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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生死状 ...

  •   晨光微熹,聂云漾如涅槃打坐等着圆寂的僧人,枯朽废叶一般在这屋子里待了许多天,无人问津,偶有一两名宫女太监好奇窥探,不消一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九重宫阙深深,她渺小得如一粒尘埃,倒是心绪平复了不少,这下又未灭觉得乏味,不禁想抬足出去走走,可自己的身份又颇显尴尬。

      “砰!”一身猛烈的撞击声掀门而入,一名宫女扯着自己委顿的裙子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住后退,门前一线光景皆被那黑影遮了去,来者手持长剑剑指宫女咽喉,言语下颇为猥亵——“小妮子,你是活腻了吧?竟连大爷的手也敢打?呵呵,爷肯碰你是赏你面子,你就莫要不知好歹!”

      聂云漾撞见这一幕不由怒意横生,上前扶起那女子道:“你是谁?”

      “我他妈没问你是谁,你倒问起我来了!小子,爷可是绮罗卫的人!”

      “皇宫之中倒可以如此目无王法了?”聂云漾亦不示弱。

      “王法?哈哈哈”来者耸耸肩,不屑道:“若是失了绮罗卫的保护,恐怕早就有人在你们身上砍下数千刀了,还有你们活命的份?”

      那宫女哭哭啼啼地扯着裙子,抹干脸上的泪磕头连拜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这一幕官逼民反直演得聂云漾七窍生烟,她恨不得立刻拔剑直接砍了面前这个锦衣华服的绮罗卫,这男子生得是贼眉鼠眼可浑身衣饰倒是华丽繁复至极,然而这精致做工却也只体现在绣艺上,丝毫不显拖沓碍事,倘若比起武来,这身劲服照样霍霍生风方便行动,聂云漾蓦地窥到那男子手背箭袖上的三枚暗器,赤裸着寒光,登时有怒亦不敢言。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门外传来一名小太监的声音,那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边跑边喊道:“两位大人停手啊停手啊!”

      那小太监将一张红笺交到聂云漾手中道:“五日之后,演武场,选拔绮罗卫,这是生死状。”

      小太监又急又累,说话上句不接下句,聂云漾摊开书笺略一思忖后终于通晓了来龙去脉,赤绝表面上已经在皇帝面前允诺聂云漾直接加入绮罗卫,然而这次又设了个局让她难堪,演武场上刀剑无眼,生死状下过后饶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到时候佯说个失手伤人,她这条命就算是赔进去了,想来不禁脊背发凉。

      “啧啧啧,就这副瘦猴样还想加入绮罗卫?”那男子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聂云漾,越看越觉得聂云漾单薄孱弱,手无缚鸡之力,目光中充满了不屑道:“要不先跟爷试试身手?”说着捏拳作准备状。

      “额,七殿下要我带话请您去演武场上找程胥校头,说是有急事——”小太监心惊胆颤地抹着汗对聂云漾道,生怕背后的绮罗卫扬剑砍得他魂飞魄散,这群亡命之徒比军痞还要肆无忌惮,这偌大的夜国皇宫里处处都是他们的耳目,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在这种严密地监视下过活。

      聂云漾略一点头,昂首挺胸地步了出去,眼角余光掠至那名绮罗卫身上亦是十分看不起的模样,小太监将宫女一召唤也骤然遁形地无影无踪,夜国皇宫里邪门的事情太多,绮罗卫明目张胆地横行做恶却无人敢说其不是。

      聂云漾穿过九曲八弯地回廊,镶金贴玉地皇宫富丽堂皇,可一想起是搜刮民脂民膏所得又不免布上了一层血腥味,华服隆重地女子在御花园中嫣然一笑,姿态娉婷,浑然不觉皇宫外的兵嘶马啸,倒是在穿过层层花园后终于豁然始见一片方正辽阔地演武场,场地里持刀枪斧戟的人均有,校卫一声令喝,众人齐刷刷亮出长刀,动作娴熟、整齐划一,那名发号指挥地男子身材高大,双手背负在身后,黑色衣袍肃穆英武,在风中猎猎作响。

      戈矛成山林,玄甲耀目光,纵横而生的胆气令聂云漾浑身一震,场中这些人衣着打扮都严谨有序,与浮夸的绮罗卫不似一群人,那名发号施令地英武男子注意到聂云漾,回眸一笑,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邀请聂云漾过去,聂云漾“噌”一下边掠至演武场中与那男子并排而立。

      “敢问阁下可是禁军校头程胥?”聂云漾谦恭问道:“七皇子他——”

      话尚未出口就被那男子抬手止住,“想必这位小兄弟就是云扬?”

