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墙》轻舟小泛

3、Chapter2

　　不过两日，黎洛果真收到了落音山庄的消息，只可惜，里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看得出写字人当时的心烦气躁——“汝兄无踪，速回。”
　　黎洛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却吓得脸都绿了。
　　此时安澄不在，黎洛又心急如焚，即便是再理想的人，也会慌了神。匆匆收拾好衣裳，也忘了留字条。门口的丫鬟阻拦时，黎洛连看都没看，一拳把她击昏。
　　正临近黄昏，洛阳又是人口密集的商业重地，因而街上比肩继踵。黎洛挤在人群中，行走极不方便，终是不耐烦。也不顾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直接轻运内力。轻功抵达了落音山庄。
　　“爹，大哥呢？”
　　“怎么，他没去找你？”黎正墨原本脸色虽透露着一丝苍白，病态，可最多让人觉得因为事务繁忙，未休闲调理好。可是被黎洛这么一问，倒真是立刻变了脸色。
　　“他躲我都来不及，如何会去找我。”黎洛被黎正墨问的莫名其妙。其实途中他也曾想过，甚至用“老爹原谅他，又怕他不回来，拿亲爱的大哥威胁”这样的破烂理由□□。
　　可是看着情景，似乎……不怎么可能……
　　“这还真是怪了，我方才还在想，莫不是他去找你了。不然依你大哥那么乖巧的性子消失两天又会去做什么呢。”黎正墨说完还是一脸狐疑地望着黎洛：“他当真没有去找你？”
　　“你以为呢？”黎洛没好气地看着他。
　　“我不管，你最好把你大哥给我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就永远不要回来见我。”黎正墨一句就把前面的话全部无视了，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怎么你们兄弟几个个个都不让我省心。”
　　黎洛一脸忧郁加无语地望着自己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老爹。没想到在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一辈子，顶着庄主的高帽驰骋算计了二三十年，竟在这把年纪学会了对自己的儿子，耍无赖……

　　此时安澄正习惯性地乘着马车，通往山间密宅。
　　安澄依旧板着一张脸，眼神中却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意。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稀有而雕刻精细的黄龙玉佩。
　　自从上次闹得不尴不尬而不欢而散后，便有两日未尝去看他，不知他可好。
　　见周围无人，安澄放下僵硬的表情，偷偷一笑。已经那么久了，为何还不勇敢地去面对，给彼此机会和最好的答案。
　　只是，不想，引入眼帘的竟是倒在门前的丫鬟，紫云。安澄心中一紧。难道出了什么危险……
　　不对，别人不知黎洛武功深浅，可安澄是再清楚不过。
　　果真，房中虽乱，但是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衣服全都不见了。
　　安澄期待什么似得翻了翻，却只是让自己更难过。
　　手中的玉佩几乎握成了粉末。
　　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既然如此，便也不要强求了，只会让自己更加伤心难过而已。
　　安澄转过身，虽然走的很慢，却始终不曾回头。

