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之凤舞江湖》风浣裳

3、（二上）拒罗汾湘莲巧援手

　　说到这里，大觉师太停了一下，又接着道：“一晃十年就过去了，我的功夫你也学的差不多了，再要提高，就要靠你自己到江湖上历练，日后怎么着，就看你自己得缘法了。德清师太几年前进京，也有为你回府传信之意。你便收拾收拾，择日下山，进京寻亲去吧。”

　　连城这才知道自己的离奇身世，听师父说到这里，知道下山寻亲势不能免。想到山下那从未经过的花花世界，不免心向往之；只是相处十年的师徒要分离，心下又复感伤。于是一面收拾随身衣物并母亲遗物，大觉师太又与她说些江湖禁忌，嘱她事事小心，自己保重；不一日拜别师父，下山长行。

　　她到了附近市镇，先依师父吩咐买了一匹马，两身男装，到荒僻处易钗而弁，以便行走江湖。临河照影，竟成了个俊逸风流的美少年，心下不免自得。当即辨明方向，先到苏州无寂庵，拜了亡母坟茔；细问德清师徒踪迹，从六年前进京至今未归。再到杭州狮峰村探问外祖消息，十几年沧海桑田，问遍全村，只有一户老者记得秦守文父女，然而自十五年前兵乱就再没见他回来。连城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搁下，一路向京城而来。

　　这一日到了扬州，在一家店中打尖，刚摆上饭菜，就听门外一阵人喊马嘶，一伙人闯进店来。为首那人华冠绣服，是个富家公子，身後伙伴仆从十来个人。一行人吆喝着进来，店家忙牵马招呼着往里请，称那公子“罗大爷”。连城见这人面目痴肥，一连酒色之气，心下厌烦，便侧转了头不看他。

　　那知这人豪富之家，骄恣惯了的，最好龙阳之癖，一见连城，连骨头都酥了。不到别处，单凑到她这一桌，笑嘻嘻唱个肥喏，道：“这位小兄弟好兴致，小弟罗汾，仆从人多，不免惊扰了兄弟的雅兴，这里先行谢过。”

　　连城虽不爱搭理，只是伸手不打笑面人，只得点了点头，道：“不妨，罗爷请便。”那罗汾听她言词清雅，举止文秀，越发撑持不住，就势歪在她桌上，口中道：“哎哟，日头好毒，晒得人头昏。好兄弟，你扶我一扶。”伸手便向她肩上搭来。连城见他举止轻薄，心头恼怒，闪身站起，叱道：“阁下自重！”那罗汾不料她避得如此快捷，搭了个空，自己用手撑着桌子方没跌倒。连城已叫道：“小二，结账。”

　　罗汾道：“店家，这位兄弟的饭钱记在我帐上。”连城道：“不必了。”摸出一角碎银扔在桌上，拎起包袱便走。罗汾见她要走，急切间一把抓住她手臂，道：“别走。”连城心头火起，把师父能忍则忍，少惹是非的教训全给忘了，手臂一抬一甩，那罗汾酒色掏空的身子，那禁得住她这一甩，登时斜跌出去，摔在地上。

　　罗家众仆见主人摔倒，一面大声喧嚷，一面抢过去搀扶。那罗汾疼得连声“哎哟”，口中兀自叫着：“别放这孩子走了。”便有几名健仆堵住了门，口中大叫：“打伤了人便想走么？快拿住了。”扑上来要扭住连城。那店家却怕在他店中打起来砸了东西，连忙拦阻不迭。其他食客也知这罗汾是扬州城中一霸，不敢招惹，纷纷走避。有那好心的见连城孤身一个外地少年，便劝她输心下气赔个不是，以免吃了眼前亏。

　　那连城心高气傲，如何肯向这纨绔子弟低头？“哼”了一声，飞身从窗子里窜出店外。罗家众仆吆喝一声，追出店外拿她。连城学得一身本事，正没地方试手。这些恶仆平日仗势欺人惯了，哪有什么顾及？本地人多惧罗家势力，不敢招惹，若论真实手段，比连城差得远了。她见对方人多势众，一开始还有些怯场，打起来却发觉竟没一个正经会家子，不一刻便被她冲出人群。

　　连城没来由打这一场架，自己人生地不熟，并不敢多耽搁。待冲出来才想起自己的马给店家牵到后院刷洗，如今要回去已不可能，只得先奔向城外避开追兵。那知奔到大道上，却听一阵马踏鸾铃声响，一个人骑马从前面胡同里出来，手里另牵了一匹空马，可不就是自己那匹玉花骢？马上那人向连城招手道：“快上马。”连城见身后罗家众仆紧追不放，来不及多说，奔过去飞身上马，两人沿路驰了下去。

　　出了城门又驰出数里，那人放缓缰绳，回头笑道：“行了，他们追不上了。”连城暗暗舒了一口气，这才看清援手这人也不过比自己略大了几岁，生得剑眉星目，俊美非常。见他笑吟吟望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拱手道：“多谢兄台仗义援手，救我性命。”

　　那人笑道：“兄弟言重了。这姓罗的是扬州城里一霸，仗着亲族有人在朝为官，在城中欺男霸女，无所不为。你今日打他，可算为扬州百姓出了一口恶气。我看兄弟的身手了得，料那些酒囊饭袋奈何不得你，也不便僭越。只想牲口都在后院，怕兄弟不便分身，所以代为牵了出来。可惜让那起混账搅得饭也没吃好，我买了些酒肉，不如找个地方吃些。”

　　连城听他说话，便知也是个会家子。两人互通了姓名，原来这人便是柳湘莲。他原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专爱舞枪弄棒，是个爽侠的性子。因父母去世得早，没人拘管他，每日和一班朋友吃酒听戏，把家产败个精光。他任性而为惯了，钱财随手来去，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因在京里打了“呆霸王”薛蟠，为避祸而远走他乡，走到这里，可巧结识了连城。

　　两人性情相仿，年纪相若，越说越是投机。那湘莲听说连城要上京投亲，想起自己也有个姑母远嫁京西，多年不曾会面了，不如顺路回去拜谒姑母。连城少年无伴，好容易遇上一个投脾胃的人，巴不得长在一块儿，当即并辔同行。那连城虽是个女孩儿，自幼随侍出家的师父，一向素淡装束，不用钗环脂粉的，一路加意小心，丝毫不露女儿家行迹。那湘莲大喇喇的性子，竟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