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之凤舞江湖》风浣裳

6、（三下）痴公子香奠不了情

　　连城想起寻亲无路，不肯多说，便说游学至此，尚无定处。记起昨晚佛婆说妙玉是在他府上，一问果然不错。那宝玉极口称赞妙玉的人品才华，又问她如何与妙玉相识。

　　连城不肯说自己是女儿之身，便不提师姐妹的关系，只说幼时蒙她师父德清师太收留数年，所以相识。怕宝玉细问，便转开话题，问他那块通灵宝玉的妙处。宝玉也不避她，便从颈上摘下来给她细细玩赏。

　　两人只顾看玉说话，却不曾看路，不妨后面一辆马车过来，嫌他二人并马慢悠悠横在道中挡路。那车把式招呼焙茗让路，焙茗素来仗着贾府威势，只有别人给他家让路，何曾给别人让过路的？因此只作未见，不理不睬。

　　那车把式着急，只好赶着车从边上绕过去，为此心头不忿，经过时故意一甩鞭子，鞭捎有意无意带到了宝玉的马头上。宝玉这马又不常骑，突然受惊，向前便奔。宝玉正伸手去接连城递过来的通灵玉，并没抓紧缰绳。他又不惯骑马，不提防奔马一颠，“哎哟”一声，身子一歪，从马背上直滚下来。

　　焙茗跟在后头，吓得大叫一声，虽死命拉扯缰绳，可接不住宝玉了。亏得连城离得不远，眼疾手快，一探身抓住他后领；宝玉双手乱挥，就势抓住连城的手不放。焙茗疾奔过来抱住，总算没有摔着。焙茗赶着问：“可扭到了腰没有？身上哪里疼？”又骂那车把式使奸害人，要去追他来问罪。那马车早一溜烟的跑了，焙茗追不上，便指着乱骂。

　　宝玉半晌惊魂方定，浑身上下看看，好在并没受伤，长出一口气道：“还好，多亏了哥哥救我。”焙茗便跪下给连城磕头，道：“连大爷救了我们二爷，连小的狗命都是您给的。这回二爷偷着出城，小的身上就担着老大干系。若再磕了碰了，小的回去也是个死。打今儿起您就是小的重生父母一般。”

　　连城笑着闪开，道：“举手之劳，我可当不起你这样。快起来吧，大道上人来人往的，让人看着什么意思？”焙茗才笑着起来。连城重又将他的通灵宝玉递过来，笑道：“可见这宝贝是片刻离不得身的，才摘下来多大会儿，就险些出事——快点儿带上吧。”

　　宝玉接过玉来，见她莹洁如玉的手上几道红痕，正是方才自己死命抓着勒出来的，禁不住握着她的手连连叹息，又问疼不疼。连城脸一红，抽出手来笑道：“不碍的，过会子就好了。”宝玉道：“你的手这般软，人又生得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女孩儿呢。亏你生得这样单弱，力气倒那么大。”

　　连城微微一笑，道：“自小舞刀弄剑的惯了，哪能象你们富贵人家这么娇贵？”宝玉道：“原来你也好武，我有个朋友叫柳湘莲，也是一身好武艺，人又重情义。可惜他出门远行了，何时他回来，我备个东道，请你两个认识认识。”连城听他说到柳湘莲，心下黯然。正好焙茗将宝玉的马打理好了牵了过来，两人重新上马前行。

　　转眼进了城，宝玉道：“哥哥住在哪里，以后也好来往。”连城道：“我初来此地，要好生瞻仰一番上国风光，还没个准地方，待定了行止再说吧。”宝玉道：“要不你跟我到我们家住一阵子。”连城忙摆手道：“不必不必。”

　　焙茗接口道：“我们二爷的意思是跟连爷住得近些，好日夕相见；不过小的看连爷的性子是喜欢闲散的，咱们府上地方虽大，人多眼杂，倒不得清静。小的有个主意，不知使得使不得，我姑妈一家前些日子回南边老家了，一年半载不得回来，托我们家照应着屋子。他家就在府后街的胡同里，独门独院，房子虽小，倒还干净。连爷若不嫌弃，就委屈着住一阵子，我们二爷过来也方便。”

　　连城见他主仆一片好心，自己举目无亲，正无处投奔，不由心头一热，道：“那好，算我赁你家的房子吧。”焙茗笑道：“那可不敢当，连爷是我们二爷的好朋友，我们等闲请还请不到呢。我姑妈那房子白空着，连爷去住，还省得我妈成日担心失窃走水的，您就算是帮了我们家的忙了，哪能再要您的钱？”

　　连城笑道：“怪不得你二爷有事单带着你，瞧你一张嘴会说的，分明帮了人，还成了我帮你们家的忙了。”宝玉道：“好哥哥，你应了吧，全当是为我。”连城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好吧，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行说笑着就到了荣宁街，三人下了马，宝玉犹舍不得连城，又谆谆嘱咐了几句，临别从腕上摘下一个红珠手串递在她手里，道：“这是北静王给的零苓香串，你带着吧。”连城听得北静王三字，不由一怔，待回过神来想起不该要他的东西，宝玉已走出好远，要退还给他未免太过着相，只得道一声谢，挥手作别。

　　焙茗得先伺候宝玉回府，原说先叫自己爹娘招呼连城去他姑妈家安顿，连城想空手不好相见，便说先在外头逛逛，约好了相见之处，待他出来再说。宝玉主仆回府后，连城便上街买了四色水礼，和焙茗回家见了他爹娘，从此在荣宁后街安顿住下，宝玉也得空就溜出来看他。

　　那连城闲来无事，便在京城各处登临游览，只是心中寻亲之念终究不能释怀。偶尔问及宝玉，听他说起北静王水溶人品如何清雅，性情如何温厚，如何风流跌宕，举止脱俗等等，言词间大是钦敬厚密，并说他如何爱才，特辟了集贤馆招贤纳士，为国选贤，还说找机会代她引见引见。

　　连城照他所说到北王府外察看了几遭，果然集贤馆院门大开，任人进出，不设门禁，左侧焕文楼供文人投文献策，右侧耀武楼供武士弓马较技，不时有人来献艺自荐，谋个出身。连城暗自忖度，宝玉相待虽厚，终究是个不识人世艰辛的贵公子，就是由他转述自己身世给那北静王爷，这般自己送上门去，也不知人家怎么看待。如今既随师父学了一身武艺，不如就凭本事立个威名，探探这位兄长的意思，他若无心我便休，方不致给人看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