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夜：失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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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光线昏暗的石室中，即使只通过微弱的灯光，也能确认这种建筑并不属于东方。屋子里没有光源，一抹柔和的月光从细长的拱形玻璃窗外洒进屋里，在被照亮的一小片地毯上映出了蕾丝窗帘的斑驳花纹。
屋子里似乎点燃了什么香料，一股馥郁的香气郁结在这由石头框起来的狭小的天地中。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凛冽的香气，然而在这凛冽之中却又混杂着细腻的温暖，让人联想到北欧冰原上的落日。
石室的门这时“吱——”地一声开了，这声音不像是被人推开一般有力短促，而像是被风吹开一般。可门口却还是站着一个人，他的手没有搭在门把手上，就好像是自己只是恰巧路过这里一般。
那人走进了房间，随着他的进入，安置在石壁上的八盏烛台同时变魔术般被点燃，橘红色的火苗快活地噼啪跳跃。
房间被烛光照亮，看起来温暖了许多。
房间的地面上铺着猩红的波斯地毯，繁复的金丝绣成的花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墙上挂着几张油画，不是人物肖像，而是色彩艳丽的风景画。仔细看来就会发现，大多数风景画的时间都被设定在黄昏时分。有城市的黄昏，也有乡村的黄昏。有的黄昏霞光万里，也有黄昏薄雾蔼蔼。不论哪一张，都是十分优秀的艺术佳作。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除了门边的一张桌子外便只剩下了一张床。那是一张做工精美的双人床，香槟色的帷幔下缀着浅金色的流苏。床铺中躺着一人，从他的身材大致能推断出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他侧着脸，脑袋埋在柔软的枕头中，睡得正沉。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他金色的卷发披在他裸露在罩衫之外的肩头，那从脖颈处展开的锁骨如同海鸟的羽翼，随着少年的呼吸而一起一伏。
刚刚进门的人摘掉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头乌黑的卷发。他向大床走过去，步伐优雅而轻盈，好像这地球上所谓的引力根本与他无关。
“伊恩……”他微微裂开无血色的唇，唤出一个名字，一对尖利的犬牙若隐若现。
睡在床上的少年微微皱了皱眉，隔了几秒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碧空般美丽的眸子此时还沉浸在梦境的混沌之中，或者，也许是现实中的某些事情让这双眼睛充满了迷茫。
黑发的男人走到床边坐下来，将皮质手套摘下，他形状优雅的指甲呈现出和他的头发一样的黑色，如同涂上了黑漆。他将这只手伸向床上的少年。少年立起上半身，本就只是挂在肩上的罩衫此时已经完全滑落，露出少年人特有的瘦削双肩。他微微张开嘴，似乎说出了谁的名字，伸出手将黑发男子的手接下，低头在对方的掌心中轻轻吻了一下。
黑发男子捧起少年的脸，让少年直视着自己：“伊恩，你愿意将你的灵魂交给我，永远跟随我、服从我，成为我最忠诚的朋友与伴侣吗？”
少年殷红的嘴唇微微翘起，露出花蕾般稚嫩的微笑：“我愿意，我的主人，我的父亲，我的爱——”
雷澈猛地睁开眼睛。
没有月光，没有石室，没有金发的少年和黑发的斗篷男人，世界笼罩在一片温暖的橘红色中。然而那凛冽的香料带来的微冷的感觉仍然萦绕在雷澈的肺腑之间。
伊恩……梦中的金发少年被如此呼唤，他的笑颜在雷澈眼前挥之不去，伊恩，没错，只有伊恩才拥有那么完美的笑容……
可为什么，自己会看到这些？
那个黑发的男人又是谁？雷澈想起油画里的那只吸血鬼，那只救过自己性命的吸血鬼。两人都拥有乌黑卷曲的长发，可记忆中的吸血鬼在月色下起舞，带着几近疯狂的笑容，无论如何无法与梦中那温柔的身影重合。
还有——雷澈坐起身来，突然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脸——痛，钻心的痛，不过能证明自己现在不是在梦境中。那么，我现在在哪儿？
环视了一下四周，雷澈顿时有了答案。他现在正躺在一张放在床边的单人床上，从窗户望出去的景色虽然一次都没出现在他近几年的记忆中，但却无比熟悉。那是一扇面对着树林的窗户，窗外桐树的树梢刚好扫过窗棱，春天的时候会在窗外开出一片淡紫色的花海。
他在这房间中住了近十年——从他父母出车祸双双离世到他中学毕业。这里是他度过艰辛的少年时代的地方，威廉住的房子。
威廉像往常一样，独自坐在客厅中，左手拿着今天的报纸，右手端着他那印着草泥马的白色马克杯。马克杯中冒出的热气在他的眼镜上结成一层雾气，挡住了他的视线。
