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翡翠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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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麒立在石桌旁，如同坚毅的石头一般不说话也不动。我疑惑起身，“林将军，你怎么了？”
他神色严肃地解下披风，脸色却依旧阴翳，仿佛藏着什么心事，“末将听闻了你游园节时的境遇，特来探望。娘娘你还好吧。”
我将桌上的画纸收起，吩咐紫苏收好，这才转身看他，“很好。但是有个问题我很想问将军。”
他微微一愣，“娘娘请说。”
微风将地上残余的落叶吹起，我心中很是矛盾，到底是不是该问这个问题。在这深宫里虽然人心叵测，但是我不想人人都怀疑，这样实在太过可悲。
原本面对这样的问题，我总会选择去逃避。可是如今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便会死这深宫之中，对这样的隐忍和虚伪渐渐变得厌烦。若是如此，宁愿选择去面对更多的丑恶。
“我想知道，我和将军只不过见了几面。就算将军对我有所亏欠也早已还清。我实在不明白，将军为何还来寻我。”我立在他面前，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心里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这种骗局我早该习惯。
他突然笑了，深邃的眼睛里闪着光芒，“莫不是有人对娘娘说了什么？”见我仍旧戒备地看着他，没有回话，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末将只是怜惜娘娘而已。”
“那日依云大宴，娘娘一舞，如同谪仙。娘娘可能不知当时末将本想着归隐山林，大概是杀戮太多，双手染满鲜血，夜夜不能入梦。娘娘那一舞让末将重新感觉到了光明。”
风越吹越猛，紫苏知道我受不起风寒，拿了件袍子给我披上，又退了下去。
“所以，末将不仅仅是亏欠，更是感激。”他话说完低下眉眼，已经黄昏，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得他格外冷清，孤寂。
却还是冷笑一声，“若是当初你没见过我那一舞也好，夜璃少了个战无不胜，杀人如麻的将军。我依云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模样。”不管他骗没骗我，离我远远的，对他对我都好！
他苦笑抬头，“娘娘所说甚是，是末将僭越了。末将只希望娘娘一切安好，若这是娘娘所愿，那末将便再也不来了。”
我心烦意乱转身入殿，不想左脚一个不稳，正要摔在地上。却没意象中的疼痛，被一个坚实的怀抱抱住。
林麒将我扶起，单膝跪下，“末将该死，请娘娘责罚。”
我心中苦闷，呼了口气，“罢了，你走吧。”
大地一片雪白，像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我没有穿着鞋，却并不觉得寒冷，远处皇兄穿着明黄色的皇袍，坐在雪地上，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他身旁坐着一个姿势一模一样的小雪人。
我欢快地跑过去，却越跑越来越小，越跑越冷。离皇兄还有几尺时，我变成了四五岁的模样，被冻在原地，看着皇兄和雪人随着太阳的的升起，而渐渐消融。
这样的噩梦我许久未做，醒来后还是半夜，殿外狂风肆虐，像是野外怪兽的咆哮。我将头埋入被褥，伸手去够别在腰间的翡翠牌。
手下一空，我的心猛地狂跳了起来，又想到方才的梦境，一把掀开被褥。冷风猛地灌了进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借着月光看了一眼腰间。
那里空无一物！
急忙点灯，疯狂而毫无章法地四处找着。手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却一点也觉不到疼痛，只是麻木地在屋子里乱翻着。有的时候脑袋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自己在找些什么。紫苏被响声惊醒，裹着被子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浑身脱力地瘫在床边，自言自语道：“没了，没了，不见了。”
紫苏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走到我身旁蹲下，小声问道：“什么不见了？”
“翡翠牌！”我崩溃的看着紫苏吼着，“翡翠牌不见了！”
她愣住，不知如何安慰我，只是拍着我的背，我扑过去，抱住她。心里慌乱的不行，口中一直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
紫苏一直陪我坐到天亮，我的心绪渐渐平稳。披头散发地靠着紫苏的肩膀，脑中不停地想着，是谁？还是我自己将它弄丢了。
肩膀被人轻轻推了推，我转头看见紫苏一脸疲惫又小心翼翼地说：“娘娘，天明了。你一夜未睡，还是先休息吧。虽然翡翠牌没了，但是若月华帝有灵，他仍然会继续守护着娘娘。你这样，他一定不愿看见。”
我猛地坐起，紫苏吓的缩了一下，我抓住她的肩膀，愤恨地说：“是她，一定是她！我去找她。”说罢，也不梳洗，鞋也不穿便往殿外跑。紫苏急忙追出来，一把拉住我。
“娘娘，不管去哪里。这里毕竟是皇宫，你要是这样跑出去，可不知道要出什么事。”被她这么一提醒，我恢复了理智，直起腰，转身端庄笑道：“也对，紫苏给我梳妆！”
这是我来夜璃后最繁复的妆容，也是我有生以来除了出嫁最盛大的装扮。
