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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The Attempting Darkness ...

  •   一旦被一条藤蔓束缚,其他的藤蔓就如同嗜血的蚂蝗嗅到了鲜活血肉的气息。锋利的叶片和尖锐的倒刺随着藤蔓缠绕进她的四肢。
      胸口的空气都要被寄出去一样的压迫感。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一样。魔法的咏唱被打断,附着在刀刃上的寒冷的冰雪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控制而四散分离。纵然是精铁铸造的刀刃也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力量,顿时随着藤蔓的疯狂的摇摆而碎裂成一片一片落在地上。
      女子的瞳孔猛然缩紧,但是却丝毫没有显出怯懦的样子。暗紫色的瞳孔沁出了嫣红的鲜血,在白皙的脸颊上,如同攀缠了红线的玉石,妖异而又冰冷。她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珊转过头,看着面对自己,在一片风暴之中依然安然站立的蒂丝。对方正焦急地看着自己,长发和裙摆如同有生命一般飞舞着,花朵一般绽放着。不知怎的,珊忽然想到了弗莱尔。那个俊美邪肆的男人,即使在自己斩杀了他无数的族人后,却依然愿意对自己伸出援手……
      蒂丝黑色的裙摆不知道是用何等材料制成的。在周围暴戾汹涌的风暴的环绕下,竟然完好无损。本来就有些遮不住身子的黑纱一样的丝裙在风中翻飞,露出了修长白皙的大腿。她赤着洁白的足站立在原地,裸足纤尘不染,如同暗夜的仙子。

      依然……没有出手吗……

      说不清是感激还是有些失落的情绪顿时涌上她的内心。她看着她墨绿色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担心和疼爱,但是更多的却是无言的信任。就好像是山盟海誓的恋人,无条件地相信着对方。即使当日光被乌云遮蔽,当世界被死神握在掌中的时候,也愿意倾其所有,不惜将一切都交到对方的手中。

      忽然间一切喧嚣似乎都静止了,虚空之间只剩下两个人在对望。蒂丝飞扬翻滚的衣裙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黑色的网。温柔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乐土一样安详的气息,直让人想要沉溺其中永远不苏醒,带着馨香的圣百合和馥郁的血玫瑰的颜色。海洋一般温柔的气息渐次随着血脉的流转沉入四肢百骸。耳畔浮动着圣乐一样虚无缥缈但是华美的声颤。
      这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关联,但却像注入的水流一样,缓慢地流淌过眼前。

      战火频烧的克雷西亚大陆,昏庸腐朽的赫洛德国君,尸山血海的赫尔博港口。
      黎明的曙光到来之前,全部消失的星光和月色,天地间黑幕一样的黯淡。
      无数凝固着干涸血迹的羽毛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而下如同终年不歇的大雪。
      落在地上的白色羽毛变成了冰冷的红雪,星星点点的血迹如同泼洒在了视网膜上。整个天地变成一片玫瑰一样长着倒刺的鲜艳。
      落在地上的,是火的权杖,水的圣杯,风的利剑与土的钱币。

      然后她看见了蒂丝。在这个满是冰冷和黑暗的世界里,她长身站在风中。衣衫飞舞长发飞扬。她依然温柔地笑着,只要是看到那个笑的人,内心都能不由自主地跟着柔软下来。
      她朱唇微启,声音如同耳语般轻柔,却一字一句如同敲击的钟声,打在她的心上:“如果你在这里失败了,你的家乡就会变成这样。”

      被玷污的四圣物象征着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崩塌毁灭。
      如果自己在这里死去了……又有谁能来拯救在战火中哭泣的克雷西亚?

