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之凤舞江湖》风浣裳

4、（二下）救薛蟠贾琏促定亲

　　一路无话，这一日进了平安州地界，那大路是沿着山脚开出来的，颇为荒僻，两人正好轻骑缓辔，赏玩风景。正自快意，就听前方一棒锣响，隐隐传来呼喝之声。柳湘莲是惯走江湖的人，侧耳听了听，喜道：“闲了这些日子无事，今日好开发了。兄弟听见么？这是山贼草寇打劫行商的讯号，咱们快去瞧瞧。”连城也是少年好事之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管什么趋吉避凶之道？两人打马便奔了过去。

　　转过一道山梁，就见十几个人抱着头蹲在地下，几个贼众执刀看守，另有十来个山贼赶着二十多匹驮了货物的骡马上山，果然是强盗打劫行商。连城怒道：“光天化日的便敢出来打劫，这还有王法么？这里离京不过百余里，怎么就没有官兵来管？”柳湘莲冷笑道：“等官兵来？欺负百姓是能干的，捉拿强盗可未必敢。”两人正计较如何出手救人夺货，忽听底下那边有人叫道：“那不是柳大爷么？这可有救了。”就有几个人一起叫：“柳大爷救命。”

　　湘莲奇道：“竟有人识得我？”展眼细看，就见那招手喊叫的小厮甚是面熟，再看旁边一个极肥壮的汉子歪在一边，大衣服已给人剥去，脸上神气又是羞惭又是盼望，看着好不狼狈。湘莲忍不住好笑，道：“原来是他。”连城来不及细问，道：“既是哥哥的旧识，越发不能不管了。”

　　那几个强人这时也看见了二人，便有一个道：“这两个兔儿倒好，不如拉到山上大家取乐。”口中调笑，便和另一个挥刀抢上来。湘莲最恼旁人拿他相貌开玩笑，脸色一寒，骂道：“不知死的畜生。”纵马迎上，马鞭一挥夺下那人手中朴刀，反手将两名强人砍翻。连城也不落后，夺了一支长矛，连砸带挑，将几名强人戳翻，跟着追上山去。众强盗人数虽众，当不住他两个一个似上山猛虎，一个似入海蛟龙，被劫众人中有那胆大的伙计也跟了二人夺了些兵刃冲杀。众强盗见连伤数人，势头不对，为首的打个呼哨，扔下货物走了。

　　湘莲二人也不追赶，命众人牵了骡马下山，检点货品，因两人来的及时，倒没多大损失。其中为首的一个老成行商叫作张德辉，向二人千恩万谢。适才那肥壮汉子也换了衣服过来见礼，原来就是“呆霸王”薛蟠。他从上次吃湘莲打了一顿，一为躲羞，二为散闷，便打点本钱和人合伙出来贩卖货物。眼看就要到京，却遇上了强盗打劫，亏得湘莲二人相救。

　　那薛蟠豪奢惯了的人，从不把银钱放在眼里，当下便要将自己货物分出一半谢他两个。湘莲自不肯收，薛蟠发了呆性，便执意与他结为生死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湘莲推托不过，又被连城称赞薛蟠轻财重义，只得与他结拜了。那薛蟠自上次吃打，知道湘莲厉害，见连城与湘莲言行亲密，便认作是湘莲的专宠，虽羡他冰清玉润的容貌，自谓君子不夺人所爱，并不敢稍露邪念。

　　是日在客栈将息了一晚，第二日行到近午，无巧不巧又碰上贾琏出城公干。那贾琏日前偷偷娶了尤二姐，正为尤三姐非湘莲不嫁的事操心，今日当面碰到，又得知他与薛蟠化干戈为玉帛，喜得称贺不已。听薛蟠又说回京后要与他买房娶亲，好做人家，正合了他的心意，立时接过话来，便与他做媒，愿将小姨子许了他。

　　那湘莲一时高兴多饮了几杯，听说是个绝色佳人，正打入他心窝里。跟贾琏交情素厚，知他眼力错不了，当席便答应了。贾琏听说他还要去姑母家，怕他萍踪浪迹，全无凭准，便要他一个定礼。湘莲身无长物，唯有家传的一柄鸳鸯剑，付与贾琏，说好过两个月回京后便议嫁娶之事。

　　贾琏身有公事，不敢多耽，饭后便别过众人东行。湘莲喝多了酒，自去睡下不提，独连城见他定了亲事，中心栗陆，哪里还睡得着？原来二人同行千里，情意相投，那连城情窦初开的少女，见湘莲人物潇洒，心志高洁，不知不觉间一缕情丝便系在了他身上。

　　如今忽然间杀出个贾琏提亲，眼见得风流云散，好梦成空，连城唯有暗叹有情无缘，自伤薄命而已。漫说明日岔路就要分手，就是再同行千里，已是咫尺天涯，有何意味？这一切都是他那义弟薛蟠引出来的，自己有手有脚，难道非要他们携带才能到得京城？不若今夜自己先走，以后各行其路，再不见面罢了。自己伤了半日心，打定主意，趁晚间众人熟睡，自己牵了马独自离去。

　　连城伤心之下，既执意独行，怕人沿路赶上没意思，便不循进京的大路，到了前方岔路口直着向北插过去，兜个大圈子再往西南下来。这一来三五天的路倒走了十来天——不唯路远了，更因她怕入城相见，故意的延挨；还有一层，那连城要强好胜，人前不肯露怯，其实进京寻亲，前路渺茫，打从心底里不愿去面对——这正合了一句话，叫做“近乡情更怯”。

　　然而慢行终也有到的时候，这日眼看离京城不过十来里路了，恰好路边有一座庵堂，叫做水仙庵。连城不愿再走，况庵堂中正好打问德清师徒的消息，便进去借宿一宵。

　　水仙庵的尼姑见她俊逸不凡，不敢怠慢，又听她问起德清师太，越发不敢小觑了。原来德清师太当年进京后因佛法精湛，又精研先天神数，倍受王公贵人礼遇。曾在城中摩尼院开坛讲经，听者如堵，供奉无数，皇家御赐了“通玄师太”的称号。出入深宫内院，专为王妃命妇们讲经说法，是佛门一时的盛事。可惜不过一年便圆寂了，往生前种种异象，引得善男信女皈依无数。她的女徒儿妙玉更是容华冠世，孤高绝俗，小小年纪便被荣国府请去做了家庙的住持，据说专门供奉贵妃省亲的，尊贵荣华，非比寻常。

　　连城听说德清师太圆寂多年，想起幼时蒙她抚养的恩德，虽说她老人家往生极乐，得证圆满，终不免有缘悭一面之叹。妙玉师姐也是深入豪门，等闲不得一见，自己竟是举目无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