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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The Belated Confession ...

  •   不知何时,天已拂晓。晨曦的天光透过高大宽敞的窗棂,在地上打下一地颤动的光影。
      塞缪尔伯爵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单膝跪在地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而他身前那本传说中记载了无数禁咒神罚的法术圣典也因失去了魔法的支撑而散落在地上。路易额前的汗水滴落在泛黄的书页,他咬了咬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带着一丝希望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抱着墨勒斯的红发男子。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伤口纵然尚未愈合,血液也已经不会再流出了。白袍的祭司依然处在昏迷中,金发和祭司长袍早就被血染红,在他身下汇聚成血泊。弗莱尔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脸。红色的血水顺着他的手流了下去,触感十分黏腻。然而他却像是一点也不在乎。

      “还是……”弗莱尔说到一半,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他别过头去,用手捂住眼睛。之前这个男子还是有些微弱的呼吸,但是到了半夜的时候,呼吸便越来越弱。无论路易用怎样强大的魔法来治愈,他的伤口竟然无法吸收一丝一毫的魔力,反而本能地排斥着魔法的流动。
      然后,就在不久,那丝微弱的气息竟然也摸不到了……

      看着双肩不住颤抖的红发男子,塞缪尔伯爵的眼神头一次换上了深思。难道传言有误?莫不是飞龙一族的首领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光之守护者,而完全枉顾了站在一旁守护了他上千年的影月祭司?看弗莱尔这个样子,也真是个可怜人……
      然而这些都不是他现在该想的。路易咬了咬牙,用仅剩的力气伸出手,抚上了四象之圣典的书页,眼里闪动的是不甘心和不相信。难道凭他自己的法力,以及这传说中梅斐尔族历代先知代代相传的魔法圣典,竟然还无法挽救一个人的性命?!

      ——这可是珊拜托他的!她唯一一次请求他!他不能让她失望!!

      …………
      痛。浑身上下都在痛。
      即使一个轻微的挪动,都会牵动许多伤口。他感到自己断裂的肋骨还尚未接好。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黏腻的液体染透——现在有些部位应该已经干了,但是都全部都沾到了皮肤上,触感难受的不行。

      真是的……自己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早知这样还不如不复活,反正他在“死”的时候没有感到什么痛苦。反倒是活过来,简直疼的让人想再死一次。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却听见上方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惊喜与不可置信:“墨勒斯?!”

      唔……
      “弗……”他张了张口,却只能发出这一个音节,因为喉咙里所有的血液都因为这一个动作涌了出来。弗莱尔又惊又喜,连忙用手指抹去他唇边的血迹,拨开他散乱额前的金发。
      “是我。”刚刚还只是有点哽咽,现在他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墨勒斯还是无法睁开眼睛,但是能感到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的鼻尖、脸颊上。以及对方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指,都带着不可抑止的颤抖。

      他的心忽然一阵空落落的疼。自己竟然让他这么担心……?

      “我……咳……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看着他有些急地张口断断续续地说着几个音节,又有好多鲜血涌了出来。本来弗莱尔就满身血污,那双手也仿若裹上了湿润的鲜红手套,实在是不能再为他擦拭血迹了。他连忙制止住他的讲话,又是惊喜又是感激地看向路易,“塞缪尔伯爵,拜托了!”

      路易重重地点了点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晨光中交错出数条漂亮的弧线。指尖带着象征水元素的冰蓝色的弧线,划出一个法阵的形状。然后,他双手交叠,掌心覆住那冰蓝色法阵的阵眼,低声吟唱起来。
      没有人听清他的咒语。只见那个冰蓝色的法阵从他手中消失,然后以墨勒斯为中心,陡然展开在地毯上,不快不慢地旋转着。无数蓝色的水雾随着法阵的转动而从纹路上涌现出来,蒸腾向上,融入了白袍祭司的伤口里。

      这一场试探,路易已是强弩之末,几乎再没有力气张口,只想倒头下去睡个天昏地暗。但是想到珊的托付,他又重新打起精神。
      即使不是光之守护者,即使没有背负这样离奇的从前,她依然是个强大到足以站在顶峰的人。这样一个强大又美丽的人,自己能帮她的也只有这些了,有怎么可以让她失望呢?

