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九庭

13、人心叵测

　　被他看到我这般狼狈的样子，此刻他心中一定暗暗发笑，并筹划着如何好好嘲讽我一番。心中莫名有些委屈，瘪瘪嘴，抬头愤恨地看着他。

　　出乎意料的，他脸上并没有得意或者轻浮的神色。而是皱着眉，严肃地看着我。

　　平日他虽然易怒，大吼大叫，但更像一个闹别扭的孩子，是以我才从未怕过他。而此刻他没有话说，却浑身散发着一种威压。眸色幽深，仿佛是不见底的深泉，吸去我全身的力量。

　　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没了表情，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这也许才是传说中的嗜好战争和杀戮，喝人血，吃人肉，战无不胜的夜璃暴君，五洲鬼帝！

　　他一直看着我，身后的众人也屏住了呼吸。我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保持趴着的动作，一动不敢动，生怕他下一刻便会冷清无情地说：“污了朕的眼，拖下去斩了！”

　　良久，他轻叹了一声，俯下身来将我拉起，“不是只会上，不会下吗？爬树做什么？”

　　话语温柔而又无奈，在我听来却像是抹了毒药的蜜糖，让我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心中大骇，这个混蛋又在想什么法子折磨我？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莫妃飞快地跑到我身边，假惺惺地扶着我，“妹妹，你没事吧？”又眼中泛着泪花，万分愧疚地看着韩鹤，“皇上，都是臣妾的错。方才妹妹执意要去拿风筝，臣妾想妹妹之前卧病在床那么久，也该舒展舒展，就随她去了，可不曾想……还请皇上责罚。”

　　说罢，低头要跪。韩鹤扶住她，面色不变，云淡风轻地说：“你们感情这么好，朕又怎么会责怪你呢。莫妃你自小习武，不如就由你去将风筝取下来吧。”他的语调温柔宠溺，却让听得人都忍不住全身发寒。

　　莫昭仪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韩鹤，众位妃子也都立在一旁，不敢说话。她扶着我的手猛地用力，我吃痛，低头去看。

　　她的指甲好像抹了什么药草，泛着白色。

　　洱贵妃走上前，半蹲着身劝阻，“陛下息怒，都是臣妾的错。陛下将游园节交给臣妾，臣妾本不该让这样的事发生的。陛下莫要伤了龙体。”

　　韩鹤这才带上一丝笑，“贵妃这说的什么话，朕并没有生气，只是随口这么一说。若是莫昭仪不愿意，就罢了。”

　　莫昭仪放开扶着我的手，低头说：“陛下让臣妾做的事，臣妾怎么会不愿意。陛下等着，臣妾这就上去取。”

　　她确实像习武的人，姿态轻盈，貌不费力地便取了风筝下来，赌气似的递给韩鹤。

　　韩鹤哭笑不得地接过，“罢了，朕只是路过。游园节本是你们女眷的节日，你们继续吧。”看了看我，“不过，华婕妤受了点伤，我带她先走一步了。”

　　说罢，也不顾别人回话，拉着我就走。我的腰胯有些摔疼了，但哪里敢说，只是跟着他走。

　　一直走到忠孝殿，忠孝殿前站着两个小太监，见我们来了，急忙低下头，假装没有看见。韩鹤将我带入殿中。狠狠摔上门后，他恢复了往常咬牙切齿的神色，却让我不由松了口气。

　　他逼近了我几步，脸上怒气大盛地说：“婕妤也该有个婕妤的样子，这般混账，早晚摔死你。”

　　我之前还好好的，听了他这话，愣在原地，差点落下泪来，着了魔障般地走到他面前，“我摔得好痛，你能抱抱我吗？”

　　韩鹤眼睛猛地睁大，仿佛看见鬼一样地看着我，“你……你”

　　不等他发出异议，我便直接踮起脚，一把抱住他。

　　母后死后，父皇再不曾来看过我，我心中愤恨。日日登高爬低，闯祸生事。只希望他哪怕来训斥我一次都好。

　　那一日从几米高的宫墙上摔下来，在床上躺了七日。

　　父皇得知后，终于怒气冲冲地跑来看我，“公主也该有个公主的样子，再这般混账！早晚要给朕摔死！”
　　听着这样的话，我心中却是很甜蜜的，“父皇，我摔痛了，你能抱抱我吗。”

