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离石再遇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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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湛和那个中年男子拜完土地神就离开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我和露霭都现了身。经此一闹，露霭像是缓过神了，不再两眼放空，机械性地重复磨牙这一个动作。他的眼里有了些神采，只是看起来有些哀恸。
我牵着他出了土地庙，想着若是带他去集市之类的热闹场所，这孩子会不会更开朗一点。小白龟很乖巧地跟着我，一双小手紧紧握着我的食指中指，温热的掌心里渗出细密的汗珠，像是怕我又不要他了一样，缺乏安全感。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路过庙前的行愿树时，小白龟忽然不走了，目光悠远地看着树上飘摇的红绸。
这若有所思的目光和他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太不搭调，我捏捏他的脸，温和道：“宝宝，怎么啦？”
小白龟还是看着树，良久才语带哽咽地说：“宝宝……宝宝家门前也有棵这样的树，宝宝喜欢姐姐喊我宝宝，不喜欢喊小君。”
我戳戳他的脸蛋，开导道：“妆离喊你小君是尊敬你啊。那么漂亮的姐姐温温柔柔地喊你露霭小君，你该得瑟才是呀。”若是小咸在的话，会羡慕嫉妒恨死你的。
小白龟浅绿的眸子里满是不以为意：“一点都不漂亮。那个女人不真实。”
我一愣，一个爆栗敲在他脑袋上，道：“丁点大的小孩子一个，知道什么叫真实？人家妆离小仙又是逗你又是给你糕点的，怎么能这样说呢。”
小白龟抱着脑袋，闷闷地嘟囔了一句：“……父王说的……那样的女人，没有温度，是不真实的，不真实的女人都不漂亮。我母后就香香软软热乎乎的，可漂亮了。”
我：“……”
小白龟的头越低越下，忽然又冒出一句几乎听不见的：“姐姐抱起来也暖暖的，姐姐也很漂亮……”
呃，江北水君，你儿子被教导得真……另类……
正想着这时候我是应当附和一下小白龟呢，还是应当再给他一个爆栗，背后响起一声熟悉又悦耳的——
“薛姑娘果然在此。”
回首，只见一人负手立在巷口，一身玄色的锦袍用银线绣着嚣张又霸气的麒麟纹，发上的白玉簪子莹润剔透，衬得他更是姿容华贵，气度逼人。
我脱口而出：“姜……”
还没喊完，就见他抬起食指，无声地放到唇间，我只得咽下后一个字。
他走近，眼角眉梢都笑意满满，嗓音依旧低沉：“姜某如今化名戚晏，干戈戚扬的戚，四海晏清的晏。薛姑娘莫要记错了。”
我反复念了几遍这两个字，忽然想起身边的小白龟，向姜湛介绍到：“这是露霭，我的，呃，朋友。”
姜湛深深看我一眼，笑意不改：“薛姑娘这是……又捡了一个么？”
我正要回答，一个青衣小童从土地庙里跑了出来，双手奉上一个小托盘，里头放着用纸包好的栗子糕和一些钱币。
唔，妆离这就要送客了么？
我捺下心中蠢蠢欲动的几分困惑和不满，接过托盘上的东西，礼数齐全地朝青衣小童一揖道：“东西我们收下了，请帮我向你家主子转达一下谢意，我和露霭就不再向她当面辞别了。”
小童回礼，点点头，进庙去了。
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我叹了口气抬起头，对上姜湛探究的目光，轻咳一声先发难：“姜……戚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化名戚晏的姜某人抱起地上的露霭，回头朝我眨眨眼：“薛姑娘，我们不妨到我下榻的驿站，要些当地的特色菜肴边吃边说。”
我愣了一下后，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好像，兜兜转转，又转回原点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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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驿站，那日来找姜湛的老头儿、护卫都不见了，倒是有个灰衣裳扎着头巾的年轻人站在驿站门口候着，一见我们出现就迎上前来。
姜湛将露霭抱还给我，小白龟一回到我怀里就抱着我脖子在我耳边自以为很小声地说：“那个哥哥也暖呼呼的，和姐姐一样漂亮，宝宝喜欢他，姐姐喜不喜欢他？”说完还偷偷看看我脸色，又加了句：“如果姐姐不喜欢他的话，宝宝也不喜欢他了。”