      断裂的骨节开始重新生长,结合在一起。骨骼之上,所有受伤的部位开始快速地修复,然后渐次覆上血脉与肌腱。身体的快速修复带来的痛楚让墨勒斯无意识地收拢指骨,弗莱尔握住了他的手。

      …………
      许久之后。
      路易觉得他有些明白昨日珊走了两步就倒在地上的感觉了。

      眼前的场景因为疲惫而渐渐黑了下去。他一个没支撑住,再一次跪在了地上。身子晃了晃,然后便倒了下去。清醒的最后一瞬间,他看到那个满身血污的祭司向自己走来,弗莱尔的声音在头顶上想起。

      “此恩此情,无以为报。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一日后。

      那次地震一样剧烈的波动搅得整个塞亚兰都人心惶惶。塞亚兰地处内□□周没有任何火山,也极少发生地震,像这次这样剧烈的震颤,上一次已经不知道是几百年前因为何事。
      于是有人猜测,莫非是帕勒德斯开始攻城了?传说帕勒德斯有巨大的攻城器械。曾经塞缪尔伯爵和克莱因兹小姐也建议国王陛下开始着手修建这种攻势,却被一些满脑肥肠的酒肉官员给联手压制了——估计是害怕国库因为这两人的“突发奇想”而“损失”吧。

      在震动发生后,德里克一行人第一时间就去了塞缪尔伯爵的宅邸,把他们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这位年轻的伯爵,包括美娜斯交给他们的任务,包括这个身份可疑却又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红发男子。
      而塞缪尔伯爵,做为这处要塞的将军,自然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帕勒德斯。但是塞亚兰的城墙并不适合帕勒德斯传统的工程器械。更何况他自己也感受到了元素魔法的波动,因此他许诺将马上带领自己手下最精锐的术士们去探查情况。

      在得到了塞缪尔伯爵的许诺后,德里克一行人离去了,并在今日重新回到了塞缪尔伯爵的宅邸和他进行进一步的商讨。却没想到——?!

      最爱大惊小怪的琳达看到塞缪尔伯爵身边坐了一个一身雪白长袍,风帽盖住半张脸的男人、一个身着戎装按着长剑的女人,还有那个美娜斯姐姐拜托他们监视的红发男子,惊愕的情绪立刻表露无疑——这些都是些什么人?!

      德里克的震惊不会比她小,但是他还是一脸淡定地向路易行了礼,并说明来意:“伯爵大人,您许诺三日后再与我们共同商讨美娜斯陛下的计划,如今我们来赴约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飞速地向另外的三人打量了一眼,然后继续毕恭毕敬地对路易道,“就不知这几位……能否信得过?”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路易双手交叠在下颌,只是冲他们微微地点了点头,“我身边的这位姑娘,便是克莱因兹公爵的长女,克雷西亚的水之幻剑使。你们认为她不可信么?”
      德里克身后的那几个人闻言更加震惊了——琳达更是叫了出来:“她不是失踪了吗?!”

      “她前几天才刚刚出现在克莱因兹家族的领地,王后陛下也应该已经得知了。”说话的是弗莱尔。在这之前珊已经把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另外三个人,“你们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监视我,远离了王都好久,不知道这件事情自然也很正常。”
      德里克咳了一声道:“克莱因兹的领地距离此处何止千里,克莱因兹小姐要如何能在几日内赶过来?”

      这个问题涉及墨勒斯与弗莱尔的身份。他们两个虽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知道,但却也没有走到哪里都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别人的爱好。于是他和珊对了对眼神,蓝发的女子点了点头。

      “影子骑士团?久仰大名了。”这么说着,这位贵族出身的小姐竟然站起了身,走到他们面前,向他们行了一个军人标准的见面礼。这下连德里克都有些会不过神来了。克莱因兹小姐竟然真的没有一点上下尊卑的观念?
      “美娜斯姐姐经常向我说起你们。”她的声音清清冷冷的,说不出的好听,“既然你是美娜斯姐姐的心腹,那么我相信我接下来所说出的一切,你们都会守口如瓶,并知道该如何妥善处理这些信息?”

      “……”
      蓝发女子的神色过于严肃,暗紫色的瞳孔里闪动的光泽,竟然可以被成为是肃穆了。望着她的眼,德里克不由得紧张地抿了抿唇,直觉告诉他自己今天听到的事情几乎可以颠覆他活在世上这么多年来的认知。

      “……还请克莱因兹小姐放心。”他只能这么说。
      珊向他点了点头,淡然又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过迦兰的人,“你们呢?”

      所有人都倍感空前的压力。最终,就连年龄最小的琳达都信誓旦旦地答应了。水之幻剑使这下才露出了一个清淡的笑意。然后,珊、弗莱尔和墨勒斯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清楚。复杂的表情在德里克一种人的脸上闪过。惊讶,愤怒,悲伤,了然……最终终于了惶恐。就连大致了解了一些事情真相的路易也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叙述的三人。

      “……您们三位便分别是影月祭司、尼弗雷姆之主、光之守护者?!”
      “原来……创世的母神露娜迪亚竟然是……竟然是黑暗三族信奉的幻之月?!”
      “载蒙斯族……宙尔梅斯……亚特帝斯汀……?”
      “这可恨的魔王,竟然杀害了美娜斯姐姐!”
      “哈、啊哈哈,克莱因兹小姐,您……您在说笑……说笑呢吧……哈哈……”

