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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The Ominous Inkling ...

  •   “……把我放下来吧。”珊淡淡地叹了口气,目光中有无限的疲惫,似乎不愿意与这个女子再一次四目交接。她不想自己又一次沉沦在那片夜色一样深沉,丝绒一样温柔的墨绿色里,沦为灵魂的俘虏,任她与索与求。
      二十二年来,她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竟然是这样脆弱的东西。以前的心如止水不过是因为没有能引起波澜的人或物。而如今当真遇到了,就如同落到了干柴上的星星之火。焚烧起的燎原火焰足以将自己的神智和灵魂吞没。

      “我不管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月之塔,又有何目的……我们之间本不该有任何交集。我们在不该发生的情况下遇到了彼此,又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我很累了,不想再陪你玩什么游戏。”珊转过头去,丝绢一样的海蓝色长发上还带着点点的血迹,显然她受了重伤。但是她却丝毫没有露出疼痛或者不适的表情,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修长的眼睛合了起来,睫毛微微颤抖着如同孔雀颤动着漂亮的尾羽,在玉石一样的肌肤上投射出好看的阴影。肌肤上的伤口和血渍又凭空为她的岂止增添了几分肃杀,几分脆弱。

      然而蒂丝却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她轻轻地将浑身重伤的珊扶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到一处完好的墙角上坐下,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陶瓷娃娃,又虔诚地仿佛是在顶礼膜拜守候了千年,终于现身的恋人。

      “珊,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蒂丝温柔地擦拭着她唇角的血迹,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小心地避开了那些细小但是很深的伤口,像是在抚摸花瓣的仙子。
      “这与你无关。”她斜靠在墙上,平息着翻滚的气血,语气也稍微有些焦躁。对方身上散发的清香此刻如同致命的诱饵,让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躁动,仿佛秋天冻僵的鸣虫忽然间发现了最后的温暖。不顾自己本来已经孱弱不堪的身体,也要躁动着,拥挤着,洪流一般冲出血脉。清淡的香气此刻却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不但不能安定她的心神,平息她的气血,反而好似兴奋剂一样随着随着血液流遍全身,连脚趾都忍不住地痉挛着。清淡的幽香如同无形的枷锁一样束缚在她的灵魂上,让她动弹不得,也不想动弹。尽管内心一再告诫自己,但是灵魂却如同脱离了心智一样。
      躁动的血脉只能让她的伤势更加重了。更多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将本来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唇染得异常红艳。配上她苍白的肤色和蹙紧的月眉,白与红的对比则让她看起来好像是在地狱的入口迎接新的亡魂的艳鬼。

      “我可以治好你。”黑衣女子漂亮的口唇中吐出话语。没有任何诱惑的意味,在珊的耳朵里,却如同忽远忽近的钟声一样幽深遥远,却沉重得如同鼓点一样敲击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的意味,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用稍微有些担心的语气说出来,在她的脑海里,却回荡出了镇魂歌一样的声颤。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满是伤痕的自己笼罩在其中。如同束缚,又如同守护。漫天的黑色中飘洒着星星点点不属于尘世的气息,如同往生极乐的净土。向下俯视,就可以看到无数在厮杀中流亡的血脉。那是克雷西亚大陆的景象,是她来到月之列岛的唯一目的。但是现在她却被沉溺与幻灭的气息吸引着,灵魂伸出是陶醉一般的叹息,无动于衷于脚下的惨烈。

      修长纤细的食指忽然有些轻佻地勾起了她的下颌。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蒂丝,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样。暗紫色的瞳孔里,倒影着蒂丝靠近的脸庞。眉如翠叶,肌如朝露,一双墨绿色的眼睛深沉得如同能笼罩住她全身上下的网罗。以温柔却让人不容抗拒的力道,她感觉到自己的下颌被对方轻轻地牵引着,仿佛一个祭品完全将自己呈现在神祗的面前。珊知道要发生什么。同样的,她也知道这些事情不能再一次发生了。但是手脚软绵绵得像是柳条,使不上一点力气。甚至连推开她的力量似乎都被剥夺而去。

      樱花一样柔软的唇印在了她的眼睑上,带着舒服到让人叹息的感觉。明明是温柔到要让人落泪的触感,珊却自嘲地笑了。似乎她仅剩的力气,就是用来嘲笑自己不堪挑逗的灵魂和身体,用自己仅存的神智。

      “为什么……”她甫一张口,更多的血流了出来。她并没有再一次去擦拭。只是放弃了一般任由蒂丝摆弄自己。
      “因为你爱我……”蒂丝轻声地耳语着,柔软的双唇亲昵又温柔地摩擦着珊高挺的鼻尖,然后又转到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啄着。
      “为什么我会爱你……”
      “因为我的灵魂是这么说的。”蒂丝轻轻地笑着,如同花间嬉戏的蝴蝶一样轻盈快乐。她的掌心聚集起柔和的光晕,轻轻抵在珊的胸口。她将她揽在胸口,胸膛里的心跳声分外清晰。她的唇靠近珊的耳畔,吐气的时候带着细小的毛茸茸的触感。美丽温柔的容颜此刻离珊的侧脸只有一寸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自己的身上。此刻正抵在自己胸口上的双手,翻涌出无数精纯之极的气息。带着春风一样和煦的力量,渐渐地都随着血脉的流淌汇聚到身体上大大小小的各处伤口上。珊抬起头,对上蒂丝温柔的眼睛。她不明白这个黑暗眷族的女子怎么会拥有如此和煦的力量,如同拂过大海的微风,卷走一切的伤痛与悲哀,只留下静谧的安详,和浮动着的大海。
      她目光里如水的温柔,如同一把冰刃插在自己的胸口。