      藤蔓肆虐地飞舞缠绕着,如同毒蜘蛛的网。无数白色的粘液顺着粘腻的藤光滑的表面流了下去,垂涎一样,似乎要是要消融猎物的食人花朵。
      被束缚在终于的女子嘴角忽然噙了一丝笑意。巨大植物的枝叶遮住了她的眼睛,因此她的表情看不清楚。但是她嘴角的笑意,并不是所谓的视死如归,也不是拼死一搏。

      在她的家乡,还有无数人在等待自己。
      如果能实现他们的梦想,自己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黑衣黑裙的女子微微一惊,脸上难以置信的神色表露无疑。她有些哀伤地看着她:“即使是来自邪恶的力量,你也愿意接受?”
      藤蔓枝叶覆盖下,紫色的眼睛微微笑了起来,其中夹杂的苦涩,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我……明白了。”蒂丝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连音调都被四周的狂风撕成碎片,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却夹杂着真真切切的哀恸。
      “听从你灵魂深处的召唤。”她说,与此同时别过了眼睛,似乎不忍心继续再看下去,“使用自降生伊始便赋予你的力量。”

      话已至此,蒂丝忽然轻轻地笑了。眼角温柔的弧度弯了起来,如同柳枝的嫩条一样纤柔,如同寒冬的冰雪一样清高。墨绿色的眸子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如同一条又一条金色的丝线在翠绿的枝叶上游动翩跹。她慢慢举起左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晶莹如玉洁白如雪。从珊的角度,透过纤长的指缝,那金色的纹路仿佛点缀在翠玉上的叶脉,在瞳仁的边缘,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弯曲地拉伸,生长,绵延,交织,最后都翻滚地汇聚在瞳孔的中心,显得妖媚异常。
      此时此刻,珊忽然有了一种荒谬的感觉。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不管变成什么模样,不管经历过怎样的变故,不管自己曾经怎样怀疑猜测她……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从来没有变过。

      蒂丝依然轻轻地微笑着。看向她的眼神如同春风一样温和,海藻一样柔软。她凝视着她,樱花一样鲜红的唇轻轻张合着。
      那一瞬间,熟悉的、让人厌恶又陶醉的感觉又一次如同潮水一样流遍了她浑身的经络。又一次,珊近乎失神地看着蒂丝,仿佛灵魂已经被那双带着妖异,却又意外温柔的眼睛吸引了。耳畔剧烈而锐利的鸣叫声和藤蔓舞动的声音,肢体被划破的痛楚,血液被吮吸的难受,全部都湮灭下去。就像灵魂下达的命令一样,解除了肢体的痛苦。

      她近乎失神地看着蒂丝口唇的张合。她听见她的声音和自己灵魂深处的某些音色重合了。如同两股同源但是在途中分道扬镳的河流最终殊途同归一样的感觉。她听见蒂丝轻柔地说道——

      “珊……一个字都不要落下……”

      “地狱深处燃烧不息妖火,深埋於黑暗地底的红莲之炎。”
      “将光明堕入黑暗的火沼,予以圣贤最严苛的审判。”
      “百年前我以灵魂向月神迪亚兰那起誓……”
      “遵循暗影之月的信条,我乃尔等侍奉之女主。”

      这……是什么?!
      内心纵然万般震惊,但是她的身体却仿佛停不下来了一样。珊机械地重复着仿佛楔刻在灵魂之上的咒语。听起来分外的不祥又罪恶的咏唱,自弧线姣好的唇线中流泻着。
      随着话音的出口,噬灵藤萝巨大的藤蔓似乎是被一把尖锐的力量从根部贯穿,将之连根拔起。所有的藤蔓更加凌乱无章地挥舞着,打碎了无数洁白的大理石和远古的壁画。大面积的石强和彩色琉璃制成的窗子被巨大的力量无情地粉碎,如同撞击在巨石上的浪花,连喘息的空档都没有便碎成灰尘一样的粉末。每一根藤蔓都发出了诡异而恐怖的尖叫,如同被活活地燃烧在汹涌滔天的火海之中。束缚住珊的藤蔓顿时失去了力道,女子纤细的影子如同脱离了枝头的树叶,脆弱无依地坠落了下来。

