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之凤舞江湖》风浣裳

25、（十三上）莺燕西飞伯劳东去

　　是了，自己身边还有个林五娘，他必是以为自己有了拖累，所以独自走了。这个误会可闹得大了——他去杀那姓赵的县令，杀害朝廷命官如同造反，比不得劫法场是情势所逼，日后审明他的冤枉就可以开脱无罪——自己本来引他离开那里就是怕他着急去报仇，哪知他还是我行我素，也不跟自己商量一声就走。不行，我得去追他回来。

　　林五娘见她急得脸上变色，也慌了神，怯生生问道：“柳二爷会去哪里呢？”连城道：“我知道，五娘，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这就去找他。你且在这里养伤，等事情一完我再回来接你。”林五娘听得她也要走，急道：“可你的伤？”

　　连城道：“没事。”说着起身下地收拾包袱。行动一急，背后伤口又挣破了。林五娘看见鲜血浸出，惊道：“你别动，伤口又破了。柳二爷也真是，你伤成这样，他也放得下心一走了之；他好好一个大男人，你倒不放心他，这样不要命地去追他？”

　　连城听她这样说，脸登时红了，道：“你不知道别瞎说。他是去报仇，所以自己偷偷走了，不跟我说是不想连累我。他去找人拼命，危险得很，我能不管么？”林五娘道：“你伤成这样，怎么还能再去跟人打架？柳二爷不跟你说，想来也是让你养好伤再说的——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啊？”连城道：“我不是去打架，我是去劝他别杀人。你不知道我们的事，别多管了。”

　　林五娘自姐姐死后就跟连城一起，因她有见识有主意，虽然年纪比自己还小些，心里却拿她当成了姐姐。听她执意要走，道：“那我跟你一起去。”连城皱眉道：“你伤还没好，不好好歇着，跟着我干吗？”林五娘道：“大家身上都有伤，正好互相照料些。”连城道：“你照料好自己就行了，我不用你照料。”林五娘道：“你带着伤在外头乱走，万一有事怎么办？女孩儿家不比男人，我跟着好歹能帮你看着些，连城，你让我跟你走吧，我不会拖累你的。”

　　连城听她执意跟着，不知怎么回绝她好，急道：“还说不拖累我？要不是因为你给他误会，他也不会走。”林五娘道：“我给他误会什么？”连城道：“咱两个同骑同行，同吃同住，他以为我是个男人，你说误会什么？”林五娘一惊而定，道：“他就算原来误会，这次也不会误会了，他已经知道你，”话说到这里才想起不该说，忙伸手捂住了自己嘴巴。

　　连城一惊之下，登时愣住，抬头看着她道：“你说他知道什么？他怎么知道的？我不是让你别说的吗？”林五娘低了头，怯生生道：“对不起，我那天给你拔刀时，血太多，你一昏倒，我吓坏了，就叫了柳二爷进来。”连城这才知道原委，想想也怪不得她，道：“那他说什么没有？”林五娘道：“没有，他看见了你包袱里的裙子，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后来就再也没见着他。”

　　连城缓缓坐倒炕上，本来就想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看出来了，倒省得再费一番唇舌。他那样自负的人，知道我一直骗他，自然很生气。生气了可以跟我说啊，干吗一个人悄悄走了？连五娘都说，他想想我怎样待他，就该明白我的心意。他若为了这个和我计较，也就枉我那样待他了。不是，他不是那样小气的人。那是为了什么？他明知我对他的心意还要走，那就是有意走的了。人说他冷面冷心，果然如此！他是有心要躲着我！我又何必再去求他回来？

　　林五娘见她愣愣地发起呆来，后悔不该口没遮拦，惹她伤心。歉然道：“都怪我不好，你别多心。柳二爷只怕真有什么急事呢，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连城银牙一咬，道：“管他回不回来？由他去吧。亏你跟我说了，要不然，”林五娘道：“你想开了就好，自己伤得七死八活的，还管那么多干吗？你瞧背后这些血，快躺下，我看看你的伤口。”连城伏在枕上，眼里泪水终于一滴滴滚了下来。

　　从此两人不问外事，一心一意的将养身子。一个来月过去，连城背后伤势已愈，林五娘虽没全好，却也不影响行动了。柳湘莲始终没回来，连城心灰意懒，不愿再等下去，便托那农家又买了一匹马，邀林五娘一起回京。

　　两人出村上了大道，反正无急事，便放缓了缰绳信马而行。林五娘极少有这样无拘无束在郊外放马的机会，趁着二月里吹面不寒的杨柳风，看花折柳，玩个不了；连城随口敷衍着她，看着满目春光，总有一种如梦如幻，若即若离的感觉；心底深处，又似乎隐隐盼着哪一天柳湘莲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这样信马游缰，一天不过走个几十里。这一日刚到沂水，就听一阵喊杀之声，把连城从沉思中惊醒，抬头却不见了林五娘。四面一望，见她的马拴在田边小路上，她却远远地跑到地里采花去了。

　　连城听得喊杀声越来越近，觉得不祥，扬声叫道：“五娘，快回来。”林五娘却也听见了，答应一声，站起来便往田边跑。哪知跑得急了，没看脚下，一跤绊倒，爬起来又复跌倒，却把脚给崴了。

　　连城见她走不动，忙跳下马奔过去扶她。片刻间就见身旁乌压压一片乱军奔了过来，看着是官军服色，怕不有数百之众，却既无将领，也无旗号，竟是溃不成阵的一群逃兵。后面喊杀之声却甚是齐整，想是两军交战，官军大败而逃。

　　连城只怕乱军逃窜之中伤了林五娘，越发着急，无奈两人离得太远，一时哪里奔得过去？不一刻陷身人流之中，连城武功再高，当不得众官兵人多，她又寡不敌众不敢太招摇，裹在里头越发走不快了。

　　好容易逃兵过去，连城奔了过来，叫道：“五娘，五娘！”听得应声却从身后传来，林五娘在路边叫道：“连城，我在这里。”连城寻声过去，只见林五娘虽是头发蓬乱，脸上却笑盈盈的甚是欢喜。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魁梧高大的汉子，连城抬头看见那汉子的容貌，禁不住揉了揉眼睛，叫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