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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夜会 ...

  •   宫阙深深,透着阴寒,白日里阳光洒在琉璃瓦上金碧辉煌,夜幕降临之时则静如死地,除了来往太监宫女悉悉索索地脚步声,便只能听到自己一声又一声的长叹了,冷宫之中的嫔妃是无足小鸟,聂云漾倒也好不了多少,岁月荏苒,时光如流水飞逝,一晃就过去了好些天,既没有绮罗卫的人过来吩咐命令她做事,更没有人前来嘘寒问暖,她像一片凋零在枯树边的叶子,无人问津,任其涅槃。

      聂盘浴血大喊的面目时常浮现在她梦中,为了不再忍受内心的煎熬与折磨,她只能整宿整宿的睁大眸子放空,再也不敢遁入黝黑静谧地梦中,她不笑不怒不哭不恼,不敢泄漏半分心迹,偶尔落下几滴泪,啪嗒啪嗒滴在桌子上但很快又被自己抬袖擦干,据说这几日宫里大宴群臣为七皇子接风洗尘,太子薛子琛的脸皱成了一朵风中残菊,然而平琅王世子陆映憬风头更是一时无两,看似和乐融融的宫闱中实则步步暗藏杀机。

      聂云漾摩挲着手中的长弓不断站起来又坐下,去刺杀赤绝?估计还没近身就被绮罗卫的人给万箭穿心,逃出宫去?宫中耳目众多,遍植眼线,绮罗卫神出鬼没,赤绝的爪牙深入深宫腹地,宫墙还未翻出去怕就要被砍断双腿斩落下来,思前想后,冲动鲁莽都无济于事,她只能冷静的思考这前因后果,这才发现心中所知的零星线索根本无法拼凑出真正的大局——难道覆雨寨只是夜国权利斗争的一枚小小棋子,不幸被选中的牺牲品?那一日哥哥与师傅的话,遮遮掩掩,支支吾吾,他们难道与这赤绝有所过节?

      这一切是否都是薛子弈的幕后主使?

      恨,混着无尽的悔意,喜欢又如何?爱慕又如何?在血仇面前不过是一场笑话。

      可自己这条命倒也算他救下来的,他究竟想怎么样?

      迷惘,想不通,走投无路,深宫锁足,无法展翼高飞,面前一盏油灯劈砰作响。

      “咚,咚咚——”

      “在吗?”叩门声骤然响起。

      薛子弈的声音,聂云漾心中忐忑,面露狐疑的拉开门,“你来做什么?”眉头蹙得死死的,来者点漆也似地眸子里平静无一丝波澜,“有急事,关门。”

      聂云漾将起让进来,淡扫了一眼他的衣饰,一身月白色锦袍上缀精湛刺绣,紫云纹涟漪起一片贵色,他的气度比之当日初见更显雍容,倒是举手抬足间的冰冷与淡漠变成了镇定自若。

      “最近他们盯得紧,我没法带你出去了——”薛子弈熄了烛火,一室漆黑,明月清辉淡洒入屋,依稀看得见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聂盘与疯娘子还有你大师傅都被赤绝杀了,他们以剿匪之名携了近百绮罗卫将整个寨子围起来,没留一个活口。”

      “除了你——”薛子弈的声音清冷模糊,细微的如行将凋零的落叶,他不敢大声说话。

      聂云漾会到了意思,忽地哽咽道:“难道哥哥上次是故意做局赶我走的?”

      “原来你不傻。你这条命是你哥与几个师傅拿命换来的,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忍辱负重报仇,你好好想想吧——”薛子弈语重心长的一叹,忽地轻笑道:“别以为我比你轻松多少,上有太子压制,下有陆映憬步步紧逼,我也是如履薄冰啊——”

      纵然身份殊绝,二人的境况倒真是谁也不比谁好,都是这三千鸦杀之中的孤儿,孑然一身。

      聂云漾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死死握住了手中的茶杯,捏又捏不碎,拿又拿不起,总是欠些火候,一双泪眸中都是烧红滚烫的仇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真的能蛰伏十年来复仇吗?