      蒂丝一直有些紧张的眼神这才放松了下来,美丽的眼睛溢满了如释重负的感觉。赤//裸的双足轻轻点地,借着胡乱挥舞,仿佛被巨大痛苦摄住的噬灵藤萝的藤蔓间,黑色的纱衣如同圣洁的暗色花朵般绽放。她轻易地避开了噬灵藤萝凶猛的力道,动作飘逸而敏捷,几个转身便移到了珊的身边。
      看似不盈一握的柔荑稳稳地接住了女子坠落的身体。飘散飞扬的玫瑰色长发拂过珊被轻微划伤的侧脸。即使在这样猛烈刚劲的风中,柔软的长发依然如同玫瑰色的丝绢般温柔。被长发拂过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她到底是谁?
      是自己的天使,还是自己的劫难……?

      这个黑暗眷族的女子,三番五次地出手相救……到底是圣月之神的救赎,还是影月之神的诱惑……

      如果能拯救在家乡等待自己的人,威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保受战火折磨的黎民百姓……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倘若拯救他们的是一个恶魔的奴仆,恐怕所有怀揣正义和光明的人,都会羞愧得无地自容,愤怒地自尽了吧……?

      “以火沼之炎化作滔天巨浪,以妖灵之火化作万顷怒涛。”
      “以无上的黑暗之源,将犯上的奴仆焚烧为灰烬。”
      “以珊/尚恩(Shin)·克莱因兹之名,承接影月之神的怒火……”

      一个巨大的法阵从珊的脚下延伸出来。仿佛是最浓重的黑夜浸染的光泽,如同载蒙斯族制造的黑晶石一样浓郁深沉的力量,呼吸一样明灭地旋转着。随着光泽的流淌,法阵中央渐渐显现出一个复杂的花纹。大概是同源的缘故,仔细看来,她脚下的阵竟然和之前弗莱尔召唤沙蛇之王时所使出的法阵有几分相似。即使是召唤出法阵的她,也丝毫不知道这个法阵的用途。
      幽深黑暗的色泽如同恶魔的眼,残酷而邪恶地微笑着。

      不可以……怎么能这样……
      如果一定要在魂飞魄散和向恶魔出卖灵魂之间选择,她宁可把命留在这里,也决计不要成为恶魔的奴仆!

      不知道是哪来的力量,珊一下子推开了蒂丝。诡异幽深的法阵因为主人内心的动摇而明灭不定地闪烁着,渐渐分崩离析。仿佛一个被光明吞噬的地狱恶兽,狰狞残酷的面容消失在了无尽的光晕之中。
      光华散尽后,是长身而立的珊。艳红色的披风已经被刚才肆虐的打斗撕成了碎布,暗蓝色的铠甲也因为猛烈旋转的气流,和噬灵藤萝钢铁一样的枝叶与倒刺扯得残缺不堪。裸//露在战甲之外的肌肤上,无数细小得肉眼无法看见的伤口如同细线一样游动。蔷薇色的液体从修长的指甲滴下,在洁白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斑点。海蓝色的长发如同大海的波涛一样飘散着,女子右手高举断裂的军刀,左手横立于胸前,持着雪亮的匕首。

      她转向蒂丝,语气中带着属于自己的骄傲:“蒂丝,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她微微扬起尖尖的下颌,仿佛起誓一般:“我的心不该动摇,珊·克莱因兹绝对不可能沦为恶魔的走狗。”

      珊并没有给蒂丝回话的时间。失去了黑暗法阵的压制,暴虐的魔物重新找回了主宰一切的感觉,虽然这只是单方面的了。它汹涌地挥舞着散发着恶臭的白色触手,就像一只蜘蛛张牙舞爪地挥动着铺天盖地的银色网罗。无数藤蔓在一瞬间分成了四股,游魂一样将长身而立的女子包围起来。

