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墙》轻舟小泛

4、Chapter3

　　已经连续两日，除了枳墙，黎洛没有再见任何人。和枳墙之间的气氛也尴尬得要命，多半是黎洛乱发脾气，而枳墙像木头人般一动不动地站着由着他出气。黎洛出气出累了，就坐着生闷气，枳墙还是站在那里……
　　终于，黎正墨来看他的宝贝儿子了，见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明天陈晟和风之崖崖主要来，你给我好好准备着，可不能坏了我们落音山庄的名声。”
　　黎洛痛苦地说道：“有必要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突然让我娶那什么陈晟根本就是想要收了风之崖。而风之崖崖主肯定听说过我是断袖却还要把女儿嫁给我肯定是你的功劳，既然他都可以把女儿嫁给我这个臭名远昭的断袖了，又怎么会说我们落音山庄的坏话？”
　　“你知道了就更好。”黎正墨冷笑道，“我的确想收了风之崖，你最好给我配合点，反正娶了陈晟后随便你怎么办。”
　　“我若是杀了她呢？”
　　“你敢！”黎正墨厉声呵道，“你最好别破坏我收风之崖，不然你真的永远不要回来见我了！”
　　黎洛还是一脸轻松：“放心，就算敢我也没有这么狠的心肠。不过你别想让我好好待她。”
　　“你小子给我小心点。”黎正墨瞪了黎洛一眼，便走了。
　　黎洛一脸无事地躺在床上，心中却默默打起了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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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黄昏落音山庄。
　　“黎庄主，这便是小女。”
　　富丽的马车上，一个女子缓缓走下。摘下面纱。虽然没有外头传言般倾国倾城，却也是清秀的可人儿。尤其是那水灵灵的杏眼如同会说话般，显出女子的娇弱、妩媚。
　　陈晟娇娇地说了声：“伯父好。”
　　那声音快酥到骨子里了。站在黎正墨身后的黎洛却完全不为所动。
　　其实自陈家父女到达落音山庄后，他根本一个表情都没有露，一个字都没有吐。
　　黎正墨白了一眼黎洛，示意对客人有些礼貌，黎洛极不情愿地行了个礼，却依然僵硬且软绵无力。
　　黎正墨正愁不知怎么化解尴尬，陈晟便热情第迎了上去：“你好，我是陈晟。”
　　黎洛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坚持没有说什么。
　　“不如让你们二人先独自相处一下，洛洛，带陈姑娘去花园转转，我与崖主有话要说。”
　　黎正墨以为黎洛不愿意还特意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谁知黎洛这小子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你好像不太愿意说话。”陈晟好奇地看着黎洛。
　　黎洛极其“坦诚”地答道：“只有在面对我喜欢的人的时候，我才会喜欢说话。”
　　“为什么。”
　　“对于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有什么话可以说？”
　　“你好奇怪。”陈晟的音色虽娇娇弱弱的，然而话语中居然没有丝毫委屈和娇意，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
　　黎洛停了好久说：“你是个好女孩。”
　　“谢谢，然后呢？”
　　“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江湖人都知道我是个断袖，你还是不要跟我的好。”
　　“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只是大家都在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就听我爹的。”
　　“你爹的未必就是正确的，你我可以做朋友，但是如果要幸福就没有做夫妻的命。”
　　“你又不是对我很熟悉，怎么知道你不会喜欢我？”
　　“我不会喜欢女人的。”
　　“那是因为你没有尝试过。”
　　黎洛不再说话，两人沉默着走了很久。