　　已经伤的很深了。再深一些，也只是麻木。
　　已经不能回去了。再回头，也只会越来越眷恋，越来越痛。

　　夜幕笼罩下的洛阳，显得安静古朴而祥和。没有白天名利纷争的虚伪喧哗，而显得更加平易近人。只是，无论在多么祥和的外表下，暗潮汹涌的痕迹也是无法掩盖的。

　　黎洛掌着灯，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偶然有几盏昏黄的烛光从窗中透出来，也无法带来几丝温暖。
　　已有两个时辰了，他常去的地方几乎寻遍了，却没寻得丝毫人影。一丝丝希望被黑暗所无情地湮没。
　　“嫂子？这么晚了，你出来做什么？”黎洛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子的绝世容颜。
　　“只许你出来，就不同意我出来吗？”季秀娴惨淡地一笑，眉间是无法掩藏的清冷和夹杂其中的几丝妩媚、哀愁与无奈。
　　“嫂子，你从小就身子虚，这夜黑风高的风寒露重，还是莫要出来，伤了身体的好。”
　　“原来一向只在意自己，完全不顾别人感受的黎二少也会关心人了，我是不是因该因此而感到荣幸？”
　　“我……”
　　季秀娴笑着与黎洛擦肩而过。
　　望着季秀娴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黎洛竟有一种恨不能打死自己的冲动。
　　至少，那句“从来只在意自己，完全不顾别人感受”完全说中了黎洛的心虚之处。
　　季秀娴越走越远，直至看不见，黎洛才下意识地缓缓转过身，走向更深远的夜色之中……

　　安澄漫无目的地逛了很久，却终是不知去向。走了很久，才发现，自己一路上竟是抱着“找他回来”的愿望走过来的。
　　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微笑。
　　嘲笑自己
　　人是如此犯贱的动物，明知早已远去，已经永远得不到了，还不顾一切地想要追回。不忍心放手，到头来一场空，反而把自己伤得很深。却依然倔强，从来没有真正放下。
　　其实只是折磨自己，顺便连爱的人也不放过。卷进一场痛苦的轮回罢了。却永远不知悔改。

　　“安澄，你怎么在这里。”黎洛本想蒙混过去，只是看这空荡荡的街上只有他们两个，又如何混水摸鱼，且安澄心细，被他不理不知又得生出什么是非。只得乖乖硬着头皮打招呼。只怪命运捉弄人，接连碰上两个自己不敢面对的人。
　　“是啊。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知道。”安澄淡淡地笑着。
　　“你又去喝酒了？”黎洛皱了皱眉头。
　　“心死了，喝酒又有什么用？”安澄有些清醒了，却不改欢笑的神色，连语气都是淡淡的，但说出来的话却如此绝望而无力。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伤害了这么多人。”
　　“你不自私。”安澄笑。还补充了一句。“就是自私，在我眼中也还是那么完美，你说是我比较傻，还是你的自私比较傻？”
　　“安澄，你是不是真的喝多了。”只是闻着并没有酒味。
　　“我今天没有喝酒。”的确。安澄十分清醒，只是太不顾一切想去搏击，想要一试了。才会有些昏头。只是这样的醉，醒来后只会更加不敢面对，更加痛。
　　“安澄……”
　　“洛洛，前些日子很美好。我们回去好不好。”
　　“安澄，其实哥哥他……他失踪了。”黎洛避开安澄的眼睛，缓缓说道。“如果我能够找到他，我会尝试去放下。会努力和你在一起。”
　　对不起，因为我的自私伤害了太多的人。或许，真的该有一个新的开始。
　　“什么？”黎洛这么一说，安澄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却清醒了。“你哥失踪了？”
　　黎洛点点头：“嗯。”
　　“为什么？”
　　“不知道。”
　　“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他的。”
　　“什么？”黎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许久才轻轻说了声：“谢谢。”可安澄早已远去。
　　看着一个个身影，来了，又远去。黎洛咬住嘴唇，继续向前。

