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真莫安

20、Chapter11

　　由此，不得不提起那段我分外不愿提起的回忆。

　　年少时的那种情感是最纯粹的，也是最容易破灭的。很多时候我回想起来觉得自己真傻，以为可以和徐衫天长地久，可现实却是那么不堪一击。
　　我安慰自己徐衫会这么做的原因是张思思，如果没有她，我们是不是不会分开？其实是我想错了，就算没有张思思，我们的结局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事情的转变是在2月14日，那年的第一个情人节。
　　我在公园里面等了徐衫一个晚上，约定的时间早就过去，我还坐在长椅上死撑着不肯离开也不肯睡着，春寒料峭，我咬着牙发抖，寒冷的空气像是冬天深井里的水浸泡着身体，我一向怕冷，却想着再多等他一会。可是他没有来，手机一整晚关着，连一个短信也没有。
　　我以为他是忘记了，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来不了，倔强地抱膝坐着，四处张望，怕他来了会找不到我。直到黎明破晓之时，我才忍不住合上眼，然后梓栩一个电话打醒了我。
　　……
　　手机响起，我欣喜万分，第一反应是徐衫打来的，立刻拿起来接听。
　　“霏你在哪里？张思思回来了，昨晚她和徐衫在一起……”电话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顿时睡意全无，脑海里涌出一大堆疑问和猜测，拖着疲惫的身体，强打精神去徐衫家里找他。
　　没过几分钟就开始下雨，被水一淋，头脑终于清醒了些。
　　街道上行人渐少，记得徐衫家在附近，就没有打车，踩着水滩一路狂奔，连口气也没喘，外套全湿透了，头发一根根贴在脸上，分外难受。
　　当时的心情的确很糟糕，我等了他一晚上，他却和张思思在一块，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努力把胡思乱想的东西从脑袋里驱赶出去，一遍遍说服自己要冷静，心里的愤怒与委屈却越来越强烈。
　　徐衫家大门紧闭，我按了好几次门铃，才有人来开门，是他们家的保姆张阿姨。
　　“阿姨，我找徐衫。”我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沙哑。
　　“哦，你是徐少爷他同学啊。”张阿姨神色有些古怪，“他不在家，夫人昨天去世了，早上徐家人都去了医院。”
　　“徐衫的母亲去世了？”
　　“是啊，好好的人呢，怎么走的也不知道，早上就躺医院里了……”张阿姨叹了口气，似乎极不忍心，又对我说，“小姑娘，你要找徐少爷的话还得等等，要不要进屋来坐一会？”
　　“不了，”我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是哪个医院？我去找他。”
　　张阿姨有些为难地：“这……你脸色不太好，我怕你撑不住。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麻烦你告诉我是哪个医院？”
　　“市第二人民医院。”
　　“谢谢。”
　　我应付完张阿姨，心愈发乱了，既担心徐衫，又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市第二人民医院离这里挺远的，打车都要二十分钟，我看口袋里的零钱也不够了，做公交车估计要换好几站，等到了那里都不知道要几点。
　　可是现在已经容不得我犹豫了，一路狂奔到车站，付了钱跳上公交车。车厢拥挤，找不到座位只好站着，人们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苦笑。估计是刚从被雨淋成落汤鸡了，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
　　一夜未睡，精神极差，险些在公交车刹车的几个瞬间倒下了，我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深呼吸，调整情绪。
　　面前巨大的玻璃窗像是一张屏幕，雨刷有节奏地摆动，雨水不停地流淌下来，我眯起眼，雨中的景色却越来越模糊，司机的背影也成了黑色的一片。
　　“小姑娘，你没事吧。”一双手扶住我的手肘，我一惊，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朝着后面倒下去。幸好其他乘客及时拉住我。
　　“没事没事……”
　　“小姑娘，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啊，脸色这么差。”
　　“谢谢，我没关系。”
　　“你要去哪里？”
　　“……市第二人民医院。”
　　“那里离这里还有好几站呢……”好心的人让出座位来，“要不你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谢谢……”我到了这份上连客气的力气也没了，只是点点头坐下。
　　很快，睡意朦胧中，公交车开过一站又一站，下车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

　　医院走廊安静得过分了，我找人问了徐衫的去处，跌跌撞撞跑到三楼，一眼就看见徐衫坐在走廊的蓝色座椅上，低着头，身形看起来有些萧瑟落寞。准备好的质问与安慰全堵塞在心口，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乔霏……”徐衫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面包含的意味只闪烁了一瞬就被很好地掩藏了，只剩下瞳孔深不见底的黑。
　　“你没事吧？你的母亲呢？”我一手揪着衣角，都不知道怎么放好，局促不安地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两人之间显得特别生疏——他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却只能像是个旁观的陌生人一样说一句“节哀”，这样子苍白无力的安慰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
　　“我没关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的态度和看我的眼神都透着一种戒备与疏离。
　　我知道自己现在很狼狈，衣服都还在滴水，我不相信徐衫没有看到我这个样子，可他的表现……显然是已经不在意了。
　　我这么担心他，辛辛苦苦找到他，结果等到的只是一句“你先回去吧”。
　　心里不禁有些失望，我只能安慰自己，徐衫的母亲刚刚去世，他可能是太难过了无法顾及我，我还是学着体谅他吧。
　　原本想问他“你昨晚在哪里”，现在觉得这么说未免显得不近人情。
　　“乔霏。”
　　“嗯？”我转过身，徐衫缓缓站起来，眉目间的疲惫比起我只多不少。
　　他走近了，轻轻抱住我，然后猛地收紧双臂，我差点喘不过气来。他抱得这么紧，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仿佛他就要离开我了一般，身体靠得再近，也无法弥补那种疏离感。
　　徐衫把头埋在我颈窝，肩膀轻微耸动，然后温热的液体就渗透了我的衣领，与雨水混杂在一块。
　　他哭得很伤心，有像是在隐忍什么，这是一个漫长的拥抱，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手用力搂住他，只是想要尽可能给予他一些安慰。
　　“陈乔霏，我们分开吧。”
　　“嗯？……你说什么？”我听到这句话，却有一种早已料到的感觉，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刷地流下来。
　　我假装没有听到，徐衫并未说什么，只是坚定地推开我。
　　我愣住。
　　前一秒，他还无比温情地抱住我，后一秒，就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你开玩笑。”
　　“我没有，我是认真的。”
　　他是认真的，可是我也是认真的。
　　我突然间恨透了这一句话，他只是靠着这一句话，就把我对他所有的感情都随意地丢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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