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歌（隋唐同人，架空，李/王）》远上寒山

24、更隔蓬山一万重

　　今天跟电讯处的美国顾问开了个派对，跳了几圈舞，谢映登提前下班，回到宿舍。

　　进了宿舍院子，发现门是开着的，里头安安静静。如果是老齐、小李提前回来，不会是这个音量。所以肯定是王伯当提前回来了。昨天王伯当一夜未归，指不定上哪应酬去了，干这行的都这样，谢映登也没太往心里去。

　　谢映登走得急，有点热，一边脱军装上衣，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过去。路过卫生间门口，看到有人在洗淋浴，门半开半关，水气直往外涌，人影若隐若现。他们的卫生间是四个人合用，军统一贯福利管够，分配的宿舍都是有热水和淋浴系统，在当时算是条件非常好的。

　　门口的椅子上搭着一身军装。衬衣和裤子叠好了放在椅面上，上衣外套披在椅背，扛着中校的肩章。

　　“王大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谢映登大声问了一句，有意无意地朝里面扫了一眼，只看到王伯当站在淋浴喷头下面，两人打了个照面，眼神相对，一时都有些尴尬。

　　按理说，住在单身宿舍，单身汉们几乎不介意在同伴面前展现自己的身体，重庆天热，坦诚相见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今天，谢映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他是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目力极好，隐隐约约看到王伯当身上有几道红痕，隔着水雾，又看不真切。

　　“昨晚喝得太猛，今天状态不佳，先回了。”王伯当的声音隔着水声传过来，似乎很镇定，若无其事该搓澡搓澡，“小谢你也回来的这么早，电讯处居然发慈悲放了你的假？”

　　翘班？这可太罕见了。谢映登低头瞅了一眼王伯当放在椅子上的军装，冷不丁瞧见制服上衣的风纪扣掉了一颗，缺扣子的地方还伸出来一点白色的线头。王伯当平时是那种平时随意、可是出勤就绝不会少系一颗风纪扣的人，怎么回事？

　　谢映登道：“别提了，今天我们处招待美国专家开派对，跳舞跳得昏天黑地，这才能提前出来。诶？王大哥，昨天是上哪应酬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王伯当回答说：“拜访咱的老长官呗，多喝了两杯，下次不会了。小谢啊，你也刚从外头回来，着急用淋浴吧？稍等一下给你腾地方。”

　　老长官，那肯定是李教官了。谢映登心里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道，“我等着，不过也不着急……要不然帮你搓搓背？”

　　“不，不必了，稍微等我一会，马上出来。”王伯当说着，若无其事的把半开半关的门给关死了，阻绝了谢映登的视线，一时间蒸腾的水雾被关在了里面。隔着门，隔着水声，只听王伯当说，“稍等十分钟！”

　　“我出去一下，你慢慢洗！”谢映登见王伯当把门关死，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的目光投向椅背上的军装，拎起了王伯当的制服上衣，仔细一看，不光少了一个风纪扣，还有好几颗扣子是松的，好像被使劲拽过。他向那一扇关死的门板投去了一个叹息般的眼神。

　　王伯当洗完澡出来，不见了谢映登，却看到自己的军装上衣被动过。仔细一看，被人钉了个新的风纪扣，扣子也是新的，线也是新的。他心里一紧。昨天喝多了干了点荒唐的事，今天一早李先生就让总部一个电话叫走了，他缓了半天，一个人从李公馆回到宿舍，冲冲澡清醒清醒。没想到谢映登百年不遇的提前下班。

　　眼尖心细的小谢怕是猜到什么了。他一贯拿小谢当兄弟，可是……为何世事如此阴差阳错！

　　到了晚饭的时候，齐国远和李如辉回来了，谢映登还是没回来。齐国远他们也不知道谢映登的去向，都很茫然。谢映登房门是锁着的，肯定不是临时出门，而且多半也不是加班去了。这次有点太反常。晚饭之后，王伯当跑到总部电讯处一问，得了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下午谢映登在总部请了一个月假，说是旅行休假。因为他平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所以总部很痛快就准了假。谢映登在总部托人给王伯当他们捎个口信，说之所以说走就走，怕总部反悔，又不准假。他早就想去青城山看看，正好这次可以轻装简行的过去游玩，一旦到达就给大家报平安，不必担心。

　　齐国远李如辉都很惊讶，谢映登在总部是出名的全能好青年，说加班就加班，说应酬就应酬，顶多下班泡泡舞厅，平时几乎从来没请过假，更别说请长假，而且一声不吭说走就走。王伯当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却没法对朋友们细说。小谢的反应很突然，让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也罢，小谢冷静一下再回来，他们还是有机会把话说开的，至少能有所补救。

　　一个星期以后，谢映登往回拍了个电报，说已经到达四川青城山，准备住一阵子，游玩散心，月底就回重庆。

　　但是，没到月底，王伯当就领了新的任务，立刻动身离开重庆，秘密北上，二次潜入北平。

　　1939年底到1940年初，军统在华北接连遭到致命的打击。起初是1939年军统元老王天木在上海叛投汪伪76号，不久之后，一把毁灭性的大火就上海洋场烧了起来，从上海烧到了天津。天津行动队有人叛变，越牵连越多，一直牵扯出了华北的军统、华北的忠义救国军，还有平津两地的抗日锄奸团。

　　本来抗日锄奸团的少爷小姐们凭借自身复杂的社会关系屡次逃脱围剿搜捕，但这回日伪当局学聪明了，调动满洲国的军警入关，让抗团在平津一带的关系网失去了作用。在一个寒冷的月夜，北平、天津两地的日本宪兵和满洲来的军警一起出动，同时展开大搜捕。一夜之间，抗日锄奸团面临灭顶之灾。

　　对于军统组织来说，从天津开始，北平、青岛、济南、保定、张家口、归绥、大同、太原……每个地方都有叛徒，只要开了一个口子，就会接二连三的牵连出其他人。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才一个月的功夫，华北区潜伏电台陆续失联，二十八个秘密电台只剩下一个还在工作，其余二十七个都永远沉寂了。每一个电台的失联意味着当地情报系统的破坏，意味着围绕电台工作的一大群人和他们的家庭已经暴露在日伪的枪口之下。

　　沦陷区报纸上不断传来破获重庆“蓝衣社”组织的消息。青岛站全体投敌，北平站行动队几乎被杀尽，其他每个情报站的失风几乎都牵连当地十几个到二十几个资深特工被杀。苦心经营了十年的蜘蛛网，一个中心节点出了问题，整张网都开始崩塌。每一根崩塌的经线，每一根断裂的纬线，都淌着殷红的血。

　　十年心血，一朝崩盘！

　　就是这个时候，李密和王伯当分别接到命令，一个去蒙疆，一个去北平，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