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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亭中 ...

  •   酒尚未动,芷瑶暗扯嘴角道:“既然是两位公子的赔礼酒,今天这酒桌上的规矩不妨由我立了。”
      芷君欲出言阻拦,昱唯笑哈哈地抢道:“这话虽然十分刺耳也还受得住,且听你怎样刁难。”

      翻了个白眼,薄唇掀动:“二公子忒是小气,我说的句句在理,不过是你们这些官宦家的不惯听些别人占理的话罢了。”
      “莫要再没规矩!”芷君终究受不住出言喝止。

      “呃……呃,”昱唯一副捧心欲倒的模样,“大哥你瞧这丫头,年岁不大吧,生这么一副伶牙俐齿,当真伤人不见血的。”

      昱伦嘴边微噙笑意:“我听着尚可,看你倒是立些个什么规矩。”

      “自然是这酒不可随意而饮,倒要行个酒令设个赌局。”芷瑶来回打量了一下,得意洋洋地道:“我看我们今儿个不许行雅令,就是要划拳猜谜胡赌乱喝罢了。”

      昱唯忙不迭地拍手,昱伦却颇笑出了声:“这个在下确是不行的,你们比划,我每局均陪罚一杯就是。”说着低头闻了一闻杯中酒,仰首饮尽:“先自罚一杯,向令官告罪。”

      芷瑶鼻中哼了一声,扬了扬下巴,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对昱唯道:“你呢,大好男儿莫要也做不战而降的胆小鬼哦。”
      昱唯兴冲冲地道:“这个有什么问题,只是没有现成的酒筹就手,不然我的赌运是甚好的。”

      芷瑶道:“这有什么难的,这竹筷、手指头都能做个酒筹,桌上的鱼肉、豆腐瓷碗一扣也可当猜物的色子,我们划个花拳接个山歌都是一样的,只怕到时有人喝得不痛快。”

      昱唯忙不迭道:“我就以这腰间的令牌立誓,一切听姑娘吩咐,谁若是输赢没个痛快的,都要去骁骑营领板子。”

      果不出所料,这边昱唯还未领会完全,那边就一个花样接着一个花样地出题。只见酒空了两坛,芷瑶才只干了两杯而已,倒是发个酒令全场翻飞,口手不得闲,面上微微醺红。

      昱伦只靠着桌子,淡淡地看着,昱唯输了,他便也默默干了杯中酒。

      昱唯输了好一阵子,脸红通通地不禁气闷:“这么着喝酒我倒是欢喜的,只是老是我输的不大有脸面,芷瑶姑娘今天虽是气我哥俩儿,但要赔罪还是来日方长,犯不上今天把我这么个马夫灌倒在这儿。我看两位姑娘都该是才貌双全的,不如也做些吟诗抚琴的风雅之事,也、也不辜负今夜的……碧水溶溶,皓月当空。”

      芷瑶扑哧笑了出来:“谁老是说自己没读书的,求饶的时候又来卖弄些酸词儿。我不管,谁说赖皮要受罚来着?本小姐不稀罕骁骑营的板子打得多通透的,起码得受本小姐一耳刮子。”

      芷君只是皱眉,此时全当没听见她的,笑对昱伦道:“我来改个酒令,像刚才那样的急行酒实是不好的!我们就来个雅令,今夜也当真不早了,该当散了。”
      说完只是看着亭外一轮明月,向着昱伦笑了一笑。

      昱伦心领神会,也走到亭子的栏杆旁,向上仰望着月亮,对着走到身旁的芷君低语:“江清月近人。”
      芷君沉吟了一下道:“烟笼寒水月笼沙。”

      那厢昱唯不甚反抗,当真让芷瑶刮了下不轻不重的。芷瑶立起身,不知怎的连这边的酒令也听到了,面色又转冷道:“大公子当真是清冷之人。你们行这月亮的诗词令,却没个讲头儿。”

      芷君气她不过,便道:“咱们不过是寻各自得意的词应个景,你有讲头儿,你却怎样说?”

      昱伦也转头凝视着她,芷瑶斜着昱唯问道:“那一首,你可会来着?”
      昱唯通红着脸寻思一回,居然让他给想着了,两人边笑边唱:“月亮牙儿,本姓张,骑着大马去烧香……”

      唱到两句,昱唯突然停了下来,沉声道:“有人也来这亭里凑趣了。”

      语毕,同样是一艘小船驶近了湖心亭。一个宝蓝缎子长衫的男子缓步而来,看灯火中的亭内甚是分明,大声呼喝道:“我道是谁呢,做这般风流雅韵之事,竟过之于我,原来是相府的大小少爷。”

      待来至亭中站定,方见这人眼中似有火焰,虽面目英挺,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斜吊的嘴角也有三分邪气七分戏谑,眸子黢黑中略见阴鸷。

