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世上的盐，世上的光》月是故乡明

5、第 5 章

　　Ｃｈａｐｔｅｒ　Ｆｉｖｅ
　　有没有这样一个世界永远不天黑，星星太阳月亮万物都听我的指挥。

　　到达住的地方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并不是什么高级酒店（其实我早该猜到就这点预算想住什么高档酒店都是做梦），只是那种跟温泉旅馆一样的地方。房间小得我觉得有些逼仄，或许是因为我看惯了我们家法式洋楼一般的挑高顶的前厅和大落地窗，反而对于这样的房间感到奇怪地不适应。所以我只好一个人站在大箱子边看着羽子女王相当熟练地收拾她自己的东西，而我只是一动不动，一则是因为我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东西，二则是因为我更在意自己会不会妨碍到她。

　　“我说柳原你怎么不收拾东西啊，”她把衣服齐整地挂到柜子里，顺便用眼角瞥了我一眼，我知道这个时候站着比装模作样地开箱子更显眼，“话说你带的东西可真多。”
　　“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我下意识地这样说，然后开始对照着我妈放在我皮夹子里的清单开始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假装一副很熟练的样子却被她打了头。
　　“第一你干嘛要道歉啊喂，第二你是不是根本不会理东西啊？”
　　我呆愣地看着她，我知道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写着“答对了”这样的反应，因为羽子女王迅速地把我丢在地上的那一大堆东西叠起来塞到柜子里，洗漱用具放进盥洗室，一边收拾一边絮絮叨叨着“柳原你以前跟着少棒出去比赛的时候到底怎么办啊，你那堆东西丢一地算什么啦，你以后嫁了人怎么办啦你老公一定会被你逼死的”。
　　我除了道歉，什么都不能说。

　　我忽然诡异地想到我第一次跟着少棒去海外打ＬＬＢ（Ｌｉｔｔｌｅ　Ｌｅａｇｕｅ　Ｂａｓｅｂａｌｌ）的时候，那个时候和我一个房间的是伏见速，十二岁的我在大晚上的时候忽然哭得不行非要和家里人在一起。伏见速一开始还在安慰我，最后大概是烦了吧，开始抡起她的那只小熊来打我的后背。然后我们很自然地打了起来，打着打着差不多等到老师过来把我们拉开的时候，我已经奇迹般地不哭了。
　　不高兴的话，那就出来打一架好了。伏见速这样简单粗暴却直接有效的逻辑一直陪着她长到十七岁。

　　洗漱完回来的时候，羽子女王正在打电话，我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吹风机开始呼呼啦啦地吹头发，然后打开藏在柜子里的电视机开始坐在地铺上找些消遣。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在电视上放的都是漫才，两个西装革履的人在那儿讲着我听不太明白的话，台下的观众时不时哈哈哈哈地笑着。那些人说话的声音对我而言的真实度，还不如我手上呼呼啦啦的电吹风，至少那玩意儿的热风吹在我的头上感觉很清楚。我看着我的手机在矮桌上忽明忽暗闪烁着的屏幕犹豫了几秒钟之后还是拿着电吹风爬过去，并且以相当高难度的姿势维持着一边吹头一边接电话的姿势。
　　我看着来电显示上明黄色的字体组成的“黄濑凉太”四个字，下意识地想摁那个拒接的红色键却手一抖摁在了接听键上。

　　我真的是手抖么？
　　真是鬼知道。

　　“小！柳！原！”不得不承认的是，黄濑的声音从电话的那头响起来的一瞬间，我的脑袋就“咔哒”一声不转了。不得不承认，电话是一项很有趣的发明，即使这个时候他在东京我在兵库县，声音听起来却近得不行。
　　甚至比学校里感觉还要近，近得整个世界都停下来了。
　　“喂喂，小柳原你听不到我吗？”对于刚才的沉默，我只能推说是信号不好的关系，我想他看不到我的脸应该不知道我在扯谎。
　　“呐，虽然早上已经说过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打个电话比较好。”一提到早上我整个人都尴尬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尴尬，但总觉得像给人添了麻烦一样糟糕，只能相当不客气地打断了黄濑的话：“那个早上给黄濑君造成困扰了真是对不起。”
　　“诶诶小柳原不是要来跟我说加油的吗？让你跟着车这样跑真是辛苦了。”连声音都在笑，也许是因为看不到人脸的问题，我总是忍不住想象着黄濑嘲笑我的脸。
　　即使很想把电话摔了还是维持着礼貌说着没关系的我，实在是太好说话了，电吹风因为没有换过位置，我觉得我的头皮都在发烫。

　　“柳原朱月同学！”
　　“啊哈是！”突然被电话那头忽然严肃的语气吓到的我，下意识地把电吹风丢在了地上以至于本来就插得很勉强的插头也掉了下来，在“碰”的一声闷响之后呼呼啦啦的声音彻底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羽子女王非常不爽的尖叫声：“柳原你是要怎样啊第一天就砸东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这个以后再说。我在心里道歉，捏着电话等着对方的下半句，其实也没有等多久，但是我觉得差不多久得我整个人都要放弃了。
　　“要加油拿到优胜。”他说，声音近得如同在我耳边，近得连我自己的心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我匆匆地道了谢还没等到对方的回复就相当果断地掐断了电话，并且下定决心如果羽子女王问打电话的是谁我就说是我妈。

　　不过谢天谢地她没问，我觉得如果学校里有说谎这门课我的分数一定不高。但我还是避开了她的目光，默默地从我的包里拿出了我一直带着的圣经，我想在我这个年纪我算是极少数特别虔诚的人吧。
　　我没有从一开始的地方读，而是下意识地随便翻了一页，颇有点听取主的旨意的感觉。书上小小的字写着这样的句子：
　　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话语，却没有哎，我就成了鸣的锣＼响的钹一般。我若有先知讲道之能，也明白各样的奥秘，各样的指示，而且又全备的信，叫我能够移山，却没有哎，我就算不得什么。我若将所有的周济穷人，又舍己叫人焚烧，却没有爱，仍然与我无益。

　　那天夜里我作了一个梦，恍惚中我觉得天上的银河“哗啦”一声从我的头顶上滑下来，跌到了我的心里，然后那万千的光亮就这么挤在我的心里，尖锐得硌人，却温暖得让人不想松手。
　　我觉得我有很多的秘密，但唯独这一个在我的心里闪着金黄色的光芒，让我整个人都散发出了光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