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之凤舞江湖》风浣裳

26、（十三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那大汉正是孙义，过来一把抱住连城，喜道：“三弟，你怎么到了这里？二弟呢？”连城心情一黯，不愿说他，道：“我正要问你呢？你不是跑买卖去了吗？到这兵荒马乱的地方来干什么？”孙义“嘿”了一声，摇了摇头，指着林五娘道：“你们是一起的？”连城点了点头，向林五娘道：“你也真是，一个人跑这么老远，伤着没有？”

　　林五娘摇了摇头，看了孙义一眼，低声道：“只是不小心崴了脚，亏得这位大爷救了我。”连城道：“这是我结义的大哥。”林五娘忙敛衽行礼，孙义道：“乱军之中不是玩的，闹不好还给踩死呢，以后别这么大意。”林五娘垂首称是。连城见孙义身披护甲，旁立战马，奇道：“大哥，你在打仗？你和官军打仗？你，你是？”

　　孙义点头道：“不错。”连城道：“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加入叛军，与朝廷为敌？”孙义道：“当日你为什么劫法场？”连城道：“我那是情势所逼，可不是要跟朝廷对着干。”孙义道：“我也跟你一样，是被官府逼的。”连城道：“发生了什么事？”孙义叹口气道：“一言难尽。”

　　连城道：“到底怎么了？”孙义道：“我本来只是贩了货物来这里作买卖，哪知青州府勾结奸商欺行霸市，我不肯入会便不许我卖货，打斗起来，失手伤了人命——只好上山落草。”

　　连城道：“上山落草图个逍遥自在也罢了，何以攻州克府，与朝廷为敌？”孙义苦笑道：“上了山还有回头路么？青州府带兵平了我们山寨，杀了我们多少兄弟？亏得山左白天王仗义相救，大家一鼓作气，打退了青州府，这不朝廷又派兵来剿？我们不杀人，难道等人来杀？”

　　林五娘颤声道：“青州府恒王千岁，是，是你们杀的？”孙义道：“不错！大家本来相安无事，准备好好过个年，这恒王好大喜功，偏带人来平我们的山寨。我家大头领就是为他所杀！大丈夫恩怨分明，此仇不报，何以立足于天地之间？”林五娘道：“那正月十七夜里，青州城外，有一群女子被叛军所杀，也是，也是你们干的？”

　　孙义虎目一瞪，看着她道：“姑娘怎么知道？”林五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连城叹口气道：“那群女子都是恒王的爱姬，领头的便是她姐姐。那一夜她本也跟着去了，受伤后被马驮着逃开，后来才为我们所救。”

　　孙义道：“原来如此。我还奇怪哪里来的一群女人竟来偷营劫寨，原来是为了那恒王。那青州府众官自恒王死后望风而降，倒不如这群女人有义气。那么这位姑娘是姓林了？”连城点点头道：“你怎知道？”孙义道：“我与那领头的女子动过手，知道她叫林四娘，好个刚烈的女子。”

　　林五娘道：“我姐姐是你杀的？”孙义点点头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发觉她是个女人，本来想放她走，她却挥剑自尽了。这女子忠勇义烈，令人好生相敬。”连城怒道：“战场上你死我活，你杀她们无可厚非，其中却有几个女子受尽侮辱而死，这可怎么说？”

　　孙义叹了口气，道：“那是白天王的手下干的，我也劝不住。战场上血雨腥风，原不是女人们该来的地方——这沂水两岸正是两军交战之地，你带她走远些吧。对了，你们要去哪里？二弟怎没跟你在一起？”

　　连城道：“我们本是为了避祸才往这边来的，偏又赶上打仗。后来也就分手了。我京里还有几个朋友，想带五娘回京看看。”孙义道：“你们的官司没事了？”连城道：“不知道，看看再说吧。”

　　孙义道：“那你小心些。我本来怕你被官兵追捕无处可去，还想邀你一同上山，看来你也无意于此。”连城摇了摇头，道：“我也厌倦了这打打杀杀的日子，还是不去了。大哥，我劝你也早日收手吧。”孙义叹口气道：“如今已收不了手了。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前头两军交战，河道早给封了，寻常人是过不去的。你们要走，我送你们过去。”

　　孙义遂将二人送过了沂水河，她两个的马都被乱军冲散了，孙义另送了她们两匹。到了对岸，孙义道：“前头是官兵的地盘，我不往前去了。不过他们的先锋营被我们引过河来打得大败，先锋官李骏中了我一枪，不知死活，官军如今群龙无首，料也没什么人顾上盘查你们，你们别走大道，悄悄地绕过去吧。”

　　连城谢过了他，各道珍重而别。连城上了马，忽然回头道：“大哥，要是不打仗了，就到京城集贤馆来找我。若是见着二哥，你也告诉他。”

　　别了孙义继续赶路，果然如他所说并没遇上官兵盘查。第二日到了沂源，才见着大队官兵前进。连城不想惹事，拉着林五娘远远避到道边林中。眼看着一队队兵马旗幡招展，盔明甲亮，倒也威武雄壮。当中一面斗大的帅字旗高高挑起，旁边两面飞虎旗上字迹鲜明，一面绣的是“北静郡王”，另一面是“大元帅瑞”。

　　连城大吃了一惊，细看帅旗底下，照夜白的高头大马上却不是王兄水溶是谁？禁不住跌足叫道：“怎么竟是他！”林五娘奇道：“谁啊？你看见柳二爷了？”连城摇了摇头，叹道：“他又不会武功，来凑什么热闹？朝廷真的没人了么？”

　　林五娘道：“官军里你也认识人？你说谁啊？”连城道：“是我哥哥。”林五娘道：“是哪一个？让我瞧瞧。这也奇了，昨儿叛军里遇上你一个哥哥，今儿官军里又碰上一个哥哥。你到底有几个哥哥？” 连城道：“统共三个，都给你见着了。那两个是结义的兄长，这个是我亲哥哥——本来说回京找他的，他倒自己来了。”

　　林五娘道：“哪一个啊？快指给我瞧瞧。”连城道：“已经过去了，瞧不见了。”林五娘道：“那两边打起来，你帮哪一个？”连城道：“我怎知道？”林五娘道：“最好你从中调解调解，让他们别打了。好好的日子不过，打什么仗啊？”连城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林五娘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连城道：“先找个地方安置你。”林五娘道：“安置我做什么？我跟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