　　翌日。黎洛失落地会到落音山庄。前夜的努力，换来两手空空。远远看见山脚下躺着一个人。走进了才发现。是黎风。

　　不论过程、结果如何，高兴便好。

　　七天后的晚上。落音山庄。
　　“黎庄主，恭喜恭喜呐。”
　　“黎庄主，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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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正墨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虽明白其中虚伪居多，却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喜悦。
　　“黎庄主。”短短的三个字，渐渐单单地行礼，却没有如其它人般说什么祝福语言。黎正墨见来者是这几年江湖中相当活跃的天才少主。安澄。
　　黎正墨心中有些明白安澄和黎洛之间的关系，于是也没说什么，笑了笑，直接叫人请了进去。
　　黎洛黎风二兄弟在屋中迎客。
　　黎洛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只有在见到人后才勉强应付地一笑。其余时间大多在发呆。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挨着落音山庄的势力，抱着明哲保身的心态，极少有人过问。
　　没有想到，在众多宾客名单中居然还有安澄。
　　黎洛见了迎面而来的扑克脸，一时说不上话来，安澄连看都没有看他，就径直走了过去。黎洛松了口气，却不经开始叹息。
　　黎风回来后，黎正墨就说了一句：“以前什么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们最好不要再给我提及。”
　　黎洛担心老爹又生气，也就没有回去找安澄，过了两天就把和安澄说的要去找他给忘了。刚才看到安澄，黎洛差点紧张死。虽然不是自己喜欢的，却也是自己在意的人，他不希望自己在意的任何人再因为自己而收到伤害。
　　可是，他还是违心地把安澄伤的很深。
　　之后，他便一直没有说话，连放一个笑容都觉得失落。

　　“老虞，好久不见了。”不知何时，黎正墨竟已进来。熟络地和故友们打着招呼。
　　“是啊。没想到这么快，你这以前的小弟也有50了。”虞凛身后站着他那风流成性的儿子虞箫陌。
　　“我也好久不见这侄儿了，不想都长这么大了。”
　　虞凛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后乖乖站着的儿子：“唉，大了又有什么用，还是不成器，前些日子竟还带了个叫什么素素的青楼女子回家，枉我养了他这么多年，好好的大家闺秀不找偏偏要找这些青楼狐媚子。”
　　“虞兄不要这么说，我们家秀娴原本也是个青楼女子，可照样大方得体。”
　　“什么，就是风儿那个侧室，本是青楼女子？”虞凛吃惊地问到：“她倒真实个好媳妇。”
　　说罢，也不待虞箫陌如方才那般冷漠，恨铁不成钢了。
　　“爹，有一个叫什么洛枳墙的说要拜访。”
　　“洛枳墙。”黎正墨嘴角浮起一抹神秘的笑，“没想到这小子竟真的回来，待我出去见一下。”
　　“虞兄，失陪了。”
　　“好。”虞凛行了个礼，便带着虞箫陌退下了。

　　半个时辰后。
　　“大家静一静。”黎正墨停了一停，拉起洛枳墙的手宣布道：“今天有一个新朋友要加入落音山庄。”
　　黎洛呆呆地看着台上，正是上次那个奇怪的男人枳墙。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洛枳墙，洛公子。”
　　“各位前辈好。”洛枳墙行了个礼。
　　底下，不少有人在议论纷纷，猜测这个无名小辈到底是什么身份，值得在黎庄主寿辰之时公开加落音山庄。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小儿子黎洛即将成婚，娶风之崖的陈晟姑娘为妻。”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风之崖是近几年崛起的门派，虽然在中上门派中也还算有头有脸，但是又有什么做黎家二少爷的正室，难不成是个天姿国色？
　　黎洛更是措手不及，自己何时说会娶一个女子了？
　　接下来的宴会，满座都在讨论着这门婚事。一直忙到亥时，宾客才陆陆续续离开了。只是，戌时的时候，黎洛以身子不适为由，提前退下了。
　　回到房间，黎洛开始收拾衣物。

　　本就不因该回来，只是自己太软弱，放不下。既然知道错了就该及时改正。

　　约莫子时的时候，黎正墨推门而入：“你别想走。”
　　“可是，爹……”
　　“不要和我说什么，反正在见过陈姑娘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枳墙，看好二少爷。”
　　“知道了。”

　　黎正墨走后，黎洛想要偷偷地溜出去。却被枳墙拦住。
　　黎洛正想动手，却还未出手，便被枳墙化解了招式。黎洛大惊，一时心急使出了自创招式《风行》第九重，却一一被枳墙挡回。见过此招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且招法奇特。黎洛一直以为能破解之人还未生出来。没想到却被枳墙眼也不眨地挡回了，真是伤自尊。
　　枳墙抓住黎洛的手，笑道：“万事古难全，二少爷还是不要要求太多，免得伤了自己，还是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