　　父皇脸色一怔，显得有些慌乱，拂袖起身，“我还有些政事没有处理完。你以后不许再这样。”

　　看见父皇离去的身影，我终于明白了母后心冷的感觉。那一日起，我不再叛逆，做所有父皇和皇兄希望我做的事，只是也不再爱玩，爱闹，爱说笑。

　　想到这些，我不由将头往韩鹤怀中深埋了几分，低声道：“父皇。”
　　韩鹤：“……”

　　他黑着脸将我扯开，“你做什么？”
　　“虽然是假的，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回过神，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他怒气冲天，又不知该如何发泄的模样，不由感到好笑。

　　韩鹤斜着眼看我，哼哼了两声，走到御书台后坐下，饮了口茶，“你该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我不解。
　　“知道谁想害死你。”他放下茶杯，靠在龙椅上，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我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一阵发慌，连忙转头，看着窗外，不经意地笑着说：“并不知道。如果皇上你知道了，不如告诉我。”

　　“哈哈。”韩鹤笑了起来，我转头看他，他的眉毛高扬，显得很是得意，“你还想骗朕？你平日里都直呼朕的名讳，但若是生气或者说谎就显得格外守礼，喊朕皇上。”那表情活像抢到糖果的小孩，我眼角抽了抽，无奈地扭头不去看他。

　　“哼！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清魂草可以减轻人的痛苦，让人产生幻象，但是接触的多了，指甲会发白，腋下起疹。这些症状书上没有记载，只有接触过药的人才知道。”韩鹤正色道。

　　我不由将自己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可是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也曾用过这药？是害人，还是被人害？

　　“别藏了，朕早已经看见了。你的指甲发白，莫昭仪也是。”韩鹤又饮了口茶，歪着脖子看我。面无表情，仿佛在想些什么。

　　我不自在地轻咳几声，“我确实知道了，那又如何？”
　　“如何？”韩鹤哼笑道，“你不该出手，保全自己这条小命吗？”

　　“莫昭仪虽然冲动，爱耍脾气。却是个事事喜欢表现在脸上的人，她不像是会想出这般歹毒的法子的人。”

　　我直视着韩鹤，发现他眼中带着赞许的笑，“这后宫想你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的语气阴冷，仿佛来自地府，宣告着我的死期。我只想着早些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地方，便躬身道：“若你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走到门前，正欲开门，韩鹤突然出声，“朕有件事忘了和你说。莫昭仪的父亲是位老将军，先帝在世时，十分欣赏他。莫昭仪自由在军营长大，习得一身好武艺……”

　　他突然停了声，沉吟着不说话，我回头看他。

　　他想了想，道：“林麒林将军正是莫昭仪父亲的得意门生。”

　　我呼吸一顿，搭在门上的手仿佛被门刺刺了一下。慌乱地推门走了出去。

　　不会的！韩鹤不会站在我这一边！他无非想孤立我！

　　林麒啊林麒，希望你所做的一切不会是逢场作戏。

　　紫苏趴在院子中的躺椅上睡得正香。我没有打搅，轻声进了屋，铺纸研墨。

　　信写完，紫苏正好揉着眼睛进来，“咦，娘娘你回来啦。方才被皇上带到哪里去了？”
　　我将手上的信封好，“你替我走一趟，将信送给莫昭仪。”

　　“莫昭仪？”紫苏不解地看着我，几步跑到我身旁坐下，“你没疯吧。莫昭仪摆明了讨厌你，躲还来不及，还上赶着往上凑！我可不去。”

　　我叹了口气，“如今她想和我争，我却并无此意。只希望这封信能让她改变心意，放我一马。”

　　紫苏不说话，抬眉看我，一脸鄙弃地说：“我说亏你还是个主子，做事瞻前顾后，我看着都累。你便是想放弃，也得看人信不信啊！”

　　我不说话，只是将信递到她面前。她叹了口气，“罢了，送便送。”

　　信送出去后，莫昭仪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她到底作何打算。只是这莫昭仪没有等来，倒等来了林麒。

　　林麒穿着武官补服，外头披着一件黑色披风，将头脸遮住。显然是刚刚下朝，便匆匆赶到这里。

　　紫苏偷偷摸摸领他进来时，我正在院子里作画，见到他，一下想到了那日韩鹤和我说的话，匆匆起身道：“将军今日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各种无力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