　　真的是因为习惯了才会喜欢吗？

　　“不论如何，你记住我说的。我不忍心耽误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一辈子。”
　　“好的，我会想的。”陈晟有些失落，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若真实有缘再多的隔阂也可以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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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崖主，你的女儿真是懂事。只可惜我儿子……刚才多有冒犯，我这当爹的就是替他赔个不是了。”
　　“没关系，反正也快要成一家人了。”
　　“也是。成亲后我一定会监督那不孝子好好待晟晟。”
　　“现在年轻人都是这样，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以后习惯就好。”
　　“是，习惯就好。陈崖主这次来洛阳待多久？”
　　“我在苏州还有要事，因而过两天就得走。”
　　“那么急，那让晟晟呆在这儿可好？也省的奔波劳累。”
　　“当然好，也让他们两个亲近，习惯习惯。不过半年就要订婚了，不熟悉怎么行？”
　　“好，那就这么定了。”
　　“黎庄主，这天色已晚，在洛阳这么重要之地，晚上毕竟不安全，不如就回客栈了，我也需要打点一下。”
　　“好，陈崖主，告辞。”

　　于是陈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进了落音山庄。黎洛待她倒是没有自己威胁老爹的那番差。可是，不冷不热的让人好生奇怪。且下人已有偷偷叫陈晟“二少夫人”的，不小心在黎洛面前说漏了嘴，黎洛差点没有打死他。
　　不知为何，黎风竟又不见了。自从上次黎正墨的寿宴之后，黎洛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可是黎正墨却丝毫不着急。看着情形大概是出去替黎正墨办事去了。
　　黎洛曾不止一次想要逃出去，却一次次被，却一次次被枳墙拦住。黎洛还真是心生奇怪，黎正墨把像枳墙这样的高手带进落音山庄，却只让他看住黎洛真的是一件很浪费的事。

　　不知不觉，一个个绵延而又短暂的春日走过。有无数的心破碎，又有无数的心愈合，只是无一例外都深深把自己给划伤了。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风看了看黎正墨，有些别扭地说：“我什么时候出去了？”
　　“那为什么我这么久没有看见你？”
　　黎风又看了看黎正墨。黎正墨十分“贴心”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着黎正墨走远了，黎风才说道：“前几天我帮爹去办了点事，昨夜子时才回来。”
　　“哦。”黎洛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事定是不该问的。
　　“哥，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想走。”
　　黎风一惊，脱口而出：“为什么要走。”说完才后悔自己嘴太快，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还用说。可是那枳墙一直拦着我。”
　　“他武功如何？”
　　“若是武功不好，爹又如何会那么高调地宣布他加入落音山庄。”黎洛一脸愁苦，“我粗略估计过，如果是我和安澄联手，大概有三成的把握。”
　　黎风着实吃了一惊。当初枳墙来落音山庄的时候万分狂妄，他便隐隐感觉此人不一般了，之后却再也找不到他，直到黎正墨的寿宴出现。不想他的武功竟如此高强。
　　“你们放心。”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人极其富有磁性的嗓音，“黎洛娶陈晟也只是做戏，不会让你真的娶她的。”
　　黎洛毫不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枳墙：“你怎么知道？”
　　“有必要问的那么仔细吗？你只要知道不用娶她便好了。”
　　黎洛极富深意地看了枳墙一眼，莫名其妙说了声：“谢谢，不过你多虑了。还有，你最好不要让我恨你。”
　　“看不出来，你还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过。”枳墙深深地一笑，“这种人最会坏了大事。”

　　枳墙的预言，不久便被证实了。不过两天，江湖中便有传言称，黎正墨将打算在七月末攻下风之崖。既然决定那么快要拿下，那这场联姻也无丝毫的意义了，最多就是封住别人的嘴搞搞形式，没有人会真正关注。
　　只是大多数人不明白，既然早就决定七月份拿下风之崖，宣布这场婚姻又有什么意义，只会让他的名声更臭一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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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洛，你救救我爹好不好？”黎洛从没有想象过看陈晟哭的情景，因而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了？”
　　“虽然风之崖是近几年才崛起的，但是我和我爹在风之崖生活了二十多年，求求你不要攻打毁灭风之崖。”
　　黎洛冷冷地一笑：“毁灭，他才舍不得呢，这样给不了他任何好处。你放心，只要你爹投降，风之崖定会平安无事的。”
　　“可是，这整整二十年，这风之崖就要易主了吗？”
　　“你以为他会管，扩大版图只是为了炫耀他的强大，你的爹还是风之崖的主人。”
　　陈晟楞了一下，低下头，说道：“我知道了，打搅你了。”
　　“没关系，不过，现在最危险的是你。”
　　“为什么。”陈晟一惊。
　　“你最好让你爹乖乖归顺，不然就是你性命难保了。你以为我爹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会对女人下不了手吗？”
　　“可是……”
　　“你放心，我会尽力保护你的。我们算是朋友了。”
　　“谢谢。”
　　黎洛微微一笑。