我脸上有些发烫，偷瞄了姜湛两眼，看他还是一脸神色自若，仿佛没听到，才松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捏捏小白龟的脸蛋，悄悄告诉他：“没事，宝宝可以喜欢这个哥哥的。”
据姜湛介绍，灰衣年轻人是他的贴身侍从，叫戚乙。我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戚乙和姜湛的化名戚晏一样姓戚，肯定也是个假名。不过假名也好真名也罢，其实我都没多少兴趣，有个代号，不用我这个喊“喂”那个喊“喂喂”，我就没有意见了。
我们在二楼的雅座落座，要了两素两荤一汤一茶。小白龟吃得很卖力，我却没什么食欲，抿了两口清茶后就只是帮着小白龟夹菜添汤。一时间，饭桌上安静之极，气氛有些诡异。
姜湛吃饭很安静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小白龟吃得一张小嘴油乎乎的却也十分安静有礼，筷子拿得很稳，勺子与碗碰撞发出的声音也很小，咀嚼声藏在肉肉的小脸里也很是轻微。显然姜湛也注意到了，他放下碗灌下半盅清茶后出声询问道：“薛姑娘是在何处遇上的露霭小兄弟？可知道他家在何处？家里还有何人？”
露霭停下了咀嚼，塞满东西的脸蛋鼓鼓囊囊的，我伸手戳了戳，他也没反应。
唉，又掀开小家伙心里的痂了……
我递了只干净的碗给露霭，摸摸他的头温声道：“不想嚼了就吐出来别吃了吧，硬撑着不好。”
露霭诧异地抬头看我，神色很是挣扎，最后还是选择推开我给他的碗，慢慢嚼完嘴里的东西。
这情形姜湛多少看出点异样了，递给我一方手帕指指露霭油油的嘴巴，我点点头接过，帮小白龟把嘴擦干净了寻思着要不要洗干净了再还给姜湛，一旁装空气到现在的戚乙走了过来，递给姜湛一方崭新的手帕，接过的我手上油乎乎的脏帕子。
想了想，我还是开口说道：“露霭家中已经没有人了，我打算送他回……嗯，老家，祭拜一下刚过世的双亲。接下来要往东边走。姜……戚晏你应该还有私事要忙吧，我们不如这餐饭后就先别过，以后有机会再见如何？”
姜湛伸手，还未触到茶壶，戚乙就上前端起茶壶为他续了杯茶水，他悠悠地收回手，道：“薛姑娘若是不习惯，私下里唤我姜湛也无妨。东边？不知薛姑娘的目的地是哪国哪城？姜某在离石的事也已办完，接下来欲东行回国，若有缘或许能送姑娘一程。”
我迟疑了一下。小白龟像是不排斥姜湛，而且同行或许能弄清楚姜湛的背景，只是一路上不仅我要伪装成凡人，小白龟也要，这着实容易出些纰漏啊。抬眸，姜湛的目光还是那么波澜不惊，我一咬牙道：“齐都临淄。”
姜湛一挑眉，略有几分诧异：“如此……我与薛姑娘还真是有缘人，这一路上，还请姑娘多多照拂了。”
我忽然想到他的伤，打岔道：“你如今都痊愈了吗？”
他微愣后，一向温吞的笑容染上几分爽朗的意味，颔首：“已痊愈。”
我满意地点点头。
他喊来店伙计，加了一副碗筷，为我盛了碗汤，道：“薛姑娘多少吃些东西，我们明天起程，路途遥远，山道崎岖，不是餐餐都能吃上像样的饭食。此处的菜肴虽不算精制，但好歹是温热有油盐的。”
如此盛情，实在不好拒绝，我只好端起碗咕嘟咕嘟想一口干了它。不知为何，我老有种好像忘了什么事的感觉，可又老想不起来。有时候记性就像睡意一样，是没法强求的，越是想着早点睡早点睡往往越是睡不着，越是想着快点想起来快点想起来往往就是想不起来，唉……
趁着我喝着汤胡思乱想的时候，姜湛又悠悠开口了：“薛姑娘之前不是问在下，如何得知薛姑娘在这土地庙里吗？”
对了，就是这个。
我咽了咽口里的汤，含糊道：“嗯嗯，为什么呢？”然后继续对付碗里还剩的半碗汤。
他低笑一声：“声音。”
我不明所以，没有说话。
他：“薛姑娘会传音入密吧。传说中这门功夫练成后，耳力极好，能听清他人的心声，亦能如它字面意思般秘密传音交流，可惜早已失传。没想到薛姑娘艺高至此，姜某佩……”
我口中的汤喷了出来。
戚乙面无表情地上前清理姜湛衣襟上沾染的汤渍，冷冷的目光中难以掩饰的是……鄙夷轻蔑……
我脸上烧起来了，低下头，尴尬道：“姜湛，你就是死都不信神灵对吧。”
姜湛一点不恼，口吻甚至有些像在忍笑：“我听出你的声音，就不信神灵了。”
我抬头，眯起眼睛，一字一顿道：“不信？你会后悔的。”
他伸手拍拍我头，眉眼都笑弯了：“好，好，我信，我信神灵，不过相对于神灵，我更信我自己。这样可以了吧？”
我抽了抽额角，扭头不看他。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离石再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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