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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温哥华的等待 ...

  •   “你这样急于求成,身子是吃不消的。听话,不要再走了……”韩司辰站在温煦的身后,看着她拄着拐杖吃力地往前走,做着复健活动。五月的温哥华没有热辣的不适温度,然而对于一个大病初愈却没有好好休息的病人而言,依然是一个挑战。

      那场车祸夺走了她两年多的日子,还让她严重骨折。虽然她的腿在这些躺在床上的日子里已经复原,然而要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至少还需要半年。这是韩司辰告诉她的,他告诉她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她怕只要自己疏于复健,便会彻底输给时间。

      她还记得他们之间不成文的三年之约,他答应她的从来没有食言,这次又怎会忽然收回去了呢?她一定要在十月前赶回S市,她一定要争取自己的幸福。错过一次,已经不容许她再去犹豫,爱情面前,所谓的面子她统统可以不要,只求自己的腿可以好。

      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辫,露出汗涔涔的额头和绯红的面颊,她微微喘着气,“我可以的。”

      韩司辰看着她坚定的眼眸,那是一双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眼睛,太亮了,亮得让注目的人都停止了思考,他不再劝她,而是小心翼翼地护在她身旁。若是她力不从心,他会成为她的依靠。这样奇妙的感觉,已经泯灭了很多年,他却真真切切感到内心的一团火,正在复燃。

      他看着她给那个叫纪迟森的男人打电话。才苏醒的她,才意识到失去孩子的她,却不忘第一时间给那个男人挂电话。他不知道她等到的是什么答案,可他看着她小小的脸上布满了紧张和忐忑还有期待,而下一刻却成了难以置信和绝望。她的一眉一眼都如同正妍的花朵忽而遭遇一场暴雨,一瓣一瓣凋落。

      她挂掉手机的那一刻,很平静很平静地将手机递还给他,声音依旧虚弱,依旧带着点温暖,她微微一笑,那样不可置信,那样执着,她对他说,“还你,我打错电话了。那不是他。”

      而后,长长久久地平视前方,如画的眼波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就这样任凭他不断呼唤她也不予以回应,那种感觉似乎整个世界都遗弃了她。

      那之后,加之她得知了她暂时不能如常人一样行走的坏消息,她过了大约一周行尸走肉的生活,没有语言,没有多余的表情。一直到有一天,他推着她道沙滩晒午后的太阳,她看见沙滩上有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学放风筝,似乎有什么回忆,让她瞬间醍醐灌顶,重新振作起来。她回过头,仰望他,“我相信你,我决定了,也相信给我半年我一定会恢复的。”

      乔羽星从厨房内的玻璃窗子里探出头,“It’s time for lunch now!”

      温煦从羽星那儿知道她是他从自己私人医院内请来照顾她的人。羽星总是一脸崇拜的和她讲述她心中英雄人物,那自然是她身后的韩司辰了。

      她说大家都羡慕她可以如此靠近生活中的韩院长。她只是微笑,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意味着失去什么。

      “And I will go now, enjoyyour lunch time! Mr.Han and Wenxu! see you tomorrow.”

      温煦看着乔羽星在玄关处换鞋子,微笑着和她说再见。他的医院里的护士都是轮班的,自从她卧病以来,照顾她成了她的主要工作。自从她醒来后,她不再好意思一直耽误羽星的正常工作与社交。于是,现在的羽星一般都是上午照顾她,而上下午的班或是值晚班。

      工作日时,韩司辰不在,她会让羽星一起上桌吃饭,可若是韩司辰来了,他没有留乔羽星吃饭的意思,她不是女主人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在内心感谢这个韩国国籍的年轻女孩,而后目送她活泼的身影离去。

      “……”温煦望着餐桌上的一层不变的菜,微微蹙起眉头。

      韩司辰用公勺给她打了鱼汤,递给她,“我知道这一个多月来都是鱼汤,为难你了,可是这个对你身体有帮助。”

