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向心力》殇姒墨

3、归途

　　黄濑的脸色变了几变，良久，他才半打趣道：“小黑子，你说什么……”

　　黑子微一皱眉，伸出右手。黄濑尚未反应过来对方将要做什么的时候，那右手已经虎虎生威地拍上他的后背。
　　霎时，一声惨叫破空而出，绕梁三日而不绝。

　　惨叫声后，纪奈的魔音也是层层叠叠地传了上来。“黄濑凉太，还想吃午饭就给我安静点！”

　　黑子松开捂着耳朵的手，他看着皱着一张脸，被震得七荤八素的黄濑，中肯地评价道：“黄濑君，看来你的基因大部分应该来自于你的母亲。”

　　黄濑气极，本想开口反驳。但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无法，他只得丢给黑子一哀怨至极的眼神，控诉对方的罪恶行径。
　　——亏你还能这么淡定地吐槽……

　　黑子绕到黄濑背后，伸手撩开他的衣服。黄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又白上几分。

　　白皙细嫩的背部有一道狰狞的口子，伤口并不深，看形状应是被钝器所伤。大概是因为一开始没有经过良好处理的缘故，伤口中心已然溃烂，隐隐有脓水流出。

　　黑子的父母均是医生，自小受到父母熏陶的他此时没有半点惊慌。他伸出手按上伤口的外缘，凉凉地说：“原来黄濑君还知道痛啊。”

　　黄濑撇撇嘴，眨巴着那双上挑的桃花眼，虚弱地张口道：“小黑子，你太……狠心了。”
　　——知道还下手那么重。

　　“是黄濑君你不坦白。”黑子放下黄濑的衣服，他走到一边在他的行李箱里摸索着。

　　黄濑一想到最初自己本想忽悠过去的念头，反驳的话就那么盘旋在了喉咙口，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他颇为泄气地翻了个白眼，欲哭无泪。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黑子这么腹黑呢！
　　——当真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黄濑老气横秋地长叹了一口。

　　这边，黑子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个小型急救箱。打开急救箱，首先那几道金属反射出的光芒就把黄濑给震住了。镊子，手术刀，剪刀……黄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额上滴下一滴巨汗。
　　——小黑子，带这么多工具，你是要活体解剖么？

　　“你，你想做什么？”黄濑惊惧地看着黑子拿起了一把小型手术刀。
　　——这边可没有给你抛尸的地儿啊！

　　黑子解释道：“伤口已经烂了，必须清除掉。”

　　黄濑闻言立马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又绷紧了神经，紧张兮兮地问：“小黑子，你会么？”

　　“我父母都是医生，我有经验。”

　　“你所谓的经验不会是给小兔子之类的治治腿伤吧？”
　　黑子估摸着人和兔子都是哺乳类动物，没多大区别。于是他点点头，“差不多。”

　　黄濑的桃花眼蓦地一睁，他无力道：“我看我还是去医院吧。”

　　“哦。”黑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东西收拾好，淡淡地应了声。

　　黄濑看着他，心底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眼前这个人，虽然和前世的小黑子很相近。但那份淡漠的气质之下似乎还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然，仿佛没有事能撼动他那份泰然的气度。

　　黄濑不由感到一阵焦躁，“我不是有什么特殊想法，我只是……”他顿了顿，却发现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黑子看了看他，接下他停顿的档口。“我并不在意。”他平淡地说。继而走到书桌前，打开尚未读完的书籍，开始阅读起来。

　　有一种人，他就像活在这个世界之外，看着这世上的人每天周而复始地忙忙碌碌。
　　他不会介入你的生活。但，同样，你也很难走入他的世界。

　　这一认知让黄濑不禁有些气馁。整个胸腔中像瞬间被填满了般，堵塞地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他看了眼黑子，后者保持着看书的姿势。最后，他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一阵清风透入，黑子仍旧低头看着书，头也未抬。

　　吃午饭的时候，纪奈一直和黑子谈论着他的母亲。黄濑郁闷地发现自己插不进一句话，于是他沉默着趴着饭。

　　“杉幸当年还只是个连路都记不清的小迷糊呢。乍听说她当了医生的那一刻，我还取笑了她好久。可她却总是出人意料，越做越成功了……”纪奈目露追忆之色，她轻轻地笑出了声。右手揉了揉黑子的发丝，她感慨地说：“哲也，你和你的母亲长得真像……”她的手温暖而柔软，黑子看着她的眼神，突然间读懂了一个词语——思念。

　　黑子眨巴着那双明亮的蓝眸，一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殊不知他这一无意间的举动直戳某人萌点，某人立刻恢复本性，猛地把黑子抱在怀里，猛蹭。“哲也，你实在太萌了！”

