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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算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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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遥再聪明也只不过是个只有三岁零一天,才学会走路,没学会多少句话,老在哭笑时炫耀他那五颗牙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很好卖,才出城不久就在睡梦中被人贩子给卖了。
如果是一般人家见到如此爱哭的孩子,恨不能立即转卖了,但米遥很不幸的地被一个贫穷而有天赋的卦师买去了。
卦师是一个四处流浪、随时随地摆摊算命的老人。他终年穿着一身不久不新的八卦道袍,随意用灰布条束了个冠,在红尘中东飘西荡。
他算的卦极准,他的命极差。
也许是天下所有拥有这项“特殊技能”的卦师的共同命运吧,他一生孤绝,与亲情无缘无份——这是他泄露天机必须付出的代价。
卦师就这么无牵无挂地漂泊了许多许多年,用冷漠的眼在人群中看着每个人的命运,偶尔摆卦算命,收些足够包袱的银两。
日子一天天过去,卦师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忘记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连教导自己走过的岁月有多远多长都忘了。
茫茫人世,他就像一缕幽魂,孤身一人东飘西荡。
在一个明媚的三月晌午,卦师刚为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妾算完命出来,手上捏着一枚小小的、闪闪发亮的金叶子。自嘲地望着通往长安城的官道——
他已经知道这枚金叶子不会是他的,再过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拿走”它,他虽然不知道这金叶子会以何种方式离开他,但他知道这是注定的,他拦不住——
上天从不给卦师多余的钱财,因为他的命运不是收集钱财。
官道上有马车驶来,车上有哭泣声,像是自长安城出城奔丧的人。
卦师眉头微皱,老脸上有一丝惊异——
那车上,居然有一股不属于人的气息!
难道,这世上真有妖物?
“停车!”卦师走到官道中央,伸手拦住那马车。
赶车的人斜眼打量着拦车的老人,问道:“干什么的?!”
“车内何人?”卦师问道。
那赶车的人一见卦师手中捏着的金叶子,不但脸色变了,口气也变了:“回老神仙,城里王三的女人病得快死了,王三没钱,打算卖了儿子,您知道长安城里最近新来了一个总捕头,不让私下卖儿女……您看您是否需要……”
车内痛哭着的男人一挑帘子探出脑袋。
卦师心下已有了计较——这男人根本不是王三,也没有什么妻子,他们是一伙人贩子。
“老……老神仙需要……需要徒儿么?”男人擦着眼泪问。
卦师一惊——徒儿?!
这许多年大江南北地闯,却从未能在世上留下痕迹,他是天生孤绝的命,纵使不甘心也无能为力。
收徒儿——可以是他唯一能在世间留痕的方式,无论他的结局有多么凄惨,至少有人收尸,有人将他的过往一一记下,告知后人。
卦师不沾红尘的心轻轻颤抖着。
“老神仙,看看这个孩子吧!你看!他还未记事……”男人又抹着眼泪,抖着手从车内抱出一个小小的孩子。
卦师冷眼自男人声情并茂的脸上移到孩子熟睡的小脸上。
红唇白齿,为红的腮边沾着不知何时滑落的口水——果然是个可疼的孩子。
卦师大惊失色——这个孩子的未来,他看不见!不但如此,他还惊恐地发现,自己那原本看得到的未来,也已渐渐模糊……
他的未来注定与这孩子纠缠不清么?
闪闪发光的金叶子落在假意痛哭着的男人手上。
卦师抱起熟睡的孩子转身而去。
男人在几可乱真的抽泣声中隐约听见卦师的叹息声:“你,不要回头。”
男人不知道这是他的警示,就因为他不知,所以卦师的叹息声像是注定了他绝对会自投罗网。
金子晃眼。
孩子不是妖物,只不过他像是来错了地方。
卦师几乎花费了他毕生所学,的各种算命方式去看那个孩子的命盘。
他终于看出那个孩子原来住在很高很高的地方,而且隐约算出孩子将来会是一个通古博今的领袖。
很高的地方?莫非是天界?
通古博今的领袖?莫非,是哪出的星官?
一种初为人师的骄傲占据了他原本空无一物的心,卦师将孩子紧紧搂在怀中,长叹一声:“天赐……”
小道上,他怀抱着天赐急急地赶路。
命运之神在半空中嘲讽地笑着——
功名利禄、光宗耀祖的欲望,借由一个跑错时空的三岁孩童,轻轻将卦师清修了一辈子的心,拉入了红尘。
他要找一处最接近天的山,和他的徒儿天赐一起住在那里。
一个算命先生花一枚金叶子买去了米遥!
苏九美丽的眼睛因恼怒而眯成一条缝儿,她端坐在风鸿怀中生着闷气。
“姜严招供说,那个算命的曾经警告他不要回头!”苏九咬着牙,恨声道:“他肯定是算到什么了!咱们思前想后地布局,结果闯进来这么只程咬金!”
