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之凤舞江湖》风浣裳

28、（十四下）折戟沉沙铁骑惊心

　　连城道声“不敢”，将酒饮干，执壶给他又倒了一杯。正色道：“我不是怪王兄，虽则我们心地光明，无愧天地，这种话总是少说为佳。我一个女孩儿家抛头露面，传出去难免飞短流长，惹人闲话，总不如索性不提来得干净！就是众将跟前，调兵遣将，也不必说出这层兄妹关系。我既然已经认祖归宗，在外终非长久之计，跟王兄打完这场仗就该回归女儿本色，也不图那建功立业的虚名。只求别污了北静王府的清白家声罢了，王兄以为我这话如何？”

　　北王听她句句从大处说起，竟是无从反驳，唯有称是而已。只是这样话不投机，兄妹间那层亲密的气氛却也没有了，大家闷闷地吃了一顿饭。饭后各自回房歇息，林五娘吐了吐舌头，道：“你胆子真大，你哥哥既是王爷，又是元帅，你就不给他留一点儿面子。我在一边听着都害怕。”连城眉头深锁，道：“我是替他着急，他没经过征战艰险，偏把事情看得这样容易。这样轻敌，打起仗来岂不吃亏？”

　　林五娘道：“说的是，打仗的事我不懂，但我家王爷那时也是意气风发，不把那些山贼草寇放在眼里的，最后还不是，唉。依你看这仗怎么打好？”连城苦笑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也没打过仗啊。我要是有主意，就不这样着急了。可是叛军决不是无能之辈，你们王爷，那位李先锋都是前车之鉴，大家好好商量个法子还不一定怎样，这样大意轻敌，岂不是非输不可？”

　　第二日继续行军，半日后在穆陵关与叛军遭遇。两军摆开阵势，各出几员大将捉对厮杀，官军果然赢多输少。当晚在沭水河边扎下营寨，北王兴高采烈与诸将敬酒，各人意气风发，说明日定要一鼓作气，荡平贼寇。连城今日并没出战，在后头观敌瞭阵，见孙义出马斗了几合便败回本阵，明明看他枪法不乱，并无一丝败相，何以便回马败走？再看几阵，叛军诸将虽败却都能全身而退，偶尔两个受了点轻伤也是立即败走，并无大碍；倒是官军中有两员大将受了不轻的伤，一个月内决计无法再上阵杀敌。

　　连城看在眼里，想起师父讲过江湖中打斗也有回马枪，拖刀计等招数，都是先佯败，趁敌人不备再突然攻一个措手不及，往往能奏奇功。也没见过叛军以前怎么攻城伐寨，不知叛军诸将是真的本领不及，还是使的骄敌之计。若是使计，那么后头定然跟着极狠的手段，可不能不防。要待跟王兄商量一下，他喝得醉醺醺的，全然听不进去。跟林五娘说了，她又全无主意，只有自己暗暗发闷。

　　当晚睡到半夜，忽被帐外一阵奔走之声惊醒，连城心里有事，本就睡得不沉，一惊而起，拔剑到帐口一看，只见无数黑衣人悄然掩至营中，站岗巡哨的兵士不知睡着了还是被杀了，竟无人报警。连城这才知敌军来偷营劫寨，回身叫道：“五娘，快醒醒，敌军杀过来了。”奔出去找了一面鸣金收兵用的铜锣，嘡嘡嘡的大敲起来，一面奔到帅帐，振声呼道：“叛军来袭，快禀报元帅。”

　　帅帐外哪里有人答应？连城着急，直冲进帅帐，黑暗中就听里头呼叫打斗之声，连城急叫道：“哥哥。”就听北王道：“连城快来，这里有刺客。”连城寻声奔过去，昏暗中只见十来个人乱杀乱砍，也分不出谁是谁；北王手中宝剑乱挥，拼命抵挡，已是左支右绌。连城纵身而上，刺倒一个刺客，挺身护住北王，与其余几个刺客缠斗在一起。

　　不一刻将帐中刺客杀退，只听得外头杀声震天。连城出去一看，大营中已被点起不少火头，众官军奔忙来去；又听得袭营敌军中有人高声喊叫，说北王已被杀死，官军弃械者不杀等语。这时北王也穿戴整齐奔出大帐，亲随拉了马过来，道：“王爷请上马。”北王过来拉住她道：“连城，大势已去，咱们快走吧。”

　　连城一把甩开他，怒道：“你是三军主帅，临敌先退，叫将士如何用命？”北王脸上一红，道：“你说怎办？”连城一剑将帐外旗杆斩断，厉声道：“大敌当前，须得将帅一心，奋勇杀敌，有敢再轻言逃脱，惑乱军心者，此杆就是榜样！”向那几个亲随一指，道：“你们两个，点起火把；你们两个，击鼓升帐。”

　　那几个亲随素日跟着北王，是知道连城身份的，她一身本事方才也都亲眼看见了；听她说得义正词严，竟不敢违，依她吩咐去找火把和催军战鼓。连城道：“哥哥，父王一生威名能否传下去，就看你今日怎么做了。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堂堂正正站出来说句话。咱们人多，只要军心不乱，当可与叛军一拼。就是战死沙场，也强过作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北王只是养尊处优惯了，适才生死关头不免惊得慌了神，被众亲随一说要走，也没考虑太多。这当口给连城一激，登时醒悟过来。眼见得火把点起，鼓声咚咚擂响，挺身站到明处，昂然道：“众将士听着，本帅在此！小小刺客不足为乱，已被本帅料理了。大伙儿不必惊慌，各归本部杀敌，咱们与敌军拼了。”

　　众官军被攻个措手不及，一时象没头苍蝇一般，这当口听得主帅安然无恙，登时安定下来，又听得战鼓催响，自然精神一振，各归各营，重新与叛军厮杀起来。林五娘一直找不着连城，看见这边火光明亮，连城护在北王身边，连忙赶过来找她。连城这才想起不该撇下她一人，拉住她手道：“你没事吧？”林五娘摇摇头道：“没事。你和王爷没伤着吧？”连城道：“还好。”

　　袭营的叛军不过千余人，眼见拼下去得不找好处，只得商议撤兵。众头领中有一个正是孙义，他见北王昂然在外督战，令这大好的偷袭机会功亏一篑，心中恼怒，觑个机会，从暗处一箭射来。

　　连城正跟林五娘说话，忽听得众人惊呼之声，一抬头箭已到了眼前，百忙中挥剑一挡。哪知孙义力大箭疾，她这一挡竟没把箭砸落，只是偏往一旁，没射中北王，却射到了他身边的亲随。连城心头暗惊，挺身护在兄长身前，往箭来处望去，却只见几个叛军的骑兵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