　　囧……这是被抱在怀里不知所措的黑子。
　　……！！这是极其非常不爽的黄濑。

　　黄濑拨开纪奈的爪子，将黑子拉出来。肩膀微侧，恰好将纪奈和黑子隔开。
　　“老妈……”黄濑目光鄙夷。“你是有多饥渴？”

　　纪奈撇撇嘴，抬眼看着自家儿子那犹如“护崽”的举动，眼神微眯。
　　作为一个画家，她对于人体肢体语言传达出的涵义自是十分了解。
　　——凉太，你吃醋了。

　　一想到这，纪奈全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坐直。
　　“凉太……”她语重心长，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们先出去会儿，有事回来再说。”黄濑不等纪奈说完，就将尚且不明所以的黑子拖出了家门。

　　纪奈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无力地抚了抚额。
　　——亲爱的，我们家好像要绝后了。

　　黄濑拖着黑子刚走出家门，后一秒他就后悔了。

　　此时正值正午，那毒辣的阳光焦灼了空气。呼入胸腔的空气满是夏日的气味，大脑禁不住地眩晕。

　　黄濑尴尬地望着黑子，后者却像是感受不到灼人的温度般，站在那儿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他平静地回望着黄濑，说：“总之，先去医院吧。”
　　“诶？哦……好。”

　　在医院里花去的时间，远比黄濑预想得多，从处理伤口到打疫苗到挂点滴，前前后后差不多花了将近五个小时。期间，黑子一直陪在黄濑身边。两人虽有对话，但每次对话从来不超过五句话。

　　“小黑子，你无聊吗？”
　　“不。”
　　“哦……”诸如此类的。

　　走出医院，黄濑有意无意地一直落在黑子的后面。
　　“小黑子……”
　　“嗯？”黑子侧过脸，眼波毫无半点起伏。
　　“没什么。”黄濑垂下眼。

　　就是这种眼神，平淡得看不出一丝情感。这种感觉，前世他遇见的黑子都不曾拥有。
　　面前这个人……不是记忆中他喜欢得一发不可收拾的人。

　　黄濑再抬起眼时，黑子已经走到马路边缘了。
　　他的背影，一如印象中的纤瘦。蓦然，黄濑眼中的画面像变成了慢镜头般——
　　蓝发少年的身形摇晃了几下，继而缓缓地倒了下去。这一切几乎只发生在瞬息间，来得毫无预警，让人措手不及。

　　黑子就那样倒在了马路中央，原本井然有序的车辆在一瞬间杂乱了起来，尖锐的汽笛声几乎能贯穿人的耳膜。

　　黑子勉强还有点意识，他能依稀辨出路边骚动的人群和近在咫尺的车辆。

　　黄濑拨开阻挡他的路人，他发疯似的冲向马路中央。那双明媚的桃花眼第一次染上了深深地恐惧。

　　即使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和自己喜欢的人有多不同，但你仍旧不可控制地被他吸引着。
　　在看到那个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你仍旧会恐惧地喘不过气来。

　　黄濑一把揽住黑子的腰，借助冲力抱着他在地上滚了几圈。他紧紧地圈住黑子，用自身为他消去摩擦力。
　　在你紧抱着那个人的时候，你的心底仍旧会叫嚣着：你放不下他。

　　你以为你已经分清了现在与过去，口口声声地说着不会再重蹈覆辙。
　　而你却在心底模糊了现在与过去的界线，又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回忆里。

　　黄濑支起酸痛的右臂，将怀里的人托了起来。黑子紧闭着双唇，脸色惨白得慎人。但除了几处擦伤，并无大碍。霎时，全身紧绷的神经松开了，他突然很想笑，又很想哭。于是，原本就沾满了灰尘的脸更是显得狼狈不堪。

　　黄濑猛地吸了口气，心底那翻涌的情感才算好了点。他看着黑子双眉紧蹙，勉强支起自己的眼皮，就知道这家伙绝对是非常难受却又拼命死撑着。

　　“你不能走了吧。”

　　黑子愣了愣，大脑晕眩得让他无法思考，于是他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黑子就感觉有人将自己背了起来，那人的背并不宽阔却很温暖。

　　原本乱成一团的行人见到人没事后也就散开了，街上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黄濑背着黑子向前走着，傍晚的日光早没了中午的毒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不知走了多久，黄濑才走进回家的那条必经之路。此时已是日暮西山，落日的余晖喂二人镀上浅金色的光影。

　　整条路上，只有黄濑和黑子两人，显得特别安静。

　　背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然入睡，黄濑可以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嘴角不禁就向上弯起。
　　小黑子，路还很长呢……

　　黄濑扭过脸，轻轻吻上那人的嘴角。
　　但，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作者有话说

　　捉了个小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