      沉默了半晌,珊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更加浓重的疲惫,还有一些鼻音:“我要去取得光之守护者的两个腕轮,来到月之塔的顶端,唤醒贤者之石莱布拉,让她认可我为下一任的光之守护者。”
      蒂丝说:“为什么要成为光之守护者呢?你可知道,历代光之守护者,背负着什么?”
      “那是强大的力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绝对公平的。如果能获得贤者之石莱布拉额加护,我愿意奉献出我的一切。”珊揉了揉发痛的眉心,语气平淡地仿佛在叙述其他人的生命。
      “但是现在的你,还不具备解开贤者之石莱布拉的力量啊。”看见对方的肌肤渐渐恢复了血色,脸色也以可以看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看起来也不再是那么累了,她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银铃一样悦耳,如同空谷里的幽兰。
      珊侧耳轻轻聆听着她清脆的笑声,也微微地笑了笑,但是却清淡之极。

      “带我走吧。”蒂丝拢了拢她的发,指尖轻柔地滑过她的脸颊,“我希望自己能离开月之塔,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助你取得剑之腕轮与舞之腕轮。”
      “可是你是载蒙斯族的人。我家乡的人们……他们不会接受你的身份。即使我获得了信物与强大的力量,平息了克雷西亚大陆的战火,他们也依然不会认为得救,反而会认为那些灾难才是神的恩赐,而我……不过是恶魔的使者。”
      “就力量来讲,是正是邪,是善是恶,不在于表面,而在于内心。如果贤者之石莱布拉,做为圣月之神露娜迪亚亲手雕刻的月晶石。如果她能认可你的身份,那便代表月神认可了你。这样的话,你家乡的族人,还又什么话可说呢。”她一直是在笑着的,和煦如同微风。

      珊侧头看了她半晌,终于露出一个笑意,但并不是苦涩的:“你怎么知道,贤者之石会认可和你在一起的我?”
      蒂丝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表情似乎回忆往昔幻梦一样的飘渺。但是她立刻就回了过神,对上珊探究的双眼,倾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珊并没有继续再纠缠这个话题。

      “剑之腕轮为历代翡翠都的掌管者所拥有,舞之腕轮则是飞龙族代代守护的东西。月之塔位于赛普那大森林西南方的海岸边,方位与去往喀雷玛沙漠与尼弗雷姆山脉的路径背道而驰。而且飞龙族的首领弗莱尔不仅嗜血好战,而且有着极为强大的力量,想从他手下轻松拿走舞之腕轮恐怕是痴人说梦。因此,目前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前往翡翠都,去觐见神皇陛下,看看他是否愿意将剑之腕轮交给我,再另做打算。”
      “你不是说多年来你一直没有离开过月之塔……怎么会对外面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蒂丝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问话。再她张口之前,珊就挥手阻止了她,并自嘲一般地摇了摇头,“从一开始我就在问你,而你没有回答。现在问了,恐怕你也不会说出什么。”
      “算了吧。”她笑了笑,向蒂丝伸出手,“那么从今天起,就请多指教了。我的名字叫做珊·弗蜜里恩·德·维斯特·克莱因兹,但是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珊·弗蜜里恩·德·维斯特·克莱因兹……”她轻声地重复着,“好长的名字,不过好美。”

      弗莱尔听完影月祭司的预言后,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捏着尖尖的下颌。赤色的瞳仁中倒影出火河自亘古就流淌的岩浆,如同大地深沉律动着的血脉。没有人知道尼弗雷姆的火河是由何处发源,又终结于何方。因为火河的本身,就如同绵延的轮回一样生生不息地存在着,流淌着。如同大地之母的鲜血,热情而焦灼。
      历史一直再重复着它自己。它在一次又一次地重演着,只是周期也许会有长有短。短则十年,百年;多则千年,万年。即使世界湮灭,万物归于虚无,一切都被永埋在末日的灰烬里,大地依然会以它生生不息的轮回,终结这一个轮回的历史,开创下一个历史的纪元。

      “两千年前的杰拉尔,一千年前的尚恩,他们两个无一不是男子。”弗莱尔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发现声线异常的沙哑,就像是听完什么惊世骇俗却又合乎判断的推理后,如遭当头棒喝,久久说不出话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一样。原本有些磁性的沙哑的声线带着十足的不可置信,“身为光之守护者,男子的力量始终强于女人;就像身为暗黑的魔力之泉,女子的力量始终要强于男人一样。”
      “光之守护者的纹章是印刻在灵魂上的。”最终,弗莱尔说,语气却有些顿滞,“因此那个人不可能身为女子,更不可能司掌流水。珊·克莱因兹是克雷西亚大陆上唯一的水之幻剑使。”

