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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毕业 ...

  •   如果说初中是一张网,初三的学生就是当网被撤走时,飞向四面八方的鸟。而初三的中考则是撤走这张网的“手”。

      中考前的一个月,窗外的阳光明媚给了备考中人希翼,但是却没有给当时的人任何享受它的机会,教室内最多的是唰唰的笔记声。可是这样的时光本该记忆幽深,却迅速地被温煦淡忘。

      她至今记不清最后一个月是怎样过来的,印象中偶尔从笔记和练习卷里爬出来透透气的时候,一偏头就见耳朵里塞着耳麦的迟森伏在书桌上小憩,头侧向她所在的靠窗的这一边,阳光打亮了他的连阔,浓密而纤长的睫毛投影在下眼皮上。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同她一样努力,一样能进市一中不是么?夏花浓郁的芬芳只有在静下心来的时刻里飘入教室,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没有迟森,她依然会选择考市一中,所以她必须努力。

      想起填报志愿的那天,班主任在讲台桌上教授大家填报技巧。他说志愿应该在梯度差的第一志愿、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里,填报往年分数线差15分以上的不同层级学校。

      他还举了个例子说有人第一志愿填写一中,第二志愿填写和往年和一中只差8分左右的华侨中学,而第三志愿填写二中。结果那年他以超过华侨中学3分而低于一中4分的成绩进了二中。原因是一中没上,落到第二志愿时,第二志愿的学校在他应有卷面成绩上减去十分,结果最终落到第三志愿。

      迟森拿到志愿后二话不说填写了一中,没有第二志愿。他转过头看着同桌的她,“你呢?你会跟我填一样的吧?”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他们压低了声音说着只有两人能听得清的话题。

      波光粼粼的眼眸里流淌着一丝丝疑问,他侧头看着她。

      她说,“我听黄段长说过我们学校每年都有一个保送的名额。为什么不是你,而是周明明?”这个问题搁在她心里好些日子了,他们回家的路上,她几次欲开口却还是压了下去。如今只剩十几天就要步入考场了,她实在好奇。

      “我以为你已经过了好奇心探究时段了。”他的眼眸里带了笑,“原来你这么关心我的事情?”

      一句话红了温煦的脸,这天为什么这么热呢。她别扭地转了头,轻咳了两声,“不都倡议人文关怀?美德懂不?”

      “如果我说我不要你一个孤军奋战呢?”迟森的声音里充满了愉悦,半真半假地说。

      “纪迟森同学,我们班其他人不是人么?”温煦心里偷乐,脸上却一脸淡然。

      “他们怎么一样呢?”迟森撑着脑袋看向窗外,而后幽幽地说“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

      “什么?”温煦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因。笨死了。”迟森笑着摇了摇头,有一丝无奈,多了一份他自己不知的宠溺。“还好你的季和我的纪不同,要不几百年前的祖先岂不是无颜见人了?”

      “是是是,你纪迟森的纪最了不起了。”温煦在心里翻白眼。你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不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以为快要分别之前,这家伙会说些动听的话。

      “那要不要跟我姓?”迟森笑得促狭,一句话自然而然。

      “我季温煦,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季节的季。”温煦一脸以“季”姓为荣,谁说我们平时安静的季温煦同学没有争强好胜的心呢?只是对象是谁而已!

      “好了好了,告诉我你填报什么学校?”他手扶额头,光洁饱满的额头处刘海在他手背外随风飘摇。

      “一中。”

      “而后呢?”

      “没有而后。”她声音虽小,吐字清晰,语气务必坚定。

      “不给自己留后路?”迟森笑,却一丁点儿嘲笑都没有。他对自己的同学的水平还是十分了解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和自己一起进一中是没问题的。

      “破虎沉舟方能不遗余力。”温煦淡笑。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没有迟森她依然会选择一中,但是有了迟森的存在,她没有退路。

      拍毕业照的那一天下了淅沥沥的阵雨,他们班因为是一班所以最早拍。老师让大家按各自站。第一排蹲着个小的女生,第二排坐着以校长为核心的老师们,第三排是站在椅子上相对高个性的女生,第四五排则是站在椅子上和桌子上的男生。

      由于班级男生数量相对比较少,温煦这样高个的女生自然而然和其他两个高个子的女生站到了第四排。

      她转头,刚走上桌子的裴楠刚好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她笑,努力地笑。她以为能像过去一样微笑,而后裴楠会露出一个更为明媚略微夸张的笑颜,他会说“哥们儿,露齿懂不,不要学那些个什么淑女的,笑不露齿的!”