往春殿离清秋殿有一段距离，一路上的宫女太监纷纷侧目，我不管不顾，以最快的速度走着。殿外的太监被我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拦住我，“华婕妤，您先等等，让奴才们去禀报一声。”
我冷着脸将他一把推开，“不必了！”径自走了进去。
几个宫女见了我其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一个飞快地跑入内殿，另外几个低下头立在一旁。
殿内，莫昭仪和魏修媛一边用着茶点，一边哈哈大笑着，讨论着些琐碎的小事。我进了殿，也不曾抬头看。我走上前，离她们几步远，轻咳出声。
她这才停下，斜着眼看我，“华婕妤身体不适，平日里连早安也不曾请过，今日怎么来了？”
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卑不亢地直视着她，却是质问的语气，“我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莫昭仪勾着嘴角，慢慢地吃着茶点。我端过宫女递来的茶，饮了一口，轻轻地研磨着杯盖，看里头茶叶上下翻滚，索性直言，展颜一笑，“不知昭仪有没有见过我日日带在身边的翡翠牌。”
“华婕妤说笑了，陛下下令，闲人不可靠近清秋殿。我怎么可能知道呢？还是有什么不能被人知道的人去过？”她停下话语，看着我笑了起来。我一哽，不知如何作答。
魏修媛插话道：“华婕妤丢了东西，不去问自己身边的人，反倒跑来问莫昭仪。这是什么道理？”
我心中着急，不愿与她们再纠缠下去，重重地将茶杯一放，整理了一下衣角，“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我看莫昭仪也不喜欢委婉纠缠的，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如何？”
“翡翠牌，给我！”
魏修媛被我惊得张大了嘴，一边啧啧出声，一边摇头。莫昭仪反倒笑了起来，她的妆容很浓重，笑的时候就像中了什么剧毒，让我恶心，“华婕妤想要翡翠牌？”
“好。”她扭头向身边的宫女点了点头。
一会儿，那宫女便取来一个锦盒。莫昭仪慢慢打开，里面放着的正是翡翠牌。我猛地起身，伸出右手，“给我！”
她不紧不慢地将翡翠牌拿出来，放在手上，左手高高举起，右手沿着脉络把玩，“这块翡翠牌成色差、雕工更差。真不明白华婕妤怎么日日带在身边，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她的手虚虚握着，动作间，我的心也不由随着跳动，声音忍不住发颤，“不用你管，给我！”
“呵呵。”她轻声笑了起来，“华婕妤这是怕了吗？本宫听闻你在皇上面前也不曾怯懦，这样就怕了吗？”
“喏，给你。”她将手伸出，我心中微微讶异，这般轻易就给我了？伸手去接，谁知刚刚摸到翡翠牌上的挂穗，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心道不好，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松了手。
翡翠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碎成了三半。我心猛地一沉，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她。她夸张地用手遮住嘴巴，“哎呀，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摔碎了，这可怎么办呢？妹妹不会怪罪我吧？”
我呼吸一滞，手用力握拳，努力吸气，降下心中的怒火，蹲下身欲捡起地上的碎片。突然，一只绣工精细的绣花鞋出现在我眼前，踩住了那些碎片。
我愤然抬眼去看，莫昭仪一脸得意的俯视着我，“这东西本就不值钱，碎了就更不值钱了。妹妹你这般记挂。唉！想来是皇上平日里怠慢，你也没件像样的首饰。不如我给妹妹件首饰，就当赔罪了。”
我低下头，深吸了几口气，猛地起身，贴近她，“不要总是妹妹、妹妹地喊！我讨厌你，十分讨厌。虽然你入宫比我早，资位也在我之上。可是你不过是区区武将的女儿，而我。”
“是一国公主！”
莫昭仪瞪着眼，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口口水，显然是被我的神色语气给吓住了。可不过一会儿，她便恢复正常，神情倨傲地说：“呵！一国公主又如何，如今你在依云，无依无靠。而我这个武将的女儿，却是一大堆人也不敢得罪的。”
我扶住桌角，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过是要想苟且偷生地活着。希望有朝一日能离开皇宫，离开这个埋葬我所有亲人的地方。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争要枪，可是没人相信。我一味的隐忍退让，换来的是一生的脚疾，甚至连小小的翡翠牌都守不住。
曾经父皇的宠妃闯入母后的庵堂，毫无尊卑地说：“在这皇宫里从来只活着强者。若娘娘你无心，不如死了，好让我们有些盼头。”
如今看来她说的一点不错，要想在宫里活着，便不能仁慈，不能退缩，不能忍让！只有站到最高，将所有人踩在脚下，你才有喘息的资格！
我笑的越发肆意，她二人的神色也越发难看，“好！好！好！既然你们都要我争，逼我争。那我便争，我便抢。我自幼长在这深宫，论起权谋心机。”
“你们没人是我的对手！”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翡翠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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