      温煦在心中喟叹,她不是不知道,但是一天两餐都是鲈鱼汤,连续喝了一个多月,所有能品尝出酸、甜、咸、苦的味蕾都失去了存在的作用。她从来没在他的面前表示过任何不满,不知他怎么就收入了眼底。温煦微微红了脸,颇为尴尬地看着他说,“我知道的,谢谢你。”

      “可惜乔护士不是米麒麟厨师,无法让鱼七十二变。”穿着白色衬衫,外面罩着绿色的套头针织毛衣衫,明明是很休闲恣意的生活样子,却微微拧着眉,摆出一副正经严肃的摸样。

      温煦看在眼里,忽而就笑出了声。

      “你知不知道……”她停了停顿,抿了一下唇,眼里有了漫天繁星,“其实你一点都不适合开玩笑。”

      “我知道,可我知道这样会逗你笑。”他无所谓地笑了笑,眼尾一丝笑纹,儒雅的笑靥。

      “……我,谢谢你。”除了谢谢,她正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她欠了他太多,是他恰到好处的给予,这让寄人篱下的她没有半点不适,她真心感谢在温哥华能遇上他这样的好人。

      “好了,快点吃饭,要凉了。”他拿起筷子,微微一顿,有道,“若是凉了,我可不会为了你破例下厨的哦。”

      “……”温煦一愣,随后舒心笑了,餐桌的气氛瞬间又恢复了过来,“原来你还会煮东西呢。”

      “我有没跟你说过,我爸爸是医生,我妈妈是护士。两个大忙人,只好塑造了一个会下厨的好男人。”

      他医院的事情,她是知道些的,当然是从羽星那儿听来的,但是好像听从来只听她提到韩司辰的父亲生平的事情,几乎没有听到过韩司辰母亲的事情。

      “你母亲呢?”

      “她,在我高中时就过世了。”韩司辰用正常的语调说着,可是温煦还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一丝眷恋和伤怀,他说,“不用说抱歉,亲人离世是所有人必经之事。”

      她知道身为医生的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他若是真看得开,便不会将她从鬼门关里拯救出来。

      “我要说的是谢谢。”她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豆腐,放到他的碗里。像他这样喜欢吃豆腐青菜的男人,是温煦鲜见的。

      “你哎,几乎成了‘谢谢’的复读机,要我怎么说你好呢?”他惊喜于她为他夹菜的动作。

      “这个是我们中华子民的优良传统,你这鲜少踏上祖国的华裔是不会懂的。”温煦才说完,立刻讶异了。像这样的对话,除了迟森外,他竟然是第一个。

      显然对面的男人也愣住了,一时间脸上的表情丰富极了。她一瞬间尴尬地低下头去扒饭,耳畔传来他发自内心爽朗的微笑,“原来你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好吧看来我的坚持是对的。”

      “……什么坚持?”

      见她疑惑,他一边吃着她给他夹得豆腐,清蒸豆腐含在嘴里,瞬间融化,有一丝甜味,“坚持找华人媳妇。”

      “咳咳……”温煦此刻正喝着汤,瞬间感觉噎住了。

      他起身绕到她身后,为她顺背,“只是以你举例,你激动什么呢?”韩司辰看着这样的觉得心疼又好笑。

      温煦一愣,这个话语的结构太熟悉了,她的迟森总是这样拿她寻开心。

      初中体育课上,她受了伤。她俯在他的背上,感动于他的关心。他却将他“兰形棘心”的形象发挥到淋漓尽致,嫌弃她无才无貌。成功地抹杀掉她内心的感动和激动后,来了句不轻不重的话,“我不过是陈述事实,你何必较真?”

      与密特朗夫妇犀溪之行时,下山的途中,她险些滑到。他及时扶住她,她心中小小的激动,却在下一刻破灭,毒舌的他说“你又不是美人,我当然要江山。”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让她带他出去转转,看看M市这几年来的变化。她故意坚持要洗碗就是不愿意陪他,他也不恼,陪她一起收拾餐具。他故意把话说的模凌两可,让她脱围裙替他穿好,她红着脸想歪了。捉弄成功后的他说,“我这身衬衫很贵的,你不要总是想歪好不好?”

