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殁（kz同人）》顾莫殁

4、时间的小白马它总是跑得太快

　　时间这样的概念对于昆茨埃特来说，一直是模糊不清的：就像那蓝色的多瑙河蜿蜒而去静静流淌，既不波涛汹涌，也不静止不前。这样的认识陪伴他走过幸福的童年和忙碌的少年，使他从小便轻易保持着一种从容不迫的状态，加之后来跟随父母学医，看遍各种疾病痛苦、生死离别，更让他总是带着一股超乎常人的沉静。
　　然而，当佐伊赛特在晨曦中亲吻他唇角之后，一切都改变了。时间突然加快了速度，那句常常有人说起的“白驹过隙”终于被自己理解。昆茨埃特觉得自己仿佛被推进了一条奔腾的河流，想要停下来或是慢一些都只是痴人说梦，只能跟着汹涌的水流不断向前，甚至来不及细细品味每一个愉悦的瞬间。他渐渐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时钟更加冷漠的东西了，在冰冻的海边、在春天的蔷薇园、在夏天午后的咖啡馆、在秋天落满黄叶的山林，每一个他们尽情摘取梦幻的时刻，它都是分秒不差的滴答着。
　　昆茨埃特还没来得及发现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孩”已经慢慢长大，直到昨天晚上，少年兴奋的给自己看了那张简洁的邀请函。他这才真正的意识到，四年来总是在自己身边腼腆幸福的笑着、撒着娇的漂亮男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退去了稚气和婴儿肥，变成一位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十六岁少年——还带着完美遗传母亲的对花草园艺的天赋，这实在是让人又惊叹又嫉妒。
　　因为十二岁时曾培育出新的观赏性植物，少年被邀请前往法国进行有关园艺学为期四年的学习深造，昆茨埃特有些后知后觉的明白佐伊赛特原本就有比呆在自己身边更重要的事要做。——这本是一件开心的事，对于十六岁的少年来说确实如此，他清楚看到少年脸上洋溢着的兴奋，一遍遍的重复着：以后再也不必踏进艾莫尔德集团了。
　　自己是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和欣慰的。以一种无比尴尬的身份，寄居在艾莫尔德旗下的北欧设计院，做着别人强加给自己的工作，而这个“别人”，又恰好是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和弟弟的“父亲”，如今一张薄薄的邀请函，可以顺利结束目前混乱的一切，让少年去过他真正想要的生活……可昆茨埃特一贯从容的心似乎再也不听自己的使唤，那种感觉像是用银针一下下轻刺神经，不断产生折磨人的微痛。虽然他尽力表现的和少年一样开心不已。
　　当夜色再次降临，昆茨埃特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少年收拾物品的忙碌身影使对面那抹橘色光影一反常态的明明暗暗闪烁着。有些心虚的闭上双眼，不忍再看，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那因难过而减慢的心跳。

　　此时的杰戴特倚在门边，看着哥哥忙碌而又开心的身影，心中不断升腾起的各种情绪简直叫自己想要发疯。昨晚佐伊赛特一夜未归，但他再也不会像十二岁那年一样奋力的四处寻找，之后在庭院中傻傻的坐着等待直到睡着，因为他知道，哥哥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似乎比自己更重要的人，那人曾经递给自己的一次性纱布至今还带着淡淡葡萄糖溶液的香甜，安静躺在抽屉的最深处。对于这样的结果，杰戴特一直带着发自内心的祝福，但每次当他看到哥哥颈上虽极力掩饰却还时不时露出的吻痕，自己的心就会不由自主再次掉入一个未知的深渊，不断地沉下去。
　　房间中佐伊赛特的身影不断在自己眼前摇晃，这让杰戴特觉得有些头晕，他闭上眼，竟渐渐看到了夏天他们在海边一家小店吃冰淇淋的场景——天空澄明没有任何杂质，抬头仰望，那颜色像是画家手中的水彩蓝的直叫人想要陷进去。每次，昆茨埃特都会给自己叫不一样的冰淇淋，四年的时间，他基本上已经把小店中的所有品种都偿了个遍。但叫给哥哥的永远都是那一种：包裹着好看的蓝色油纸，打开来，是奶油堆砌出的一朵精致蔷薇，上面带着一颗由巧克力酱融化出的心形，只是看一眼就觉得赏心悦目。杰戴特知道，那是一款专属于哥哥不外卖的点心，被它的定制者取了一个同样赏心悦目的名字：唯爱永恒。
　　想到这段记忆，杰戴特的心又一次在欣慰和抽痛中沉浮，睁开眼，默默走上前毫无预兆的从背后抱住了专心打理物品的佐伊赛特，他能感觉到在自己臂弯中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这种不知何时出现的生疏让杰戴特彻底失控，眼泪不断的涌出眼眶，怎么忍也忍不住。
　　一切手续都很顺利，出发的那天很快到来。他跟着昆茨埃特将哥哥送到位于小城边缘的机场，微笑的看着那第一个闯进自己内心的男人给哥哥带上一把闪着微光的精致小锁，并温柔的和他吻别。之后，十几年相依为命的哥哥郑重把自己交到男人手中，认真说着：我离开的这段时间，请一定照顾好杰戴特。那一瞬间久违的温暖涌进杰戴特的心房：不管他会走到哪里，无论他会爱上谁，他们永远都是彼此在这偌大世界中唯一的亲人。
　　说再见的时刻最终不可避免的到来，看着佐伊赛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海中，杰戴特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点点加大了力度，指骨随之传来挤压感连着心的痛。他突然间就想到了自己还很小时，美丽忧伤的母亲絮絮叨叨说过的那些话：永远不要和你爱的人说再见，这样你们就总还有机会重逢。若是说了再见，那就是再也不见，你等待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杰戴特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后悔像是一株藤蔓迅速在身体里蔓延，他有些不甘心的回头想要寻找哥哥尚未走远的背影，然而透过高大落地窗打进的耀眼日光刺伤了杰戴特已经有些含泪的双眼。
　　无意间涌进脑海的那句话像是一个咒语，让杰戴特心中的不安像烈日中疯长的罂粟。回到家中的他着了魔一样一遍遍拨打着佐伊赛特的号码——虽然他知道飞机上的哥哥根本没有可能接起。最终心情焦虑疲惫不堪的杰戴特在听筒中不断传来无法接通的提示音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中的他听到了飞机失事的消息，看到了躺在自己眼前血肉模糊的哥哥，还有发疯摇晃自己肩膀不停喊着“你为什么要跟他说再见”的昆茨埃特。他想要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逃跑却迈不开脚步，想要哭泣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就那么呆滞的站着，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时候梦仅仅是梦，不管它有多么真实。早晨，杰戴特终于摆脱噩梦睁开双眼，院中树上住着的蓝色知更鸟正在婉转啼唱。他触电一般从床上弹起，捡起自己昨夜睡着后掉在地上的手机，片刻后如释重负般长吁一口气：简讯箱中哥哥美丽的头像下，发来一个大大的笑脸和一行简洁的话语“已安全抵达，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