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旸谷》不失语

4、第四章 张云齐

　　“喂？”

　　“小仙女，你妈妈在家没？”我接起电话，就听见赵旸这么一句。

　　“我不是仙女！”

　　“你就是！”

　　“不是不是！”

　　“呵呵，好啦。小仙女，你妈妈在没在家啊？”

　　“笨蛋赵旸。妈妈没在，她出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哦，那个肥肠大妈在没？”

　　“也没在啦。我一个人在家。”

　　“Wonderful！呐，小仙女，我现在在你家门口，快出来吧，我带你去吃饭。”

　　“好。”

　　“快点哦。拜拜。”

　　“拜拜。”

　　我放下电话就飞快地跑到门口换上鞋子，然后开门尽量快地跑出去。

　　赵旸把我抱起来，说“小家伙，我不来你就不吃饭么，瘦成这样。哈哈，我都能提着你走了！”

　　“哪有……”我搂着他，小声地说“是你吃太多……”

　　“喂喂，我听见了。小家伙。我不多吃点长壮点怎么当你哥哥啊怎么把你抱起来啊。”

　　“是哦。”

　　“小笨蛋。”

　　“你笨！”

　　听说我说完这两个字赵旸就飞快跑起来，一颠一颠的，我害怕掉下去，只能紧抓住他的衣服。

　　一边跑，他一边说“小家伙……”

　　他跑得快，我们两家又在同一个小区，所以很快就到了他家楼下。

　　他倒是一点也不喘气，我却紧张得有些发颤。他把我放下来，说“我说，小仙女啊，是我跑了你没跑没错吧，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累呢，看你脸绷的……”

　　“你跑太快了……”

　　“呵呵。”他两手揉我的脸，“小~仙~女~~~”然后拉着我的手一起上楼。

　　进家，一边换鞋，他一边扯嗓子道“妈——小齐来啦——”

　　然后赵妈妈一边应声一边从厨房出来，还系着围裙，笑容可掬“小齐来了啊——”

　　“赵妈妈！”

　　“哎，哎，小齐，快进来坐。看你小脸白的，这孩子，不能跑就别跑啊。赵旸，快去给小齐倒杯水。你这孩子，怎么让小齐跑呢，真是。小齐，赵妈妈给你添一道红烧肉去！等着啊——”赵妈妈回厨房了。

　　“哈，哈，哈，林妹妹~~~”等赵妈妈走了以后，赵旸坏笑道。

　　“都是你啦！”我瞪他。

　　赵妈妈做好饭时，赵爸爸也刚好到家。他们一家总是很照顾我。吃饭时赵妈妈往我碗里夹了好多菜好多肉，我都吃不掉了。最后是赵旸把它们吃掉的。赵妈妈就说“你把小齐的菜都吃掉了，真是，饿狼一样……”赵旸就说“我是他哥嘛嘿嘿。”

　　吃过饭，赵爸爸赵妈妈看新闻，赵旸就抱着我坐在一旁跟着看。其实赵旸的意思是等新闻一放完，就要坚决换台，调到电影频道看《超人》。

　　电影才开始半个小时，正是精彩时候，电话响起来。赵妈妈接电话。

　　“喂？啊，是的是的。你是说小齐？他，呃，在的。现在还早了点吧，在我家没事的。他妈妈？这……我问问他啊。”赵妈妈转向我，“小齐，你家保姆说你妈妈回来了，要你现在回去，你是……”

　　还不等我说话，赵旸就抢过电话，对着话筒大喊“臭肥肠，小齐在我家，用不着你管！”说完就挂了电话，重新抱起我看电影。赵妈妈叹一声“这孩子……”

　　还没两分钟，电话又响起来。赵妈妈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起来，“喂？啊，是小齐的妈妈啊，这……小齐，你妈妈要和你说话。”她把话筒递给我。因为是我妈妈，赵旸也就没再抢话筒。

　　“妈妈。”

　　“你还不回来！”妈妈声音还是一样带着愤怒和冷漠。

　　“没有……”

　　“没有你是什么意思？滚回来！”

　　“是。”

　　赵旸坚持要送我回去。回到我家门口，我不敢敲门。赵旸说“你不想回去的话，就别回了，到我家吧，我一家都欢迎你。”

　　这个提议很让人心动。不过……

　　“算了，妈妈会打我。”

　　“那你就干脆不回去了，你在我家，她打不到。”

　　“她会不停地打电话。”

　　“我就把电话线拔了。”

　　“赵旸……”

　　我还没说完，家门突然被打开，妈妈把我从赵旸紧抓不放的手里拉扯进家，一边骂道“我怎么就生你这么个野种！连自己家也不回了啊，要到别人家去了啊！都告诉你我今天回家，你还要到别人家去不回来，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妈！”

　　“阿姨，不是的，是我非要小齐留在我家的，不怪他，阿姨，阿姨！”赵旸替我辩解，但妈妈没有听他说话，把刚跨进我家的他推出门去，然后当着他把门使劲砸上。

　　赵旸还在门外喊“阿姨”，不过我听不见了。

　　“妈妈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

　　“还学会撒谎了啊你？我让李阿姨告诉你的，我今天出差回来。你还敢说不知道！”妈妈用皮包带子往我身上打。

　　“妈妈，妈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哭出来。

　　“张太太，您才回家，太累了，去歇息吧，我带小齐回房间。”已经好几天没在家的保姆走上来说。

　　妈妈用手扶了下额头，轻叹“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然后把我推给保姆，自己拖着疲累的步子走开了，似是一眼也不想见到我。

　　我还在哭。大个子胖保姆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到楼上我的房间里，把我往床上一扔，然后把房间锁上，走了。

　　房间黑乎乎的，身上被妈妈打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我蜷缩在床上抽泣。所幸，也许是今天难得吃得很饱，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妈妈在家待了一个星期，然后又走了，这次要走一个月。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我考上了四中。她留了好多钱给保姆，跟我说了声“老实点，听李阿姨的话。”然后就提上皮箱走了。

　　保姆还是老规矩，在家好好照顾了我两天，然后随便买了些方便面一类的干粮零食丢给我，自己带着所有钱不知到哪里去了。

　　不过她们一走，就不能再不让我见到赵旸。

　　我打电话给他“赵旸，妈妈又走了。”

　　“那个大肥肠呢？”

　　“也走了。”

　　“哈哈走了好。小白菜，在家等着我啊，超人大哥来给你送吃的嘿嘿，妈妈刚刚做了拔丝苹果，你真有口福！”

　　时间过了快一个月，保姆回来了。不过等了两天，妈妈打电话来，保姆接电话。妈妈说说她工作有变故，要再拖一个月，说生活费和工钱都汇到保姆账户里了，要她再照顾我。妈妈根本就把我九月份要上初中的事忘了。

　　挂掉电话，保姆对我轻蔑一笑，然后随手扔给我几百块钱，就走了。结果九月份开学的时候，赵妈妈帮我交了学费，办了所有手续。

　　开学那天，赵旸早早在我家门口等着，然后带着我一起去四中。

　　其实这样的开学也还不错。

　　九月阳光很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