      “正是!”聂云漾飒飒抱拳,眸光磊落清明,她扮男人扮惯了,举手抬足倒真似个少年侠客。

      “七殿下说你百步穿杨,精于弓射一技,五日后演武场就将迎来腥风血雨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云兄弟可得练练。”

      程胥说着从弓架子取下一张长弓在手中掂量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又还回去取下另一张交到聂云漾手中,岂知聂云漾拱手笑道:“那张弓我拿得起!”说着徒手将那张更重一些的长弓摘下放到手中。

      她常年使用弓箭搭弦,手指上早就生起了厚厚的茧,此时拿起这张长弓,手衔三枚翎毛箭搭在弦上,手、肩膀、眼、心,全神贯注凝于一条线上,她浑然忘我,心中忆不起任何技巧,只觉得风声过处,人踪寂灭,仿佛回到了那遮天蔽日的葱郁密林之中,“嗖、嗖、嗖”连发三箭,第一支箭正中靶心,露出白矢,后矢连连相去,皆正中目标。

      “不错,不错,小兄弟天分颇高。”程胥鼓掌叫好,接着却命人将靶子又移远了一些,聂云漾亦不废话,取出箭矢搭在弦上便急急射去,她一贯认为射箭是一气呵成之术,既然顺手了就不用顾忌其他,谁知这三支箭发出去竟然齐齐射偏,东倒西歪。

      “这——”聂云漾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方才一时逞能无所顾忌,没想到草靶放远之后果然就射不准了。

      “射贵形端志正,宽裆下气舒胸。五平三靠是其宗,立足千斤之重。开要安详大雅,放颊停顿从容。后拳凤眼最宜丰,稳满方能得中。”程胥接过弓,张弓如满月,身子略倾,他臂力尤佳,一系列动作流畅潇洒,手中携三枚箭矢,飞矢在空中离弦而去划出完美的弧度,全部正中靶心。

      “好!”聂云漾不禁长叹一声,心生佩服。

      程胥微微一笑道:“切忌心浮气躁啊,五日后的比试不是开玩笑,生死状都要你签了必然不会轻饶比试者,到时候刀剑无眼,暗箭难防,你可要步步小心,再说绮罗卫虽则喜欢逞凶斗狠,能人志事却也不少,到时候你若遇上强劲对手,难保不会输得一败涂地,七殿下既然开了金口给小兄弟讨了条生路,小兄弟还是要把握这机会啊!”

      聂云漾摩挲着手中长弓,觉得这弓倒真是沉甸甸颇具份量,她性子乖戾野惯了,如今身无长物,除了靠这点天赋出头还能如何?想着愈加下定决心苦练五日,不求问鼎演武场,但求不会败得失去性命。

      命虽贱,却还要拖几个人陪着一起死。

      聂云漾紧泯薄唇,苦下功夫,一练就是五天五夜,皇宫中自然无须风餐露宿,可每每累倒在演武场上时,毒辣辣地日头炙烤着双颊就愈发提醒她不能懈怠,命运是需要自己争取的,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比试当日,天高云淡,微风轻抚,演武场上烟尘滚滚,座上王宫贵族早已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好戏上演,场下参与选拔之人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仿佛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因比试科目不同分为了四个不同的擂台,绮罗卫信奉“不拘一格降人才”之说,不求样样精通,只要有一样出彩便可以加入绮罗卫,平步青云。

      座在正中央面对着主擂台的男子身着龙袍,冠冕而座,左右依次为王公贵族,接着是位高权重的朝中大臣,聂云漾放眼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与众不同,气质出众的紫衣男子,许久不见,他倒是越来越意气风发了,不但谈笑之间毫无惧态,周围的人更是如众星拱卫一般环伺着他,就连那个高傲跋扈地陆映憬都不知何时与他坐在了一块儿,举止亲密,举杯换盏之间享受着那份曲水流觞的风雅。

      聂云漾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起过去的朝朝暮暮,呆立恍然,倒是那男子不经意地回眸之间,云淡风轻地一眼朝聂云漾这边打量过来,似不经意又似有心,聂云漾只看了这一眼便压抑难受得撇过头去,她暗下决心鼓励自己道:“你是来比试的,不是来看他的,那可是你的仇人。”

      赤绝坐在不起眼的位置,可一举一动却似臂力千钧,他身着妖艳腥浓的红色,浮华旖旎之态都流泻在了原本朴素的锦灰堆上,他轻飘飘地抬眸却一股睥睨天下的孤傲姿态,倒是坐在他身侧的青衣女子不喜不怒,娴静温婉,除了那时不时按剑而立的姿势暴露了她的身份,其余一切倒让他们两个组成了画中人,浓妆淡抹总相宜。

      赤绝似火,灼人艳目,青衣女子似水,静默无声柔化万物。

      “既然签了生死状,各位则当全力以赴!”裁决人站在场中央,冷笑着望了一眼台下众人,生死大戏即将拉开帷幕,聂云漾忐忑地捏了捏拳头,额上还是不自觉地渗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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