      “啊,是呢。”白色祭师长袍的墨勒斯嘴角勾出一个笑意,但是话音中的嘲讽却不难听出,“是因为仔细喜欢了两千年的男人竟然转生为女了,飞龙王阁下一时间接受不了了吗?”
      “墨勒斯,你找死是不是?!”弗莱尔气极反笑。他信手一挥,一道巨大的烈便从天而降如同红色的流星,闪电一样的速度劈向墨勒斯。白袍的男人身形微闪,轻易地躲过了弗莱尔的攻击后,继续说话激他,“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然后不等弗莱尔说话,他摊了摊手,如同在圣殿里布道的主教一样圣洁庄严,说出的话却十分的不符合他的外表,“不过这不是正好么?”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他转生成了女子,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和‘他’在一起。无论是两千年前的杰拉尔还是一千年前的尚恩,全部都被暗黑之皇女蒂莱萨夺取了心魂,即使放弃所有也愿意倾情追随她。如今他终于转生为女,你大概就不用担心了吧。”

      “不过……谁知道呢?毕竟就算转生成了女人,他对她的爱恋,是楔刻在灵魂上的烙印,无论经历多少年的轮回,也是无法磨灭的。所以说,转生为了女人,也要一世一世地和同为女人的蒂莱萨纠缠不休么?”
      “实在是不清楚,到底是轮回的杰拉尔比较可怜,还是永生的蒂莱萨比较悲惨呢~”
      话语的尾音,声线上挑。他听的出墨勒斯在努力地掩饰着什么,用他惯常玩世不恭的态度。

      他的嘴角依然是挂着笑的,遮住半张脸的风帽完全遮挡了男子眼中的神色。灼热的风自上而下吹动着他飘逸的长袍和风衣,远远看去竟然像一只在炼狱的火海上空停留的白色蝴蝶,转瞬间就要乘风归去。
      弗莱尔望着他,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继续攻击。火色的晶状瞳仁眼神复杂地看则他,一时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他走上前,左手扣在墨勒斯的肩膀上,修长的骨骼即使隔着白色的祭师长袍和精铁制成的护手,温度依然渗透到了他的皮肤上。温热的触感此刻竟然微微有些烫手。
      即使肌肤的温度灼热得让人皮肤发痛,他也不想放手。

      此时此刻,弗莱尔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错觉。
      如果此刻再不解释清楚一切,再不挽留住他,他就会永远地离开这里,离开自己。即使自己从来都没有期待过他的出现,但是每一次他出现后,他发现自己更加憎恨对方的离去。
      即使是疼痛,即使是灼伤,他也不想要再放手……

      墨勒斯转过头面向弗莱尔的方向。虽然他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但是他知道,对方此刻一定在打量着自己。他敢说,如果这个人此刻再说出什么玩世不恭的话来调笑自己,他绝对会把他直接摔到龙血瀑布的岩浆里。不过好在墨勒斯弧线优美的唇角此刻并没有露出之前讥诮的表情。刀锋一样的淡色薄唇微微地抿着,似乎也再压抑着什么。
      弗莱尔看着他,左手依然放在对方的肩上,眼中流转过许多情绪,最后它们全部沉淀为无奈的苦涩。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些庆幸对方的风帽将两人的视线彼此隔开。他不知道墨勒斯能否看得见自己的神情,但是此时此刻,哪怕自欺欺人也好。他告诉自己,对方看不见的。
      有无数话涌到嘴边,最终却被他吞了下去。

      “如果你的预言是正确的,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转过了脸。停滞在对方肩膀上的手微微地颤抖着,甚至如同颤栗一样。他知道墨勒斯感受的到。
      “……历史有它发展的必然规律,弗莱尔。”墨勒斯说,“即使是圣月之神露娜迪亚和影月之神迪亚兰那都无法控制。他们创造了世界,却无法干预这个世界的发展。因此他们创造了各自的使者,信奉着光明和黑暗的教义,执行着她和他的旨意。”
      “但是洪荒万古以来,光和影不断地发生碰撞,不断地融合交汇。如今的光已经不止是光,影也已经不止是影。我不能断言为何珊·克莱因兹保留了一千年前的姓氏,甚至转生为了自己的旁系后裔……”他的面孔面向着一泻千里的火河的岩浆,鲜活跳动的光泽将洁白如雪的祭师长袍也染上了温暖的颜色。

      “我们所做的,只能是遵循内心的信仰和意志。”最终,他似乎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戴着纯白色手套的左手,覆在弗莱尔停在自己肩上的手。修长的指骨用力地缩紧,力道大得似乎要将对方的护手捏碎,又似乎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颤抖。
      “但是,在根本的立场上,光和暗依然本质地对立着。”

      通天彻地的火光翻涌着。灼热的岩浆打在巨大的岩石上,连带着巨石一起灰飞烟灭后归于沉寂,仿佛在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一个残忍而不祥的预言。

      信仰不同,终将形同陌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The Ominous Ink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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