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生花》司夜寒

62、澜清

　　面色憔悴的苏枕歌用手拨弄了一下那身衣服，鄙夷一笑道：“擅自放走囚犯，轻则罢去官籍，重则会掉脑袋，云大人未免有些铤而走险！”

　　聂云漾眼角抽动，把那身衣服捡回来，又扔了一套真正的囚服给苏枕歌，她想，她是太自做多情了，眼前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说不定过往种种也全是利用而已，她太天真了。

　　“想救谁走是我的事情，我愿意承担责任。”她一个小女子装了太久大男人，说话也英气十足，不肯示弱，她嘴硬，苏枕歌就更加得意，眉飞色舞地回了一句，“难道云大人还想陪着我死不成，要不要死之前一渡春晓啊？”说着故意揽她入怀，她猝不及防倒在他怀中，面色酡红，一时竟忘记了挣扎。

　　他的胸膛还是那么温暖，只是心冰凉地不像样子，她推开他，怒目正视道：“这份情谊你当真要如此糟践？”

　　“情，我们之间何时有过？”

　　她的心如坠冰窖，那时战场上生灵涂炭，情势危急，是谁为她抵挡千军不说一个累字，是谁为了保护她毅然冲出去忍受万箭加身？难道他都忘了吗？难道都是逢场作戏？

　　她差点不争气地落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就是不肯落下，她不允许让这种人看到她的狼狈。

　　“那你好自为之！”她关上牢门，不想再看那个肆意嘲讽他的男人，眼泪还是无声从眼角滑落，刚刚蔓延出的哽咽就被她自己捂着塞了回去，擦干眼泪，牢外冷风瑟瑟，今日是个阴天。

　　于是她连过审这样的大事也不愿围观，就待在绮罗卫的地盘等消息，这一等就是足足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后，天色已晚，浩浩荡荡地提审人员从宫里回来，个个神色疲惫，为首的男子剑眉星目，扫了一眼聂云漾禀告道：“副指挥使，那个犯人……”

　　看着他欲言又止，聂云漾唇角动了动，也不敢追问下去，若接下来说的是个死字，她会不会后悔万分？

　　“那人死了吗？”

　　“不，太子和指挥使大人秘密提审那名犯人，我们在外守着，倒是那人抬出来的时候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看来是就剩一口气了。”

　　没死就好，聂云漾舒了口气，“他们审出什么来了么？”

　　“没有，一无所获。”

　　“那他们打算如何处置这名犯人？”

　　那人顿了顿，抬眸凝视聂云漾道：“指挥使的意思是十日之后云大人带着这名嫌犯去往通天塔，具体安排还要看太子的意思。”

　　聂云漾点头，示意他们回去休息，天色太压抑，心绪已不宁，她想上街走走。

　　一路绕到车水马龙的大街，琅平街巷依旧是那么繁华，纸醉金迷的生活让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她褪下一身官服换了一袭月白色的长衫，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一条无人涉足的小路，小路上隐隐绰绰，荒废的大宅内不时发出古怪的低泣，聂云漾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知所以，丝毫没注意到路边的动静。

　　虚掩的大宅吱呀一声洞开，露出一条阴测测地细缝，一只瘦如枯骨的手臂缓缓伸出来，猛地抓住聂云漾的右脚，她立刻拔剑朝腿上刺去，却听到奄奄一息地一声哭喊——“云，云杨，是你吗？救，救我！”

　　她回过神来，立刻将门推开，这才发现大宅背后躲着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那名女子面容憔悴、灰头土脸，不辨面目，聂云漾不敢放下戒备，提着剑将其扶起来，这一瞥大惊失色——“姬澜清？”

　　到底是失踪还是出走？这些时日姬澜清这个名字仿佛从夜国版图上抹去一般，没有人提起，没有人关心，众人的口径都是说她外出远游不知归日，却不想在此地重逢。

　　夜色浓重，月影惶惶，聂云漾将其扶起来绕小路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客栈。

　　姬澜清洗漱了一番，终于露出了过去清冷白皙的面庞，可眼神却明显憔悴不堪，身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

　　“副指挥使，你？”

　　“别叫我副指挥使了，据说你已经是副指挥使了，呵呵，看来赤绝是真的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了，我失踪这么久也没有派一个绮罗卫来找我。”

　　“我倒觉得此事有所蹊跷，也许不是他不想找你，而是他本来就知道你在哪里！”聂云漾边为姬澜清倒茶边说道：“是谁把你弄这样了？”

　　姬澜清边为自己的伤口缠上白布边道：“我本是去雨国办事的，谁知半路被云门的人劫持，他们似乎想拿我要挟绮罗卫。”

　　“为何要要挟绮罗卫？”

　　姬澜清摇摇头道：“此事我也不甚清楚，据他们说，他们本来安插在夜国绮罗卫中的刺客忽然暴毙去世，他们的所有计划与埋伏都在一刹那间崩溃，为了让绮罗卫与他们合作于是绑架了我。”姬澜清说着苦笑起来，“说来也好笑，他们竟然不知道我与赤绝交恶，那个人怎么可能为了我的区区小命出卖自己的利益？”

　　姬澜清望着盆中血水里的自己哀叹道：“我走这些时日来可有发生大事，绮罗卫中有谁死去？”她说着顿了顿又自嘲道：“哎，我怎么能这么问，绮罗卫天天有人死，罢了，哎，小歌呢？他与你形影不离的，你怎么一个人会出现在那小巷子里？”

　　聂云漾恍惚失神，“哐当”一声，茶杯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她心里很清楚，如果姬澜清说得是属实，那么那个云门奸细最有可能就是苏枕歌。

　　“怎么了？姬澜清挑眉起疑。

　　“哦，没，没什么，小歌他出任务去了。”话音刚落，她又想起一件事——“那姬澜清是如何知道她变成绮罗卫副指挥使的？”苏枕歌战死沙场与聂云漾升任副指挥使可以说是同一件事。

　　还没等她发问，姬澜清就发出哈哈大笑，“哈哈，想骗我吗？我在云门这些时日道听途说，也听到了些风声，看你这样子，约莫我就猜对了，苏枕歌已经死了对不对？那个奸细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