      珊冷静自若,甚至是带着一些掌控一切的情绪,站在汹涌的游魂之中,仿佛一个刚刚与地狱恶兽决战,得胜归来的勇士,已经再不惧怕任何困难。

      闪电般地挥刀,断裂的刀锋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冷冽但是完美的弧度。须臾之间,寒冷的坚冰顺着刀刃断裂的地方,瞬息着持刀人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成形。断刀被以更加坚固、更加冷厉的寒冰修复,似乎连挥动之间都如同置身在极北之地的冰原,呼啸的冰雪风暴夹杂着宏大的魔法气息轰鸣过耳。
      匕首以一个灵活的弧度在她指尖打着转,雪亮的光芒映照在暗紫色的眼里如同肆虐汹涌的白色风雪。虽然具有强大的力量,却不会肆无忌惮地破坏。圣洁的冰雪只会予以邪恶的敌人最严酷寒冷的惩罚,却不会对善良和美德造成任何的伤害。
      “特罗司达的圣火,瑟费大海的浪滔。”她重新开始吟唱着之前被打断的咒语,嗓音回复了惯常的冷静自若。这才是克雷西亚大陆上唯一的水之幻剑使,克莱因兹家的下一任家主。
      “火焰的精灵,听从我的召唤,化作血色的匕首。”雪亮的短匕首瞬间燃烧起了鲜艳的烈火,如同她的披风一样鲜红。
      “大海的神祗,听从我的祈祷,化作蓝色的长刀。”冰制的刀锋上顿时涌动起无数细小但是力量精纯的水雾,一圈一圈如同花瓣一样扩散着又重新被刀锋吸收。水滴的灵力与冰制的刀锋互相铮鸣吸引,发出浑厚又深沉的震动。

      在噬灵藤萝聚起最后的力量向自己攻击之前,女子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挥。火焰的暖光和寒冰的冷锋被同时抛了出去,却并没有失去依靠般坠落在地上。幻剑使精纯的灵力和高超的魔法造诣让两件武器漂浮在了空中,如同两个互为对极却彼此相互吸引的情人,包容着彼此,又打量着彼此。
      珊右手一挥,目光充满了坚定和对胜利的志在必得。仿佛是收到了主人的指令,闪现着幽蓝色光芒的冰剑顿时剑芒暴涨,须臾之间将所有挥舞着的藤蔓冻结成坚硬但是沉默的冰。并不是从表面,而是从内部。那些腥浓恶臭的白色汁液在她灵力的驱动下,皆依自然之理回归最初冰封的沉寂。失去了生命律动的魔物,被体内那些原本赖以维持生命的液体刺穿。它想要尖叫,却连这个音调都已经发不出来。与此同时,火焰的暖光自地面汹涌地燃烧了起来。没有烧融坚硬的寒冰,却将腐殖质一样的藤蔓,连带着失去生命而迅速干枯的叶片,推入一片炼狱火海的艳红之中。白色的残存的石墙和雕像破碎的脸孔都被映照上了盈盈若若的火光。

      此时此刻,珊忽然一个踉跄。她脱力地倒退了几步,微微弯下腰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几率暗红色的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她试着按照以往平息气血的方式压抑血脉的翻滚,却发现适得其反。越来越多的鲜红色液体从胃部翻涌而出,将原本就有些破碎的衣衫和铠甲染成了一种凄厉的美感。女子的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水从光洁的额头渗了下来。珊慢慢俯下身,左手按压住翻涌的胃部,努力平息想要呕吐的感觉,却是徒劳。
      鲜艳的颜色慢慢在地上汇聚成一条细细的溪流。在汹涌的火光的映照下,颜色更显得鲜活,如同生命的本身。

      果然……身为水之幻剑使,使用火焰魔法还是太勉强了……

      她刚刚想要伸出手,擦拭嘴角的血迹,摇摇欲坠的身子却被另一个人扶助了。

      美丽的瞳仁恢复了最开始的墨绿色。蒂丝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看似纤弱的手臂丝毫不费力地支撑起珊的身子,蒂丝用黑纱的裙摆温柔地擦拭着她嘴角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

      珊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我的珊果然很厉害。”蒂丝笑着,有一种天真的温柔,就像一个温婉的女子好不吝啬地赞美着她的情人。她丝毫没有提起之前那个黑暗的法阵,目光里全然是骄傲的神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The Attempting Dark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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