放入口袋,时隔这么久,依旧只有薇薇是热情的,生活再怎么繁琐与无奈,也没有改变她炙热的心。

      他的出现,就像每一个大牌明星一样,压轴登场。他在服务生侧身欢迎的动作下,毫无顾忌地接受来自二十几双眼睛的注目,王者归来的风范,镇定自若地走到人们为他挪出的中间位置坐在。

      他自进来,便没有看过她,仿佛她的存在于他而言不过宇宙中的一叶扁舟,毫无分量。

      她的心是冷的,头瞬间就低下了,包厢内流转灯光,忽明忽暗,成了她情绪最好的遮蔽物。薇薇握住温煦搁在大腿上的手,感受到手背上滴落的泪珠,心中平添一份忧伤,在这欢欢笑笑,齐聚一堂的日子里。

      即使一开始还有些冷场,但毕竟能在阔别十来年后再聚在一起,这份珍贵的感觉还是冲淡了时间的隔膜。

      陈翔元带头,拿着麦克风站在屏幕前面向他们一群人,“现在人都到齐了,该吃吃喝喝的,或者玩游戏、唱歌的都开始吧,难得的见面不要太拘束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那我可不可以说一日为班长,终身为班长哈!现在由我带个头,唱首歌‘朋友’。”说完后,他请坐在点歌机前的黄娉婷帮忙切歌。所有在场的人,都鼓掌了起来。

      因为陈翔元的开头,所有人都开始活跃了。几个原先聚在一起聊着“在哪儿高就?”、“收入如何?”、“能不能代为引见某某?”诸如此类话题的男生也感到原来的话题太无趣,而开始划拳、摇色子、喝酒。

      但凡生了孩子的女人,无一不围绕着“孩子”,兴致勃勃地聊开了。李碧婷隔着一个人拉了薇薇的手,“薇薇啊,我们都知道你是儿科医生,我和我丈夫打算回家乡发展了,以后能不能时常约你出来聊聊怎么喂养孩子呢?”

      温煦对李碧婷的印象只朦朦胧胧停留在她曾经参加过校运会的田赛中的三级跳,而后受了伤,是由她和薇薇送去医务室的。

      到场的女人有九个,她是唯一一个至今未婚的,这让她有些尴尬,那是她无法融入的话题。也许可以,因为她曾经就差一点成了母亲。思及此,心中一丝痛楚划过,她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迟森。灰色的大衣在进来后便脱去了,搭在沙发后座,宝蓝色的针织毛衣衬得他白皙的肤色和欧化的五官更为高贵,黑褐色的刘海依旧肆意舒爽地往旁边撇开,他在人群中依旧是那样鹤立鸡群。举手投足间,都是那样夺目,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看得太投入,太投入。

      有人在叫她,她回神,对上隔着人群,坐在对面沙发的‘关节痛’的眼眸,她明显一愣,刚才到现在他们之间至多的交流就是在她进来是互相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仅此而已。

      “你叫我?”

      “嗯。”

      明明是这样一个不经意的对话开始,却让在场的男男女女都停住了话题,好奇的好奇,看好戏的看好戏。

      今晚最沉默的两个人会聊些什么呢?

      关节筒看着大家齐刷刷盯着他们看,只是温和一笑。当年他的平头的发型和额头上红艳艳的痘痘的造型以及勇而无畏的精神,挺深入人心的。如今续了稍长的发型的他,多了一份俊秀的味道。

      她望向沙发中央的男人,那个男人似笑非笑,脸庞的酒窝浅浅露着,似乎是为表示尊重而侧耳倾听,又似乎只是为等一场闹剧而洗耳恭听。让温煦难受的是,他始终是侧对着她的。

      “大家好像给了我们很大的注目啊。”关节筒嘴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话到嘴边也不能因为有人关注而不说了,既然大家颇有兴致,那就更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其实以前我就喜欢你了。”此话一出,在场大多数人都高呼了起来。他也不管大家的反应,而是继续说,“如果不是因为我爸妈有事,我高一下不得不转走的话,我会追求你的。”

      “在一起,在一起!”知道关节筒还是黄金单身汉的陈翔元立刻带头喊了起来,其他男人和女人也开始为他助威了。

      关节筒也顺势问她,“如果我现在追求你的话,算晚吗?”

      她来的目的只是为了见他一面,从没有想过会成为今晚饱受瞩目的人。温煦下意识地去看迟森。

      终于,他看她了。

      然而,然而哪里没有了任何温柔,没有任何对她所有权的霸道,只有嘲弄,真真切切的嘲弄。

      陈翔元见着沉默的温煦,觉得女人都这一把年龄了,仍旧未婚嫁,委实有些替这老同学心急,又热心肠地道,“大家都老同学了,有些话也不怕说了难听。这女人啊,青春是耗不起的,挑来挑去最后都是没好下场的。你们女人啊,一边抱怨男人不会赚钱,男人有钱了吧,又怕他们去外面拈花惹草。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既会赚钱又不会拈花惹草的好男人,你还挑什么?”