      裴楠抿了抿唇,他也在努力,可惜最后还是无力地垂肩,眼睛越过她飘向远处的飘飘的五星红旗了。

      他填报了二中,M市的二中有一个美术班,每年高考考上全国八大美术学院的学生很多。以他绘画上的造诣,虽然文化课不是很理想,但是被二中录取是肯定的。因为艺术生的文化课成绩本就不那么重要。

      迟森找过他,他告诉他那封信是他阴差阳错地丢进了垃圾桶。可是那又如何呢?有些东西一旦发生了就覆水难收了。他还喜欢她么?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她是他情窦初开喜欢上的第一个女生。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里,她依旧是他风景中的人物。很多年后成为画家的他,岁月模糊了她的脸庞,他依然凭着当时已经发黄了的照片和曾经的画作去画她。

      那个时候的他身边已然有了一个以他为核心,将他的生活起居收拾得很好的妻子,他之所以画她,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更多的只是追忆,无关爱情。

      眼下的他没有勇气用以前的相处方式和她相处,那么就让这份感情随着毕业季而收纳起,安放在自己内心的一角吧。

      拿毕业证书的那一天,已经是暑假期间。迟森去了美国奶奶家,他的毕业证书是直接填写S市的住址邮寄过去的。而温煦以及当地的同学都是选择在学校规定的时间里亲自或托人去拿的。

      从教务室里拿了毕业证书的她,细细地绕着学校走了一圈。

      走过礼堂的时候,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外面的眺望内里,似乎舞台上五四青年节“红五月”歌唱比赛的那天还在眼前。那个时候他们初二下,于珊还是她的前桌,她有着天生的好嗓子和强烈的表演欲,自然成了的领唱。

      而那个时候一身白衬衫打了红领结的迟森背对观众而面对他们指挥着,她和许多女生一样,看着看着不自觉就走了音,所幸她不是主唱,所幸她站在最后面,声音不大。

      那天班级得了三等奖,而迟森一人得了最佳指挥奖。

      走过操场和篮球场时,想起那次单对单挑战的迟森和裴楠,还有这两年校运会上何处没有他们的影子呢?

      原来时间过得如此快。匆匆,太匆匆。

      忽而记起同学录上她们班的才女周彩绘同学曾写了一段话:

      三年时光就像石子落在平湖里,涟漪横生,终归平静。

      石子没了踪影,不过是被人遗忘在湖里的某个角落。

      总有一天你想起它时,费尽心思,却只记得曾有这么一颗不经意丢了的石子,却不记得它究竟何模样。

      显然她已经隐隐忘却了初一的一些事,那么以后是不是会有更多的遗忘?

      “季温煦,等等。”多么悦耳的声音在温煦背后响起,她转身。

      一声黄色真丝连衣裙,带着白色蕾丝遮阳帽的于珊在她身后不远处,美丽的容颜却在眉眼处多了几分生疏。

      她一直不明白为何她和于珊之间突然就急剧降温,像是一阵来自蒙古、西伯利亚的风南下,在北方叫做寒潮,在南方叫做倒春寒。

      于珊是她女生感情空白中的一个春天,可是究竟是什么让她们如今这般生疏。

      “你是不是如愿以偿地进了一中?”她走近她,踩在跑道上,沙石作响。

      温煦点头,她想问问她,她呢?

      “我自然没你好命!”于珊知道她要问什么,却将之归为命。

      “季温煦,其实我一直不喜欢你,你知道么?”于珊笑了,笑得美丽。这个美丽的黄昏下,她的笑颜媲美夕阳却比中午的艳阳更刺痛温煦的眼。

      “接近一个目标任务,自然要和周边人物打好交道。裴楠那家伙早就劝告过你吧,只可惜忠言逆耳,呵呵!”于珊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可是为什么入了温煦的耳,温煦觉得耳膜难受?

      “在我看来,不管是吴克宇还是裴楠还是你都是一群笨得无可救药的人。可是那又如何?可笑我一个大美人还抵不过你一个季温煦?”

      “你倒是说说你哪里出众了?”于珊笑得愈发灿烂,温煦却看到她眼角盈盈的泪花。

      “我陈于珊有美貌,你呢,你有什么?论才华,周彩绘才是名符其实的才女,而你,到底哪里好了,我哪儿比不过你?”

      她笑得歇斯底里,泪花滴答滴答地下落。

      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温煦不懂于珊到底怎么了,听来听去只知道自己身边这么久的朋友居然一直不喜欢自己。

      可是看到她的悲伤,她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很多事情已然过去了。

      “于珊,我知道自己不如你漂亮,也没有彩绘有才气。所以当初你主动对我好的时候我心底里跟自己说,我何其有幸能交到你这样的美女作朋友。”温煦也笑,苦涩,却没有落泪。

      “不管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始终相信在这过程中你是有真心待我过的是不?我还记得有一次历史课我书没有带,老师查书时,你二话不说地把书给了我。我还来不及拒绝,你就主动和老师认错,保证下次一定带。结果还是让老师罚抄了当天的笔记两遍。还有……”

      “够了,说你蠢,就是蠢。那个谁说来着的,书如药,读书可以医愚!我不过是做好人给迟森看,你以为你算什么?回头那两遍还不是吴克宇那傻子帮我抄的!”

      于珊笑着笑着就不笑了,拉长了美人脸。“我今天叫住你是实在憋不住了,谁喜欢虚伪?有谁不虚伪?你别以为你自己有多清高,你难道不喜欢纪迟森?他纪迟森有什么了不起值得我费神?”

      “季温煦,你跟我说过你在鸳鸯山泉那头第一个看见的人是迟森!很好,我诅咒你们一辈子纠缠不清,却无法再一起。”

      她白纤的葱葱玉手抹去眼角的泪,恢复了高傲的美人该有的孔雀开屏的样子。艳红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再见。”

      然后转身,消失在夕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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