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玫瑰》天九一

9、无语有解

　　夜正深。
　　郑宅内灯火辉煌。
　　那男人衣着光鲜、气场强大，而我穿着上下分的白灰相间的格子睡衣与绣有龙猫图案的棉拖缓步走上前。
　　“叔叔，你回来了，你辛苦了。”走进了，我抬头看着这个男人，说实话，与三年前的初见相比，他的眉眼更为犀利，但表现出来的神色却也更加沉稳，鼻梁高挺，唇线绷直，不言语的话径自散发出一种威严不可亲近的气场。说到底，即使我不曾与他产生这样的命运羁绊，作为一个路人与他对视，我也会怯场害怕。明明就是不一样世界的人啊。
　　他也低头看向我，眼神中终于有了几分神色变换，他张嘴：“嗯。”
　　又闭上了嘴，却开始上下打量我。
　　？
　　我抬眼看他，低眼掩饰自己的无措。他在看什么？
　　当我的眼神从自己脚上的龙猫图案离开，再次抬眼想看他时，他忽然把手放到我的头上，吓了我一跳！
　　这可是相当亲密的一个姿态啊，可是，为什么？
　　“睡吧。”可他只是说了这样两个字，我从惊讶中回神，下意识张嘴：“可是……”
　　“上去。”他又说。
　　我眼中闪过疑惑，最后想算了，我们也不可能讲出什么有深度的对话，最后有些沮丧地应道：“好的。叔叔晚安。”
　　我上了台阶，回来了就回来了吧，怎么相处的问题还是留到以后想吧……我抬步拾阶前行，走到最后一个台阶，下意识往下看——却看到那个男人蓦然转身的背影……
　　他，竟然在那里一直看着我上了楼吗？
　　不可能的。我又乱想。去睡吧，明天学校还有一个模拟考呢。我胡乱想着走进了房间。
　　不管怎样，太阳照常升起。
　　回到学校又是另一个世界了。
　　即使睡眠不足，还是打起了十万分的精力应对作为大考一百天倒计时象征的模拟考。上午的语数两门考下来，唯一的感想是找个地方睡上一觉。跟白素一说，女生就默契十足地比了个“OK”姿势，做我的午饭跑腿后援去了。
　　教室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收拾了下书本文具，也离开了教室。外面依旧是雨，连绵不绝。我下了楼，撑伞右走，穿过广场，最后到了医务室。
　　我收伞扣门，里面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进。”
　　女人是校医，也是郑家家庭医生顾久保的亲妹，名叫顾久朝，也因为这层人情关系在，医务室就成了我偶尔睡觉的地方。
　　几年前母亲的死让我有半年时间无法睡下，这使得我的睡眠系统相当不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趋无碍。
　　合衣盖着白色棉背，躺在空无一人病房里的床上浅浅睡了一会儿，但我仍然醒着的知觉告诉我有人来了。
　　来人是白素。
　　“醒了？”见我坐了起来，她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关上了门。
　　她就坐到床边，把袋子放在膝盖，从里面拿出了一包纯牛奶递给了我，待我接过，又递来一个牛角面包和一根火腿肠。
　　“又睡不着了？”女孩子侧身看着我。
　　“没，昨晚我的叔叔回来了，说了会儿话。”我咬了几口面包说道。
　　“啊！就那个一年到头见不着一面的叔叔嘛。”白素带着微微调侃的语气接了下去。
　　“嗯。”但我不想多谈他，应了一声就继续吃起了面包。
　　我大致的身世情况，白素是知道的。就如同我也知道白素的父母在她七岁的时候离异，而她则跟着父亲，之后父亲中了彩票一夜暴富，不久她就有了一个年轻的后母。
　　白素也不说话了，一室安静里只有我手中牛角面包外面的塑料薄膜发出的“瑟瑟”声音。
　　喝了牛奶，吃了火腿，白素就在一边把我制造的垃圾装到原来的大塑料袋里，最后绑了一个结。
　　“再睡会儿，两点半我打电话振你。”说着，女孩子也站了起来，“我去教室看会儿数学，唉，万恶的数学。”
　　“好。”我应道，抬头看向她。
　　“其实，”但白素好像又想起来的什么，转身俯视我说：“我想，我很后悔，这么多年我没有做些什么去改变我与我母亲的关系。可她已经去了，我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但我不想再做同样后悔的事，所以我决定，我决定叫那个女人‘妈妈’试试。”我吃了一惊，我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女人是她的后母。没等我再多想，白素又说：“你也是，一个大男人，给我振作一些，回家好好跟你叔叔相处啦！亲人是不可以远离的存在啦！”
　　“就这样，走了。”说完，白素就提着垃圾袋开门走人。
　　……真是的……留我在原地为她的言语吃惊。白素说的话我无从反驳。真是的，鼓励人的话都不能好好说吗？最后我笑了。遇到白素是我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