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反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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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气翻涌，喉头腥甜，远处浓烟滚滚，聂云漾心绪起伏，危险正在步步逼近，那些士兵显然注意到了周遭的动静，他们狞笑着朝聂云漾与疯娘子躲藏的草垛中走来。
“漾儿，快走，记住，万事保命为先！”疯娘子将聂云漾推到一边道：“还愣着干嘛？这里的事师傅来解决！明艳女子秀眸炯炯有神，聂云漾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不肯走。
“走啊！师傅不会有事的！”疯娘子长剑出鞘逼着聂云漾离开，聂云漾执拗不过只得匆匆离去，她一路在荒草丛生的野径中不停奔跑，沿路尽是尸体，剖心开肚，手段残忍，这些人虽不是她的亲人，倒也是活着的时候曾毕恭毕敬唤她一句“聂小公子”的好兄弟啊，山路上血流成河，显是有过一场激战。
哥哥到底怎么样了？那个黑氅凌烈的男子会不会正在与人血战？心中千头万绪牵制住她的步伐，聂云漾越走越慢，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山林深处，不但离下山之路越来越远，更是举目茫然，正在她准备回到寨子里去找聂盘之时，远处飘来一个黑影朝悬崖边走去。
从婆娑树影中望去，悬崖边似乎还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正孤零零挂在山崖上，只要手中失力必将坠入万丈深渊！黑影离悬崖边越来越近，聂云漾摸出箭壶中的羽箭搭在弓弦上，发力一射，流星般的箭矢便直中那人脑心，黑衣人应声倒地！
聂云漾从大树后窜出来朝悬崖边走去，她深吸一口凉气朝下一望，那个单手缀在悬崖峭壁上人正是瞎子！狂风烈烈吹起他紫色衣袂，聂云漾看见这一幕又忆起方才大师傅的死状，心中登时燃起无名大火，她走过去用脚踩住瞎子白皙五指道：“跑什么？”
“疯娘子一路跟着我们，她已经知道我会武功了，如果我真跟你回了寨子，以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了——”瞎子解释道。
“哈哈——公子武艺如此高强，何惧我们这些山野毛贼？也不知道是谁将公子逼到了这等绝路上？”聂云漾冷笑，眸光森冷，寒意四溅，“快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跑来放火烧我们的寨子？是不是你安排好的？”
‘哦——我道你的武功这么高怎么一直不出手呢？原来是在想阴谋啊——”远处山峦叠嶂，群山隐于白云深处，缭绕的雾气氤氲在山头，如人心一般看不清。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那样！”聂云漾愈发激动，她恨声道：“算我蠢，错信小人。”她的脚忍不住开始碾压瞎子的五指，紫衣人的五官因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
“杀了我对你没好处！”瞎子忽然也变了一副面孔，勾起唇角笑道：“聂小公子若真杀了我，可就失算了——说不定我的命比你哥的要值钱。”
聂云漾悚然一惊，她心中本就备受煎熬，虽然眼前的男子明显不似好人，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放开他的手，一想起他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的模样就心中抽痛，几日前还紧紧系在一起的情谊怎么刹那间就变成了兵戎相见？
放手，还是不放手？
沙粒滚落深渊，销声匿迹，湮灭在大山深处，那块碎石似已承受不住力量摇摇欲坠，“咚”紫衣人轰然下坠，聂云漾电光火石之间下意识的拱腰飞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还是不忍心。
还是不忍心看着他死。
这是第一次牢牢抓住他的手，生死就在一念之间，霎那间，往事涌上心头，十年前苍翠树林中，少年飞扬跋扈的笑，十年后，匣中美人失魂落魄却异常漂亮的眸子，天演山悬崖峭壁上惊心动魄的依偎……并没有相处多久，却似相识已久。
聂云漾一把将瞎子拽上来，刚准备开口，突然之间，背后一股杀气逼现，一柄长戟抵住了她的背，她扭头回望，来者欺身而至，徐徐抬起头——一股傲气与霸气令人恨不得臣服在地，眼角混着七分邪气，令女人爱慕令男人惧惮，轻薄的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冷笑道：“啧啧，哪里来的小兔子？”
他邪悻地目光蓦地停留在瞎子身上，傲气折了三分单膝跪地道：“臣救驾来迟还望七殿下见谅！”
七殿下？聂云漾目瞪口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未等聂云漾反映过来，那长戟就从她背后绕至胸前，仿佛下个瞬间就要洞穿她的心脏，不留全尸。
“别动他！”瞎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到聂云漾身前道：“是他救了我。”