      ……

      干涸的眼眶内,瞬间有了雾气,温煦的眼睛眨了眨。太多的回忆,容不得她抽身而退。

      韩思辰看着这样的她,心头泛起一心疼,“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想到他了。如果是他的话,在讲这样的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是促狭的,里面满满都是笑意。他的嘴角是上扬的,很好看……”

      这一餐如果撇开这个话题的插曲,其实两人都觉得挺愉快的。

      韩司辰是忙碌了,除非像今天特定的休息日。吃完午饭后,温煦休息不到半个小时,又拄着拐杖缓慢地向庭院内的花园移去。

      韩司辰拿她没辙,只好放下手中正在看的医学书籍,陪着她在高悬的阳光底下曝晒。

      海边海鸥从天际飞过,风从菲沙河吹来,带来阵阵凉风,吹散环绕在周身的热气。他递给她温开水。她接过,喝的急促,放下杯子时嘴角挂了一两滴水渍,他将手指放在嘴角,示意她。她会不好意思用手拂去,而瞬间放开的拐杖跌落在草坪上。他弯腰拾起来地给她。她笑得更不好意思了,然后又是熟悉的台词“谢谢。”

      然后他就默然跟着无声地笑了。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了。

      韩司辰见到的她,从来没有主动提过那个男人。可是他知道她这样幸苦的坚持就是为了那个男人。他也可耻的发现他贪恋这样只有他们的时光。

      七月,她已经可以丢开拐杖自己行走了,只是步履蹒跚。

      “你若不过来休息,怕是我下午又要工作了。”坐在树荫下处理一份邮件的他看着在院子里练习了一个早上的女人,烦躁地将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推到一边。

      一周前中暑的她,前日身子才好起来,这两天已经迫不及待地下床走动。他说他的别墅够大,足够她在室内做复健,然而她坚持在更为宽阔的花园内行走。

      “你知道么,我只有看到这片沙滩,才像看到了希望。”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如漂浮的雪花,落在手心里,有些痒,却让人眷恋。她在透过沙滩看一个不存在的身影,或者说太平洋西岸的男人。

      “我的身体情况,我很清楚。”温煦摇摇头,放佛再见迟森的日子就在不远处。

      迟森,你要等我。我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你,我不敢奢望太多,只求你等我。

      “你想过身边人的感受么?”看着被太阳晒得一脸潮红的女人,她明明那样歇斯底里地努力,可是他却还是说出了这样可能惹她内心不舒服的话。他开始生自己的气,他从来不奢望她能回应她什么,毕竟他自见她起,就知道她的内心住了一个根深蒂固的人。

      “纪”字与半刻心形的钻戒在阳光底下发出刺眼的光芒,他看着她瞬间黯淡的容颜内心充满了后悔,“我……”

      “对不起。”温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消逝的一分一秒都是与迟森失之交臂的可能,“我没有时间了,如果我不努力,他就会离我而去……”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么,你还有我。

      然而这话若是开了口,他们就真的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不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作为你的朋友,我应该支持你的决定,应该给你鼓舞,而不是责怪你。”韩司辰能说的,能做的,也仅限于恰到其份的朋友之义。

      温煦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就这白色的花雕欧式椅子坐下。风从海面吹来,带着一丝热气,撩拨人心,她微笑了一下,“好吧,韩院长您是大人,我这个小小的病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跟着坐下,方才舒了一口气,从玻璃皿里将温开水倒了一杯给温煦。“多喝水,补充流失的水分。”

      “好,谢谢。”

      他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刚才手头事,那是一封来自英国艾滋病协会发来的邀请函,请他过去一周做学术研讨和给当地大学做演讲。他心中犹豫,他知道她像是一只展翅而飞的蝴蝶,随时可能离开他。他第一次有了想要推辞的可怕想法……

      温煦看着他拧着眉盯着电脑的屏幕看,又不知是否该过问,她怕打扰到他。

      下不定决心,让内心的烦躁再一次涌现,他合上盖子,发现她正看着他,眉川里有忧心,为他而自然流露的忧心,心中的不快瞬间扫去。

      “我没事。”韩司辰说。

      “那就好。”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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