“九儿,你说,算命师是怎么算的命?”风鸿问。
“也许他能看到每个人经过的、或者是未经过的时空吧。”
“那只是也许。”风鸿轻道。
只是也许?
算命师究竟会看到什么?
苏九美目微睁,望向在那一边上旁若无人抓着糕果吃得不亦乐乎的赫里安,嘴边露出一丝诡笑。
“阿风,天下最厉害的算命师住在哪里?”
“住在最想长命百岁的人家里。”风鸿笑了。
“而这个人……”
“……就住在长安城。”
全天下最有名的算命师在哪里?
李隆基知道。因为他家大业大权大,钱袋子也大,养的人很多很多。
有这么一天,他后宫中的某个才人带着她的侄子在大明宫的占星馆缠着那个年轻的馆主要求开盘算命。
馆主闭着眼,斜躺在贵妃椅上假装会呼吸的死尸。
——这种无聊的后宫女子就像他每晚必须面对的天上繁星一般多。虽然他算出李隆基那个混小子会毁在女人手上,但他认为他没有必要提醒那个白痴,反正他自己活不到那么久远。
“给不给算?!Shit!”某苏姓“才人”火冒三丈开口说了一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话。
“风……疯了啊你!姑母,走啦,不要对着这种软爬爬的虫子叫骂,很丢脸……”“苏才人”的侄子啦着他姑母的衣角,壮着胆子说,听他父亲赫米多希说,这种方法叫借刀杀人……不,叫……激将法。
馆主微微睁开一只眼,他听见那个花痴嫌疑女人在对侄子说:“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找?路边摊?那和这个不是一个档次嘛,这家伙是皇家的,皇家你知道不?”
某人的另一只眼也悄悄睁开了。
“他是天文学家,不是看命的啦!”小胖子继续啦着他姑母的衣角,“你没看见外面写得那么清楚,是‘占星馆’,他根本不会看……看看看看看……”
一张放大了数倍的脸突然出现在小胖子赫米安的面前,敢情馆主扮死尸扮够了,玩起诈尸说话的游戏:
“要算什么?”
“命。”苏才人很干脆。
“你的他的?”
“废话!要是我的那还用带他来?”苏才人口气很冲。
“生辰八字?”馆主伸出一只手。
“你看不出来?”
“我又不是他爹。”
“……”苏才人俏脸上变了颜色。
“姑母,我们不要算了好不好?这个人看上去很没用……”小胖子拉拉他姑母的衣角,将她拽出占星台。
生辰八字!
敢给么?
当然不敢!
苏才人低着头垂着肩,顺从地跟着小胖子一步一步退出占星馆。
年轻的馆主一愣,忽然觉得自己误会了什么——这个陌生的才人没有向其他女子一样扑上来……她好像并不是来扮花痴,而是正正经经来算命的,而且还不是为自己。
“你……等等!”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惊人的事实之后,馆主大人激动万分——终于有正经人来算命了!
“等什么等?你又不是他爹。”苏才人神情落寞。
馆主热络地将小胖子拉到占星台上,利索地在一个小小的沙盘上用石子摆起阵势。
“你在做什么?”小胖子好奇地问。
“摆你的命盘。”馆主激动得连说话声音都在颤抖——他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年没有为李隆基以外的人摆命盘了。
不一会儿,他的下巴惊得掉了:
命盘上清晰显示出小胖子是——“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人?!”
“什么什么?!你算出来了!!”苏才人——也就是风夫人苏九,面露欣喜之色。
“这孩子住的地方……离大唐很远……”
废话!2210年的Z国,外邦。
“他……命相极好,有帝……帝王之相!”
啊?!难道这小子将来会做总统?
“他家的住处风水极好,地势很高……唔……他该不会是住在天上吧?!”
住在……
“赫里安,你家住几层?”苏九不解地问。
“我家有两百二十层,我住最上层,方便看星星。”
早就听说Z国人喜欢盖高楼,没料到是如此之高。
苏九忽地眼前一亮,她瞟了眼皇城高墙上的一道暗影,脆声问:“米遥家住哪儿?”
“康联大街三段西楼B座73层。”
“附近有没有山?!”苏九拽起馆主干净得一点折痕都没有的衣领子,很没有礼貌地将他连衣服带人前后摇晃着:“说!”
“翠……翠华山……”不知名的馆主瞅着苏九美丽的眼睛傻笑,他刚刚在心中暗自为苏九摆了个命盘——
她居然也不是这个世上的人!能来这里只为寻人!他被这个事实吓坏了,吓得只能傻笑。
“人……老了难免有些糊涂……要……要有耐心……否则会……后悔……呵呵……”馆主傻笑着说,“记得,我叫……猜心……呵呵……”
苏九皱了皱眉,抱起赫里安扬长而去。由于她的速度太快,走后许久原地才响起赫里安有些担心的话——
“他该不会被我们吓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