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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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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卓荆安置在书房的床并不大,一个人尚宽裕,两个人便有些挤,哪怕顾青歌只是个小孩儿。顾青歌从卓荆的厢房一路小跑过来,浑身现在冷得像冰块。她向着温暖的地方钻去,刚好钻进卓荆的怀里。卓荆不习惯与人同眠,黑暗中皱了皱眉,语气一如既往听不出感情:“你几岁了?”
顾青歌听得心下一惊,想要偷看一眼卓荆的表情也做不到——实在是太黑了,连带着卓荆的五官都瞧不见则个。心中又是窃喜又是谨慎的,思索了两三回方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七岁。”一边说着小小的身体一边又贴近了卓荆几分。
都说七岁不同席,她心中暗暗窃喜,我虚岁已经八岁了!你卓荆尽管不知道,可是事实却是和我不光同席而坐还同塌而眠了!这下你总甩不下我了吧!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小女孩一旦计较起来,心思又何止是如海深?
此刻,她更是颇有小人得志小鬼横行之神韵。及至睡着了嘴角都还挂着笑呢。
卓荆无奈地叹了口气。顾青歌是他难得好心救回家的人,身份却又是极敏感的,一个不留神就会连累卓家的百年清誉。可是这位长公主,生而高贵,又有远志,对自己也狠——假以时日,必能以女儿之身成大事。双生弟弟乃是大齐太子,看着他的双生姐姐都这般刚毅有决断,想来皇太子也是不差的。但皇上现在正值壮年,又有后宫三千,尽管现在子嗣只有太子顾墨初,二皇子顾青玄,可往后的日子又怎么能说得清呢。也没必要这么早便开始琢磨日后站队的问题。
顾青歌固然可怜可爱,可为了这么一个人,得罪了宫里边的那位究竟值得值得?对自己狠的人,必然对别人更很。堂堂长公主,流落民间以至于与野狗夺食被咬伤腿,高烧不退口中犯渴连泥浆子都能下口,放下身段求他带她回府……如果她时时刻刻记得这些,有朝一日重获荣光,会不会因为这些连他卓荆都不放过?
他的眸光暗了暗,长公主流落民间自然不是什么好声张的事,倘若被皇上知道了,定然会觉得皇室失了面子,非但不会给卓家赏赐,反而会招来祸患。他若料得不错,皇上恐怕会将所有知晓顾青歌存在的人统统灭口。因此顾青歌要想不动声色的回宫,恐怕要上下打点的东西还很多。
到底值不值得?
他终于在满腔烦躁中睡着了。
王夫人次日早早起身接受长房子孙的晨昏定省。卓荆到得算早的,和母亲请安后照例是要留下来陪母亲用饭的。
王夫人是个温和中又带着精明的夫人,她一边与卓荆布菜,一边似漫不经心一般的道:“我听说你昨晚给一个姑娘开了脸?你年纪也不小了,有一两个通房、姨娘都很正常。哪家的公子哥儿不是这样?但歌姬舞姬却是万万不能进我卓家门的!”王夫人打量了一下卓荆的脸色,卓荆的脸却像是挂在脸上的面具一样,看不出半分端倪。
卓荆一边吃饭,一边默默听着王夫人唠叨,吃完饭王夫人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他命丫鬟将手绢呈上来,擦擦嘴,漫不经心地道:“母亲你怎么知道我昨夜给小丫头开脸了?是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告诉你的?”他的眼光明明没有特定地放在一个人身上,可在此间的每一个人都像是触及了他的目光,均像是被灼伤一样快速地躲开,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一时间,竟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似的。
卓荆扫视了一下此间的丫鬟,轻笑了一声,脸色却越来越冷:“倒是我疏忽了,叫人在母亲面前这般嚼舌根。”
王夫人挑眉,卓荆却并不看母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母亲问我这话,分明就摆明了是认为儿子要抬举一个歌姬舞姬,可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道,“昨晚和儿子一道睡书房的,不过是儿子收养的一个不满七岁的女娃。”
王夫人暗暗睨了为自己捶腿的玉箫一眼,接着好言好语地道:“我不也是担心你么?那孩子如今是在小厨房单独开伙?”
卓荆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王夫人道:“往后就让她和我们一道吃饭罢,一个人吃饭难免无趣。”卓荆点头称是。
午时,阳光灿烂得有些耀眼,照在水廊上,恍惚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远远的,只见卓荆来了,穿着一件碧色长袍,宽衫大袖,目下无尘地牵着一个扎着总角的小女孩走过来。小女孩形容尚小,眉目初成,生来一副典雅大气,行动间又如弱柳付费刚,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这么一个小丫头,说是“收养”的,王夫人是第一个决不相信的。
只是没想到,世人推崇的世家公子卓行渊,居然恋童。
王夫人心情好生复杂了一番,顾青歌上来问候了王夫人便乖巧的坐下了,王夫人下令开饭,便有五六名丫鬟伺候膳食。卓荆给母亲夹了一箸菜,道:“母亲吃。”
王夫人低头看了看菜,又抬头看了看专心致志吃着菜的顾青歌,道:“行渊,这孩子年龄太小了,母亲给你换个大点儿的吧?”
卓荆呛住了,顾青歌的眼睛都快粘在菜盘子上去了,还是保持着端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回过神来恰好听见了‘换个大点儿的’几个字,就从食物堆里抬起头来问:“我能换个大点儿的碗吗!”
卓荆:“……”
转眼就进了初夏,后花园的池塘上种了一池的荷花,满池碧绿,有桥贴水而建,站在桥上便恍如置身荷花池之中,更有莲蓬结子时,在桥上便能够到莲蓬,清香爽口,才识一番夏滋味。
然而现在,也不过小荷才露尖尖角罢了。
卓荆牵着顾青歌走过小桥,穿过重重新荷,对她和煦的微笑起来:“等今年荷花开了结子完,我就带你出府玩吧。”顾青歌乍闻,大惊,全然忘了还在湖中央,对着卓荆就是一扑,“师父你真好!”卓荆被她这么一叫,心都软了下来,搂住她,笑意忍不住溢了出来,声音拖得长长的,全然不似往日:“小心一点!”
晚间,她躺在床上,闭着眼,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重重新荷,想到穿过荷叶间的风,想到湖中央他纵容的笑,本来有些微的困意,现在也睡不着了。于是烦躁地拥着被子坐起来。
她甩开被子,光着脚踩在地上沁凉沁凉的,将她在床上烙烧饼时出的热气全都蒸发掉了,她像昨日那样,跑去了卓荆书房,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卓荆的床边。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突然有了一声异响,像是有人对着他的睡颜咕噜的咽了口唾沫,卓荆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双踩在地上,些微局促不安的莲足。黑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小孩子的脚粉粉嫩嫩的,别提有多喜人。“师父……我睡不着。”她不知所措的嚅嗫着。卓荆还准备装睡,小孩儿却倏地揭开他的被子,小心地钻了进来。
卓荆终于忍不住了将她从被窝里提了出来:“你怎么又来了?”
顾青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脚:“师父,地上凉。”
卓荆将顾青歌扯到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握住了她冰凉的脚,皱眉道:“知道凉还这么过来?瞧你,身上冷得像冰一样!”顾青歌笑眯眯地又缩进他怀里。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换个大点儿的碗么!”可爱么XDDD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