　　手中沾满鲜血的人，做的却只是无意义的事。

　　夜间，突然下起了小雨。黎洛本就难以平静，此刻更是辗转反侧。眼前处处都是小时候的情形。

　　小时候，他近乎是个武痴。日日舞剑耍刀，却不知怎样正常与人沟通。而黎正墨也是放任不管，甚至因此感到高兴。
　　别人不知道他小小年纪的手中沾满了多少鲜血，他却最是清楚。
　　其实，自从三岁第一次碰剑开始，他就注定成为一件杀人利器。不仅是□□，更是心灵。
　　记忆中，自从七岁开始，他就经常感觉身后总有人默默注视着自己。但是，当一个人的感情被鲜血填满，被灵魂排斥，对杀戮麻木时，便早已不会在意这些。

　　他的眼中早已只有前方舞动的剑。

　　记忆中，一个小雨的春日。
　　他从来不会因雨雪而停止自己的练习。后方注视自己的人，似乎也没有因为雨雪而离开。这是从来没有的事。他突然对那个默默注视着自己的人产生了兴趣。他想象着，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是他没有回头。
　　他害怕自己失望。
　　然而，习武需要静心。他的脑海中冗杂太多的东西，自然是乱了阵脚。发觉时，却早已改变不了了。
　　手中的剑腾空，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眼看，剑就要落下。刚才自己使出了全部力量，看来……

　　一股强大的气波控制住了剑。
　　他看着身后的人，第一次，叫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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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渐渐小了。却已是黎明左右。
　　黎洛干脆起来，换好衣服。独自徘徊在还有夜色朦胧之醉意的院中。
　　一场雨后，繁花落尽。处处洋溢这花、雨水、泥土的清新芳香。醉人、醉神、醉不了心。
　　“二公子可是有什么烦恼”
　　熟悉的声音。低沉，却不温润。简洁有力，又不急躁。在如此僻静之处，显得如此好听。
　　黎洛讥讽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样的冷血动物，又怎会懂？”
　　枳墙突然显得有些失落。“是吗？”又笑了，“在你眼中，我竟然是个冷血动物。”
　　“不然呢？说话不带感情，做事更是无情，也没有什么表情。不叫冷血动物又叫什么？”
　　“原来二公子以为的冷血动物，竟然是这样的。只是，我想告诉你，只有办起事来不用感情的人，才能成事。正如以前的你，不是一直混的挺好的。但是，现在你空有一身好武艺。却软弱、感性又无能。所以，永远不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有狠下心才能走的更远，单纯的婆婆妈妈只会坏事。”
　　黎洛心中一惊，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黎洛的手已经握在了腰间的佩剑剑柄上
　　枳墙毫不在意，继续说：“如果仅仅因为不带感情就叫冷血的话，那么某些五岁就开始杀同龄人、七岁就可以随便杀一个文弱成年人的人又叫什么。”
　　黎洛差点要抽剑了。
　　枳墙笑道：“二公子为何如此激动？这种颇有天赋的冷血怪胎想必现在还没有生出来。不知二公子觉得呢？”
　　黎洛的手还没有移开，却面不改色，不去回答他的问题：“没想到，这天不知不觉就亮了，又是一个新开始，有很多事情需要做呢。
　　“是啊，又是一个新开始。“
　　枳墙突然快步走上前，搂住黎洛，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黎洛一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枳墙却走了。
　　又转过身宛然一笑。
　　——不是那种没有感情的嘴角上扬。
　　“你爹和我做了一起交易。”
　　“什么？”黎洛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却早已远去。

　　脸颊上还有他唇间的余温。与他的人不同，他的唇很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