      这话一说,在场的女人不乐意了。反映快的女人道,“你怎么知道‘关节痛’不会拈花惹草?好像听说你们也是今年才联系的吧?”

      “因为他是巨蟹座的男人啊,恋家,恋家!懂不?”陈翔元没喝多少酒,此刻的脸已经红了,但还是一脸笃信的样子。

      所有人都为这个理由笑了,气氛瞬间好了很多。意识到不能这样为难人,大家都有了放过他们的样子,薇薇立刻道,“其实这么多年的老同学,留个电话号码回去联系联系也是应该的。关节筒啊,我告诉你我的电话号码……”

      所有人都看得出薇薇是温煦在场最好的朋友,这样的出面以为着这个话题以和谐的方式终止。

      可下一刻,她以为她平静了的心又因为他而再次掀起千层浪。

      男人们给迟森灌酒,却见他浅尝辄止。

      体育委员闵恒打趣他,“莫非纪总喝惯了AOC葡萄酒,所以喝不下我们些VIN DE TABLE?”

      他笑一笑,手中把玩着手机,没有解释的打算。

      又有人问,“莫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这话一出,瞬间笑喷了在场的大多数男人女人。大家一个劲地笑着,推了推说出这话的男人。

      那个男人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迟森,见他神色如常,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赶紧抿了抿杯中的红酒。

      “其实……”迟森开口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低沉而好听的声音吸引。

      “我妻子不希望我喝太多酒。”

      温煦几乎肯定他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因为他是看着她的,一字又一字,清晰无比,铿锵有力。

      她感到胸口很疼很疼,却离不开他的视线,这样近距离的看他,她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思念有多少,三年又三个月,就是在睡眠中也是他的一眉一眼。即使知道他的眼里只有讥讽与恨,她还是舍不得移开视野。

      “啊哈,原来纪总才是真正恋家的好男人啊!”陈翔元笑道,“什么时候带上嫂夫人给我们看看?我们上次只从网络视频里看到,她的眼前又遮着一层白纱,真是不过瘾。”

      “你们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迟森微微挑眉,笑得温柔极了。

      “想啊,想啊,我们道要看看当年不可一世的你选了谁?”在场的很多人都还记得他们曾经是一对,那是高三时同出同进、你侬我侬的一对。即使温煦再低调,可因为迟森高调的存在感,成了万众瞩目的人。

      然而,自古以来有一个真理是不变的,那就是——从来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比起热热闹闹的话题,除了身旁一直握着她的手的薇薇外,谁还顾忌得了她的感受呢?

      迟森看向温煦的时候,带着婚戒的无名指似是无意的抚了抚刘海,而后从口袋里拿出钱包,那里是一张他和尔尔的婚纱照。

      隔着人群温煦看不清那照片上人的表情,单看他搂着她那亲密的动作,就够让她感到万籁俱寂了。

      似乎这个聚会是对她的一次又一次的嘲弄,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咦,迟森,这个女人很像温煦啊。”

      说这话的当然是个女人,只有女人才会这样敏感,才会这样八卦。

      陈翔元一听,再次拿过相片,将温煦和照片上的程尔尔对照。这样的目光让她难受,她下一次地想要起身逃离,逃开这样肆无忌惮的审视的目光,却听闻他低声笑了。

      那样随意,“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是终究不是季温煦不是么?”

      好残忍的话,连薇薇听了都开始愤怒,“纪迟森,几个月前见你,你明明……”

      “明明什么……”他漫不经心却恰到好处地打断薇薇。

      “薇薇……”就算再难受,温煦还是不得不从受害者的身份瞬间转变成安抚薇薇的身份,“不要这样,我没事。”

      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她站起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们两个曾经算是很好的朋友,现在我喝下这杯酒,祝福你和程尔尔永结同心,直到白首。”

      她的心明明不是这样说的,可是她还是只能口是心非。他们之间需要有一个人先去祝福对方,以此来结束过去的种种情感纠葛。

      想要刺激她,看她不好过,是一回事。真真切切听到她的祝福时,心里的震撼又是另一回事事,他的眼里有了一瞬间的黯然,整个包厢内的人他都看不到了,他只看到那个清瘦的女人举着红酒杯望着他。

      他爱过她的眉,爱过她的眼,那是一双眼波如画的眼睛。她的一颦一笑是那样深刻地镌刻在他过去的分分秒秒里,为何到现在却只剩下诀别?为何她这样完好无缺地站在他面前?为何她能这样轻易地祝福他?

      “好,很好。看来这一杯酒,我是不能不喝的,我的好朋友!”

      温煦听他说出“好朋友”三个字时,几乎听到了他的咬牙切齿,却在这样的注目中,疑心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

      她抬起下巴,一口气喝下。很久以后薇薇回忆起这个画面,只说她重来没有见过这样“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凛然的她。可是她知道她对他,从来都是破釜沉舟、不遗余力的,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同样举起杯子,昂头喝下。

      所有在场的人都拍手叫好,有男人立刻道,“真看不出我们的季温煦同学有这么豪爽的一面啊,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她唯有苦笑。她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这一场聚会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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