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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Chapter Ten

      我觉得我没有我看起来的那么光辉盛大,本质上来说,我对我的缺点感到焦虑得不行。

      直到我把这一周需要写的英文作业都写完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包里还有一本凯撒的《高卢战记》,我迟疑地想着要不要把这本书拿出来看几页再说的时候,忽然想到老师告诉我如果我不写完国文作业就别想回家。我看着那本精装书在阅览室的灯光中闪烁着古旧却充满诱惑的颜色,勾引着我的手指缓慢地朝它的书脊上移动。
      就看一会儿,两页。我的心告诉我。
      你不可能看了两页就罢手的笨蛋。我的大脑告诉我自己。
      今天是每周三下午例行的【帮黄濑君英文好让他教我国语日】,或者对于黄濑君来说,是【呆在图书馆里躲过女孩子围堵的大赦日】。

      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他而言更有利,还是对我。

      总的来说我挺惊讶的,黄濑君居然每一科都有独立的笔记本,封面都是各式各样的篮球运动员,那些黑人运动员要么在灌篮要么在跳跃,对我而言他们都长着一样的脸。但我莫名地喜欢听他说,这个谁谁谁特别神勇,那个谁谁谁的三分球超准之类的事情,尽管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总是很在意他在提起这些人的时候眼睛里闪耀的光华。
      或者说,他从不和别的女孩子说这件事,对我而言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特权,我对于这种特权感到让人费解的愉快。

      我是不一样的,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样的“不一样”到底差别在哪里。

      黄濑君显然并不喜欢坐在位置上,就像他热衷于在书架间穿行。我听见他急速的脚步声,走来走去,像是体力永远不会用尽一样。
      我忽然开始好奇,他小的时候有没有人怀疑过他是个多动症,就像我小时候寡言得让我父母怀疑我是不是没有生声带或者鼓膜。
      他最终拿了一本书回到位置上,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以至于硬皮书面发出的“咚”的一声吓得我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我看了一眼那书籍上烫金的字,上面写着“Love In The Time Of Cholera”。
      别闹,黄濑君你不适合这个。我从心里笑了出来,脸上却依然没有表情,我想我维持着不知道是写国语作业还是看两页《高卢战记》的姿势已经很久了,所以我觉得我看上去一定傻得不行。
      在他注意到我的同时,我拿出了别的其他作业本,并不是国文而是数学。

      拖延不能改变任何问题,但有的问题我就是不敢面对,比如我的国文作业,比如,我眼前的这个人。

      “黄濑君,还不打算写英文作业吗?”我问。
      “小柳原我们去打球玩吧。”他说,举起一本大笔记本挡住图书管理员老师的目光。
      “我不会篮球。”
      “没有说篮球,我是说棒球也可以。”
      “哪一天?”
      “不补习不练习的那天,我们都有空的那天。”我看了他两秒,然后迅速地把目光转到自己的事情上。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被邀请出去了,但我的心里慌张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舌头似乎都打了结,还是死结。
      “你要不要先写作业?”我试着把话题扭回到我能控制的安全区域内,而他也很默契地没有再拉出去。
      “你不觉得数学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吗,”他这样问着我,铅笔点了点我的练习册,“数字只有零到九,怎么写都是零到九,排来排去。”

      一直看着同样的数字,一直看着同样的字母,你也感到厌烦了吧,黄濑君。
      对我,你说不定也觉得厌烦了呢。
      铅笔尖在我手腕一阵小小的颤抖之后,“咔嚓”一声断了,我想我终于是没有心思再写作业了,也没有心思再去问黄濑君是不是打算开始写作业了。

      于是我一副坦然的表情把《高卢战记》拿了出来,打算看个几页再说别的。
      他也没有再说话,空气中安静地漂浮着一股老旧纸页的味道。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想再问问他是不是打算写作业了,却看到他睡着了。
      我看着他,本想叫醒他,后来想想就算了。黄濑君像小孩一样趴在桌子上,呼吸很沉,睡一会儿应该没什么关系,作业什么的,待会儿再说好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觉得,但是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地掉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轻松起来,心跳也慢慢地平稳了下来。我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即使在遇到再大的困难之后也不会害怕。
      如果可以呆在他的身边的话,如果时间可以就这样停下的话,如果……
      看着灯光在黄濑君金色的头发上闪烁着的均匀光泽时,我忽然高兴得想哭。
      我朝图书管理员老师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做了我这辈子也许最大胆的事情。我的身体微微向前倾,这样可以更靠近他一点。

      我闻到他衣服上那股香皂的香味,很好闻。再近一点的话,我就可以感觉到他热热的体温。那再近一点呢?我几乎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我想就停在这个位置上,停到天荒地老。
      黄濑凉太的眼皮动了一下,我慌张地跌回到椅子里开始装模作样地写作业,好在他没有醒过来。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从不在外人面前睡得那么安生过,只要不是一个人睡我总是睡得很浅。我总跟别人说我认床,但根本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我睡觉的时候会发出奇怪的呼吸声。我有鼻息肉,所以我妈说我总是在熟睡的时候发出非常古怪的声音。
      像哭一样,她说。
      我不知道我心里是多伤心,连我最没有意识的睡眠中也是一张哭泣的脸。
      想到这里,我几乎是把国文作业涂完的,然后背着包蹑手蹑脚地跑出图书馆,期间我连呼吸都不敢以至于走出图书馆门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脸都快憋红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死局。我的手里没有一张王牌,我甚至没有期待峰回路转的余地。所以我只能站在最尴尬得位置上看着一切。我是如此地讨厌我自己,因为我是如此地清楚我没有办法轻易放手却总是乐于临阵脱逃。
      我害怕当我亮明立场之后,我们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前座的女孩子正站在校门前,我并没有奇怪她为什么没有回家反倒是她对于我没有问而感到奇怪了一小下:“你不问我为什么还不走吗?”
      如果你有兴趣告诉我我不介意听一听。我这么告诉她。她笑着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交到我的手上说是一个神秘的大惊喜,但她的眼睛却没有笑,只是直直地盯着我,似乎想把我看穿,似乎又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讨厌那样的眼神,以至于我只好匆匆地避开然后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撒谎,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逃跑,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我想我只是习惯性地在做这些事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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