      ……
      能做出评论的还算是好的。绝大多数听众已经因为信息量太过巨大而完全陷入了呆滞状态。就连塞缪尔伯爵都神色十分难看,表情略有些惶恐。

      等大家都差不多回过神来,消化了一部分消息,路易才有些僵硬地回过头来看着珊的眼睛:“珊……你把这些告诉我们,真的没有问题吗……这可是两位月神不愿意让人世知道的秘密……你……”
      “只要守口如瓶,你们不用担心会被责罚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墨勒斯开口了。他还是那副样子,风帽遮住了鼻尖以上的部位。也许是他的身份是传说中恶魔的将军,影子骑士团一众人看到他笑起来的样子,内心竟然有一阵难以明说的害怕。
      “是的。”珊向众人投去一个安抚的笑意,可惜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美娜斯姐姐经常向我提起骑士团里一个棕发棕眼的男子……就是你吧?我记得她告诉我,你叫德里克吧?”

      “嗯……”

      “德里克,路易。我们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不是纯粹告诉你们事情的真相,而是希望你们能为拯救赫洛德、拯救克雷西亚大陆,甚至拯救月迪亚尽一份力。就像路易所说,现在朝堂上尽是酒囊饭袋,连他这个塞缪尔家族的嫡子都被派到边境。赫洛德和帕勒德斯的关系最为紧张,而且帕勒德斯此次前来的将军……是奥利兰将军?”
      “啊,是她。那位号称帕勒德斯壁垒的女将,也是……曾经打败过克莱因兹小姐的人。”

      珊点了点头,继续道:“如此可见,边境当真朝不保夕,岌岌可危。卡契提斯那里发生的事情,奥利兰将军肯定也知道了。就是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路易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男子终于露出一个笑意,虽然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不光是塞亚兰,不光是赫洛德,数年前克雷西亚大陆就已经完全陷入了战火。现在的宙尔梅斯,自认为除了我们几人外,没有人知道她复活并杀害王后陛下的消息。因此,倘若我们战败,整个世界的情形将变得更加……惨烈。”
      路易若有所思:“会变成第二个……亚特帝斯汀?”
      珊看了他一眼:“很可能会走上亚特帝斯汀的结局。”

      “也不一定吧。”弗莱尔摇了摇头,“听圣月之神的意思,他最后还是会插手……”
      “等到他插手的时候,恐怕整个世界的情况已经无可救药了吧?赫洛德也好帕勒德斯也罢,一切都应当已经不存在了。”

      “可是,珊!”路易简直头痛了,“就算我们知道了这些事……又能做些什么?你们三个联手都被宙尔梅斯伤成这般模样,我们又怎么可能抵挡他的大军?更别说尼克罗鲍尔孤……”

      “我也不知道呢……”珊疲惫地摇了摇头,“但是除了告诉你们,我们又能做什么?”

      “……”

      沉默的空气蔓延开来。过了许久,德里克苦笑了一声:“那么听克莱因兹小姐的意思……您们马上就要走了?”

      “时不待我。”

      “什么?!”路易惊了,“珊,我们才重逢!”
      “我知道,路易,我也很舍不得你,但是我们没有选择。”她的眼睛在弗莱尔和墨勒斯身上一一扫过,“斑摩斯岛的奇岩城顶端,传说是帝拉宜查奉上自己的血脉和灵魂,被造变成女子的地方。那里有上古载蒙斯族的法阵,宙尔梅斯被我们打败后,一定会死守在那里,等待与我们决一死战。”
      “那你们去岂不是更加送死?!!”
      “在他找到蒂莱萨之前。”墨勒斯道,“他需要她的力量,因此她的处境变得十分危险。若让蒂莱萨落到他的手中,那么我们……”说道最后几个单词的时候,他咬了咬牙,“……根本不可能胜利!”

      “也就是说,你……要去救蒂莱萨?!”
      “这是我的使命,但是更重要的是打败宙尔梅斯。”

      路易看了她一会,苦涩道:“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清晨。”

      路易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简单地和珊与德里克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后,便希望德里克等人能留下来和自己一起。
      “我和王后陛下的交情你们也了解。更何况,如今我们又共同知道一个秘密,为共同的目标努力。”

      ……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珊他们该担心的了。说实话,珊听着他们讨论着对以后的应对策略,竟然觉得那和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了。
      难道真的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吗?连生前自己最关心的、关于自己国家兴衰的大事,她竟然已经当作来世的事情再听了……

      真的可以……活着回来吗?
      她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梅斐尔族的先知,才发现墨勒斯不知何时将那风貌放了下来,与弗莱尔笑着对视。碧蓝色的眼睛里仿佛盛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又仿佛只是单纯地注视着他。

      蒂丝……你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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