雷澈从二楼走下来，脚踩在楼梯上咯噔咯噔的响声并没能让威廉从报纸上移开视线，这让雷澈有些诧异，要知道平时只要一见面，威廉一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
直到雷澈走到威廉跟前，身材高大的英国人才缓缓抬起头。
雷澈一愣：“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威廉的脸色从没如此苍白过，白得简直就像是……就像是家里的那只……吸血鬼。
“没事。”威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雷澈心中疑云重重，但与威廉四目相视让他无法问出口。
“坐。”威廉抬了抬下吧，示意雷澈坐下。
“我……刚才是怎么了……我记得我在教堂里遇到了……”
谁？
雷澈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试图去回忆，可脑子里却像是曝光过度的相片一般一片空白。
“我遇到了……”
他清楚地记得他从老猫那里出来，然后去了教堂，可之后的事情……
之后发生了什么？
雷澈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望着威廉。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想不起之后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
“你在教堂门口晕倒了。”威廉面色凝重地摘下眼镜，用他那双灰色的漂亮眼睛直视着雷澈，
“你的贫血好像比原先更严重了，我应该提醒过你不要熬夜。”
“我在教堂门口晕过去了？”雷澈有些诧异，就好像威廉所说的事情就根本就是另一个人的事情。不，那肯定是另一个人的事情，因为雷澈的脑子里根本没这样的记忆。
“是的。教堂的工作人员叫了救护车，他们本来要让你住院，但是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地方，所以就想办法让他们把你送回来了。”
不对，不是这样的……
“等等，可是我明明记得我进了教堂……然后——”雷澈努力回想，却只是引起了一阵更剧烈的头痛。
脑子里就像曝光过度一样，一片空白。
然后发生了什么了？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雷，你太疲劳了，还是回屋休息一下吧。”威廉此时伸出手想去抚摸雷澈的脸颊，却被雷澈躲开。
“不对……那之后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头痛得几乎裂开，但雷澈突然感觉到自己抓住了混沌思绪中的一条游丝，“等等，我去找了老猫，发现死者都加入了教会！对，我是去教会找线索的，可是那之后……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告诉我！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威廉悬在半空中的手终于没能触碰到雷澈，只好尴尬地放下。他站在那里，脸上突然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就好像是耶稣看着众生犯下滔天罪过却无法出手相助。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相信我。”威廉回答。
听到这句话，雷澈突然从刚才抓耳挠腮的左右徘徊中停下脚步，将视线抛向威廉。雷澈的目光冷得吓人：“威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威廉半张嘴沉默了许久，然后移开视线摇摇头：“不，我什么都不知道。”
雷澈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威廉在说谎。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威廉跟前：“你一定知道什么！刚才……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威廉眉头紧皱，模糊不清的视线隐藏在眉骨下的阴影中：“雷，是你太累了。”
“你必须告诉我！我离我想要知道的真相就差一步！”雷澈紧紧抓着威廉的肩膀，几乎要把他按进沙发里，他太急切了，他知道真相离他不远，就好像是隔着一层窗户纸的火光一般，但可恶的是，那层窗户纸他却捅不破，“威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威廉抬起头，这次他毫不避讳地迎上了雷澈的目光。威廉灰色的眸子中游移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感情，他抓住雷澈的手，生生将雷澈推开：“我说了，什么都没发生，是只你贫血晕倒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1夜：失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