      “呵,也恨我是吗?我就在这里,不来不去,你什么时候有本事了就来取我这条命,我等着你。”似故意挑衅,似无情羁绊,薛子弈这番话蓦地激了起聂云漾心中无名怒火与抗争意志。

      我为什么要寻死觅活?为什么要恹恹不欢?这一切能换来哥哥与师傅的死而复生吗?这一切能让自己逃离困境吗?

      自怨自艾如果有用的话,奈何桥上又怎会有如此多亡魂,枉死城中不收自杀鬼。

      聂云漾忽然燃起了求生的意志,她抬眸坚定地望着他道:“放心,这条命虽贱,却得拖几个赔死鬼!”

      “我得走了,你且小心,赤绝对你多有嫌恶,陆映憬亦不是好惹的货色,半月后演武场上绮罗卫将检验新人,你得上场了,这里头细枝末节的古怪多着,若不擦亮长矛,就等着别人来取你的性命吧!”薛子弈不再多语,他忽然抬手抚上了聂云漾的眼角,“哭哭啼啼地,哪像个男人?嘿嘿,将你送给父皇当妃子恐怕都会嫌弃吧——”

      “你!”聂云漾本来被他温柔举动给暂时柔化的心登时蹿起无名火,可又想到面前的人是当今的七皇子便不敢贸然造次。

      薛子弈站起来,背脊挺直如松,这背影不伟岸却莫名传来一种安全感,薛子弈走到一半正要开门忽地扭头轻叹道:“我是沈烈霜。”

      “可我不再是聂云漾了!”聂云漾从身上猛地扯下一串铃铛推窗扔到了面前的一方浅池之中,“我是云扬!”风飒飒起,月光洒在她秀致面庞上,没有惊世骇俗的倾城面孔,没有曼妙婀娜的姿态,只有一股坚忍不拔的气魄隐隐传来。

      “好!”薛子弈唇角上勾,绽出一个笑:“我等着你。”后面几个字未说出来——“等着你来杀我。”

      屋外月华清透,聂云漾已经好几天没出来透过气了,此刻深吸一口气,乍暖还寒,凉透入心却令灵台清明,想着她趁四下无人,轻盈一掠窜至琉璃瓦上,脚底滑腻十分考验功夫,可她自小插科打诨惯了最喜上墙偷听只等无聊之事,反倒牢牢的上了屋顶,她缓缓坐下来,双手抱臂护住了膝盖,下巴抵在自己腿上,蜷缩成一个孤零零地贝壳,眼角残余的泪光被月色照得晶莹如珍珠。

      也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是在屋顶,当时聂盘在盗霜雪吴钩,三个师傅也都安然无恙,她是桀骜不驯地覆云寨小公子,说不上多威风但是乐得一个逍遥自在,可如今却成了无足小鸟,想着猛地站起来不自觉地在琉璃瓦上轻盈地跑了起来,她本就身形如燕,不一会儿竟窜到了深宫另一侧。

      一股熏人浓香扑鼻而来,旖旎脂粉气萦绕在周身,面前一溜漆黑之中,晚风扬起一名女子的笼体薄纱,她裙裾摇曳,面如仙子,峨眉淡扫,烟波顾盼流艳,她轻轻地依偎在一个男人怀中,婉转承合,二人正沉醉在一场甜蜜风月之中,浑然不觉聂云漾正在窥伺着这一切。

      “嫣儿,你真美——”柔似蜜糖地情话缠绵在婆娑树影间。

      “憬哥哥,嫣儿想死你了——”那少女感到男子在颈畔呵出的热情,不禁轻笑地缩了缩玉颈笑道:“憬哥哥,嫣儿不想像姐姐一样被送出去和亲。”

      “呵,不会的,我怎么舍得嫣儿嫁给别人?等着我,我会来娶你的。”

      那少女似得到了莫大的承诺,即刻破涕为笑,笑颜如花,男子右手穿过少女如瀑青丝将其揽入臂弯之中,他面上温柔的眸光忽然转成森冷杀决的笑,聂云漾躲在大树后将一切看入眼底,她蓦地睁大眸子飞也似的逃开了此地——那个面如冠玉,眼底却邪气毕露的贵公子正是平琅王世子陆映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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