      昱伦昱唯见了这人,却敛了脸上的笑意,齐齐跪地,嘴上顾忌并没作声。

      来人呵呵一笑,自坐下来:“起来吧,我来这河上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左右是没人敢管的,你们也知道相府大人是最爱念我的,我只求求两位兄弟莫去给我告状就罢了。”见两人还在迟疑,不耐道:“爷来这玩,从来都是老鸨不跪龟公不跪奴婢不跪美人更是不跪,不然出来玩跟宫里还有什么差,还有什么意思。你们这七尺男儿不跪就不跪,扭捏做什么?这两个丫头也不要跪了。”

      亭中几人心里都同时有了不同的计较。芷君携了芷瑶一起,盈盈了拜了一个万福,道:“万岁爷有令不得跪拜,民女不敢违抗,但也还是得见个礼。”

      皇上眼也不抬,拿了酒壶,道:“嗯,有规矩,调教得甚好,哪个妈妈……”
      昱伦上前接了酒壶,倒了酒,低眉回道:“皇上,这两位是……我远房一个姨娘家的表妹,她们父亲亦是府上的世交,两家自然亲厚些。”

      皇上嘴上呵呵了两声,又打量了两眼,低语道:“怪不得!”又见后面的姑娘一直侧着头,就道:“你又是做什么这么扭捏了,刚才唱歌的直爽劲儿呢?”
      芷瑶闻言,鼓着嘴抬起头道:“我是惹惯了事情的,万岁爷偏要找我的茬,佐不过晚上再听姐姐骂上一回。”

      众人都待劝解,皇上对着她的脸微微愣上一愣,慢悠悠地笑道:“刚还在纳罕,这河上谁家的姑娘敢给恩客唱童谣。”话锋一转,笑嘻嘻地对昱唯道:“刚刚听说今天骁骑营的弟兄在这河上抓贼,为民除害,本来想快点赶来凑个热闹,无奈被牵住了,你们也知道,最难消受是……美……”看了两姐妹一眼,话并没有说下去。

      昱唯道:“不敢让万岁爷伤神,只是几个毛贼。”
      皇上嘴里嗯了两声:“你嘛,武艺我是知道的,昱伦呢近来也在宫里出入,人家背地里都喊他‘玲珑心’的,整治这两个毛贼,当真是……呵呵,虐得他们大快人心呵。”话里听不出是讥诮还是玩笑。

      皇上又接着道:“你们知道我平素喜欢看人家挨板子,这几个毛贼记得明日全都送到七王府,我没事上他那打他们板子玩去。”
      芷瑶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皇上嗔怪道:“这小丫头又在笑朕了?”
      “都说是官兵捉贼,还没听过虐贼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信,赶明儿我着人接你去一起看,包你看了笑成一朵花,看了还想再看。”

      说罢,转身出亭,向着船边几个侍卫慢慢踱了过去,中途站下看了一回月亮,回首看了看芷瑶,道:“美则美矣,只是这么小就这么凶的。”

      小船在水面没了踪迹,昱唯舒了口气,叹道:“他是一直这样的么?原听人说今上浮浪,却没想到这么个浮浪法,怕是这河上的花船他都玩遍了。”

      昱伦看了他一眼让他噤声,转身对芷君说:“今儿是太晚了,咱们这宴是该散了。事已如此,我姨丈离京上任前姨娘在城南有处宅子,你们姐妹若信得过我行事磊落,交我兄弟为好友,就莫要推托。小姐们住过去,闲言碎语我自会打点妥当,也帮你们加紧打听消息。星移物换世事易转,两位姑娘失怙丧亲之痛都经历过来,万一事有不济,也该尽早筹谋,我自当尽力周全。”

      芷君有些迟疑,芷瑶望着湖面,淡淡地说:“姐姐,夏已是残夏,搬就搬了吧。”

      芷君脸上动容,拉过芷瑶,要见大礼,昱唯昱伦上前扶住,昱唯呵呵道:“我们今晚就像是故人重逢,真心之交,轮不上这些世俗之礼。”

      小船行到岸边,昱唯下船自往营中去了,回头灿然一笑:“明天我没甚大事,来帮你们搬家。”说罢,向芷瑶挤了挤眼睛,大笑而去。

      昱伦对芷君道:“回去吧,答应你们的事自会做到。女儿家家的就莫要多想就是了。”

      向着相府的马车行了两步,到一行行道树下,昱伦回头对芷瑶招了招手,低声对行近的芷瑶道:“这会子没有灯火天还未明,你要打就打一下吧,被刮耳刮子这种事情还是莫要旁人看见的好。”
      芷瑶一愣,继而撇了撇嘴:“你又没欠我的,再说打在一个嘴热心冷之人的面上,是要睡不踏实的。”

      “你自是不能谅解我,我若说今天之事当真非我所料,你也是不能信的。罢了,我虽不愿欠人家的债,这个就先欠着你好了。”
      话毕转身,不想身子还没转利索,芷瑶一只手已挥将过去,昱伦微侧了身子,还是把那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劲道着实不小,遂笑道:“你这是真打?”
      芷瑶面色黯然:“我也是不愿与人有所亏欠拉扯不清的。”

      说罢,手上使力却没得脱困,再使力方得脱,白了呆愣的昱伦一眼,几步跑回了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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