“哦？”手持长戟的男子蹙眉犹疑道：“不是寨子里的落网之鱼？”
“不是——他是偶然途经此地的山野村夫而已，来打猎的。”瞎子回眸瞥了一眼聂云漾试图安抚她的情绪道：“这个人于我有救命之恩，你们不得伤他。”
那男子摩挲着下巴咂舌道：“诶呀呀，这可就难办了——”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瓶，拧开瓶口倒出两颗药丸笑道：“不识字吧？”
聂云漾又惊又惧，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亦不知如何回答。
“当然不识字！”瞎子抢白道：“你想干什么？”
男子冷笑着逼近聂云漾，一手扼住聂云漾的下巴凶狠的抬起来，将药丸虚置于空中，“还是毒哑了安全吧？嘿嘿——”
眼泪不争气的夺眶而出，手中无剑，背上有弓，她正准备抬手去摸弓箭却被那男子按住道：“嘿嘿，有意思，胆子还挺大，要么留命，要么留声，你自己选？”
“我保他也不行吗？今后就让他留在我身边作侍卫！”瞎子亦不示弱，猛地拨开那男子的手道：“既然称我为殿下，难道不应该听从我的指示吗？”
“哈哈哈哈哈——”那男子站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微敛的凤眸中溢出一道寒光，“诶，我想殿下是在初国为质待糊涂了？要知道，殿下的命可是我平琅王府的人救下来的。”
“我要保他，你让，还是不让！”瞎子的语气竟有股力压千军，不容置疑的霸道。
两个人对峙而立，剑拔弩张，仿佛谁的眼里也容不下谁，瞎子手中无剑胜似有剑，手持长戟的男子更是嚣张的不可一世。
“好，既然殿下心意已决，那臣也不便多言，待会儿剿杀匪徒还请殿下一道观摩——”那人说着欠身让出一条道来，佯装恭敬。
瞎子一言不发地拎起聂云漾就朝前走去，聂云漾这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地外强中干，在这两个人强大的气势与压力下，她平日的嚣张跋扈丧失地无影无踪，瞎子的武功她自然是见过的，而这个挥舞起长戟来虎虎生风的人更加不容小觑。
剿匪杀徒是什么意思？聂云漾捂住嘴心中一凛，难道？
硝烟滚滚、烟尘蔽日，青山绿水化作枕骸遍野，血流成何，每走一步都如踏在乱葬岗中，丝毫不亚于炼狱般的战场，沿路堆尸如山，殷红的血染透了野草生出一股奇异的妖邪，那个在前面领路的男子竟然边走边用长戟百无聊赖的拨弄尸体，仿佛他刺死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人命如草芥，在他眼中没有什么不是草芥。
这个手持长戟，目空一切的人正是平琅王世子陆映憬，武功倒不是他赖以称能的根本，他的文治武功均在其他贵族子弟之上，从小就显露出了超高的天赋，他来这儿根本就无意携带任何兵器，这手中森冷寒凉的长戟不过是路边拣来的玩物，前面已经有绮罗卫开路，解决几个小毛贼何须他陆映憬出手？
绕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天空上黑云密布，四周阴风恻恻，血腥气弥漫在鼻尖，聂云漾一路一言不发，她眸中布满血丝，死命盯着那扇大门，那时潇洒豪气摔门而入，每每从这道门跨入向哥哥与师傅炫耀自己的战利品，然而这一次回来却如此狼狈。
她不是贼吗？怎么在朝廷这些人的压迫下像个可笑的犯人？她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苟延残喘，她至少要活着见到聂盘，但求聂盘与师傅安然无恙。
原本缓缓淌过院子的小溪已变成一池血水，守寨的门卫早已脑袋搬家，聂云漾一进大厅就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远方有拳打脚踢与暴喝声交替传来——“说，将霜雪吴钩藏哪儿去了？”
说话之人一脚猛地一踹，被拷问的犯人就被踹出去好一段距离，堪堪落到了陆映憬脚边，陆映憬冷笑一声，顺着长戟就势一捅，那躺在地上的人手臂登时血流如注，唇角蜿蜒的血迹衬着面色越发惨白，然而高挺的鼻梁与刀雕斧凿的轮廓让聂云漾一眼就认出了他，此人正是聂盘。
“哥——”话还没说出口，瞎子已经用手捂住聂云漾的嘴，聂盘看见三人来到，看到人群中的聂云漾，双眸刹那失神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冷笑道：“陆小王爷还是这个暴脾气啊——咳，咳咳——”
那时围着聂盘绕圈央求聂盘教他习剑的平琅王世子已经从粉雕玉琢的小孩长成了锐气英武的成年男子，可是聂盘早已不是当年风云一世、叱咤朝堂的绮罗卫指挥使，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溅了一地，颇为狼狈。
前边暴喝不断，骂声连连不断羞辱聂盘的正是赤绝，他半边脸被长发掩住，露出那半张脸五官清秀又邪气凛然，手中的“锦灰堆”散发着灼人剑光。
“哦——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聂大指挥使啊！”陆映憬装模作样地放下长戟将聂盘扶起来，边扶边重重地拍打着聂盘身上的灰尘，“别来无恙啊聂大哥——”漾起来的笑容穿透了十年岁月，儿时的天真洒脱成了如今的嚣张倨傲。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反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