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之凤舞江湖》风浣裳

27、（十四上）飞觞醉月良言逆耳

　　连城道：“我要去找我哥哥，军营里不让带女人。”林五娘道：“你不是女人？大不了我也换上一身男装，算是你的跟班。”连城道：“不行，打起仗来不是玩儿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林五娘道：“这青州府处处烽烟，从山左打到了这里，哪里能保得平安？我一个人在外你放心些，还是跟在你身边放心些？除非你不顾我的死活。”连城恨得推了她一巴掌，笑着骂道：“我上辈子欠你的吗？我就不顾你死活了。”

　　经不住林五娘死磨硬缠，连城只得由她跟着。好在两人身形差不多，林五娘换上连城一套男装，看着倒也合身，只是她性情柔婉，声音娇嫩，一开口就要露相。连城嘱她人前尽量少说话；“五娘”这名字也不能叫了，就叫她“五儿”。两人商量定了，便沿路跟着官军下来。

　　直到当晚官军进城驻扎，连城才让人报进帅府求见。北王忙让人宣进府中，兄妹相见，喜之不尽。众将官一大半都是集贤馆的武官，不少都认识连城，大家互相厮见，搞得林五娘眼花缭乱，也不知哪一个才是她哥哥。

　　当晚禀退众将，在府内单独摆酒与她接风，这才叙家礼，先问了太夫人的安，再给兄嫂请安。北王道：“你一走半年，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家里好生惦记。你师门的事怎样了？”连城道：“多谢王兄记挂，已经没事了。我听说王兄带兵出战，就赶了过来。朝廷有的是武将，怎么让王兄来平乱？”

　　北王道：“要说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找你。你一个人行走江湖，我很不放心，可是一直没机会出来。正赶上青州府流贼造反，我就向圣上请缨挂帅，带兵平乱。只盼平定青州后往江南去找你，没想到你就赶来了。”

　　连城没想到他将打仗想得这样简单，竟是为了出京来找自己，不由又是感动又是叹息，道：“王兄把杀场征战也看得忒轻易了，你又从没领过兵。”北王笑道：“你当哥哥是个手无敷鸡之力的书生么？我虽不似你一身武功，可也幼读兵书战策，随父王练习过弓马骑射；手下也都是集贤馆里的勇将好手。当年信陵君何尝不是以翩翩公子带领三千门客窃符救赵，成就不世奇功？我倒要学一学他，免得堕了祖上当年南征北战、开国名将的威名。”

　　连城见他一味纸上谈兵，浑不知征战艰险，暗暗叹了口气，道：“青州叛军席卷山东，王兄还是小心点儿好。”北王笑道：“量那些小小草寇，能成什么气候？天兵一到，管叫他立时化为乌有。”连城冷冷道：“你们那位先锋官李骏如何？听说也败在叛军手里了。”北王脸色一沉，道：“我知道。李骏有勇无谋，贪功冒进，中了叛军埋伏。他倒是在西北打过仗的，可不是我集贤馆的人。”

　　连城道：“他打过仗，因为轻敌还差点儿断送了性命；王兄没打过仗，就这么有把握能赢？”北王挺身站起，道：“好好好，你见多识广，武功高强，要不要我把元帅的位子让给你坐？”连城道：“我不敢，我也没领过兵，万一打输了，丢了性命是小，岂不耽误了朝廷的大事？”

　　林五娘本来发觉她竟和王爷大元帅是兄妹，吓得站在一角，一直不敢言语，如今见她口角锋芒，兄妹俩就要吵起来，情急关心，上来拉住连城道：“三爷，你少说两句。”北王给连城说得无词可答，这口气正没处出。此刻见这小厮上来劝她，看了一眼，竟是个绝美的少年。本来妹子男装在外行走，身边带个跟班使唤毫不为奇，只是正在气头上，好容易找到她这个破绽，再不肯放过，缓缓坐下道：“好啊，连城，这是你的跟班不是？善解人意得很哪。”

　　连城也觉不该和兄长闹得太僵，乐得叉开话题，遂道：“是，五儿，你见过王爷。”林五娘忙俯首参拜，低声道：“给王爷请安。”北王道：“好，好个伶俐孩子。”看着连城道：“我的人给你使唤，你嫌男女有别不方便，还是自己的人使着方便，是不是？”

　　连城听他似笑非笑地说出这话来，竟是暗指自己与下人有私情！亏得五娘是个女子，否则说也说不清了。想到哥哥竟把自己看成这等淫奔无耻之人，气得浑身乱颤，也不想再解释什么。站起来道：“五儿，我们走。”

　　北王不过是想将她一军，并不是真的疑她有私，只要她无词可答，这口气也就出了。见她情急要走，忙伸臂拦住，道：“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我知道你是怕我打起仗来吃亏才来的，那就留下助我一臂之力吗。”连城道：“不敢，我怕玷污了你北静王府的清白。”北王笑道：“自家兄妹，玩笑也开不得么？你教训了我一晚上了，我说一句话你就恼了？”

　　连城冷笑道：“好哥哥，开得好玩笑。我本来倒想留下，只是这个恶名我担不起。五儿，你是什么人，说给王爷听听。”林五娘道：“我，我是青州恒王千岁府上侍姬，千岁和姐姐都被叛军所杀，是三爷，就是小姐救了我。我这世上再没一个亲人，无处投奔，只好跟着小姐。”北王这才看出她也是个女子，脸上一红，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两个瞒得我好。”2156

　　连城道：“我要走也不是恼你，反是为了王兄着想。我本以为王兄不拘这些小节，我们女子也有一点报国之心，所以赶到军营来助阵；为了顾及军营的规矩，所以都扮成男装。王兄既是这样小心谨慎的人，我们倒不好再留了——否则传出什么携眷同行，秽乱军营的话，被御使大人参上一本，岂不连累了王兄的清名？”

　　北王听她暗含讥讽，偏是一番话又说得滴水不漏，一时也搞不清她是真是假。但若由她走了，岂不真成了迂腐不通的酸丁，大违自己平日风流自赏，“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的潇洒作风？也罢，大丈夫何必与小女子一般见识，何况又是自己亲妹子？怪只怪自己口不择言，出语不慎，只有打个哈哈，道：“算了算了，是我错了，不该胡乱开你玩笑。这杯酒给你赔罪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若为我一句玩笑话要走，岂不因小失大？倒违了你慷慨报国的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