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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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天莫名其妙地骚扰了狱警，并在重要嫌犯的屋里待了一宿，尹英才被关了三天的禁闭，当然，是象征性的。
三天后尹英才出来依旧神清气爽，他摸摸姜亨俊的脑袋，告诉他自己已经获得合法的准许能够陪在他身边这个好消息。
姜亨俊正翻着一本儿童画册，一片干黄的茶树叶子被制成了标本当做书签。
书是前些天募捐来的，为了给监狱里的犯人们提供乐趣，来自某个慈善机构，Harry Borrison也有一份股。
当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大笔资金，监狱长对尹英才更加和颜悦色了。
尹英才不知道姜亨俊何时偷偷摸摸做了什么慈善，他想着心里痒痒的，刮了下姜亨俊的鼻子。
“你呀。”
尾音低低柔柔的，尹英才就拿这样腻出水的眼神看姜亨俊，怎么看也看不够。
姜亨俊抬头，默默等待尹英才的下文。
尹英才想说很多的话，可他知道他还不能，因为隔墙有耳。犯人，是没有自由的。
最后他只握住姜亨俊的手，啄了啄他的唇：“阿俊，快点好起来吧。”
***
金头发的白种人坐在铁窗外，“堂弟，”他叹了口气，特别着重了这两个字。
“嗨，”尹英才无辜地笑了笑，“堂兄，最近过得怎么样？”
“多谢挂念，挺不好的。”揉揉眉心，白人有些无可奈何，“你有何贵干？”
“嘿，别这么说，堂兄，你知道的，”尹英才努力地挤眼睛，“我把我的心给了你。”
这肉麻的话当然另有所指，实名为安东尼的原律师又叹了口气，深识被奴役的痛苦。
他在心中默念了几遍食人之禄事人以忠的古话，深深吐气。
“是的我知道，”说着不免又有些生气，因为多出来的一个人实在是计划外的事情，“不过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堂弟，这么任性的事情。”
“别这么说，”尹英才摆摆手，脸上很轻松，他凑到贴窗前，在隔离板的几个出声小孔处张口喷出暧昧的雾气，“我就是想你了，呐——我想念一支COHIBA Lanceros，甜心——”
安东尼噗嗤笑了，这小子一张面瘫脸实在不适合这样的表演。他摇摇头，心想要是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从怀里掏出精致的雪茄匣子塞给狱警。
“你真好。”尹英才向他抛了个飞吻，他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才想起这家伙骨子里还是个法国人，浪漫浮夸。
“赞美上帝，我还能求您为我带一本圣经吗，毕竟这监牢里的日子如果有一秒钟感觉不到上帝的存在我会很害怕。”
害怕个鬼啊，装也装得像一点好吗？安东尼偷偷翻了翻白眼，“好吧，”他干巴巴地说，“上帝会解救你。我会给你加厚精装版。”
“多谢，不过不是现在，我最近有些忙，没空祷告，”尹英才状似烦恼地眨眨眼，“等阿俊好些吧，好吗？”
“我还能说不好吗。”安东尼没趣地跺了下脚。
麻烦死了，他的内心纠结了一下，他跟着姜亨俊有七八年，心里也不乐意他变成个半残的智障儿。
这不是件太好办的事，不过也并不是办不到。
他不过是有点不爽尹英才几个月前毫不领情地拒绝了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现在又出尔反尔。
随心所欲的家伙，情愿用十本砖头大的圣经砸死他。
安东尼感到有些头大，也许姜亨俊原来制定的出逃计划还要加上一个神志不清的病犯，他自己。
***
在Harry Borrison与监狱长相谈甚欢的一个小时里尹英才被客气地暂时请到了监狱长的办公室。
他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个被他当做茶水室无趣的地方，托着下巴想了半小时姜亨俊，想着回去该怎么哄着他再多试着走几步路，说几句话。
他发现自己并不嫌这些事情麻烦，反而是有些享受的。而这一切都基于姜亨俊还昏聩，神志不清的条件下，现在的姜亨俊就像个蒙昧的孩子，这让尹英才几乎有些忘了原来的姜亨俊是怎么样的了。
狠绝，心机重，惊人的冷静和执拗。
一个好像是最清醒地抽身于万物之外实则深陷于内不可自拔的人。
他们都说姜亨俊没有心也没有情，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他杀了人，他选择复仇的不归路，这一定是件坏事，所以他们都责怪他。
尹英才也曾经想着，或许他抛弃他了，纵然再怎么让自己释然，也总有一块磨不去的疙瘩。
人类总是想着因为我对你这样了你怎么能对我那样，自以为是的付出就以为能得到应得的。姜亨俊是这样，尹英才其实也是，只不过他认为他应得的是待在姜亨俊身边而已。
现在他也像所有人一样，开始想是不是这样的姜亨俊比较好，天真无虑，小小的脑瓜里装不住那么多的恨和九曲十八弯的念头。
他不知道，他忽然有点害怕，如果姜亨俊在某一天醒过来，会怎么面对这个结局。至少他难以想象。兴许，他在心里偷偷想，兴许他也更喜欢照顾现在这个姜亨俊。
很快他对这个念头感到抱歉和愧疚，可是挥之不去，现在的姜亨俊会乖顺地窝在他怀里，像个小动物似的哼哼，任尹英才摸他的头发，亲他的嘴唇——位于绝对的强势地位，这些都是从前他不敢想的事情。
尹英才晃晃脑袋，这些事无一都很烦，打搅了他刚和安东尼谈完后的好心情。于是他的眼珠开始四处打转，办公桌上的电脑开着，荧屏闪着光。
从前他有个习惯，无聊的时候，就一刻不停地盯着手机，偶尔看到那个灰色的头像变蓝，那是他好友名单里的唯一。
现在……他想他很久没有登上那个账号，而那头像，也永远是灰的了。
虽然这么想着，他举步走向监狱长开着的电脑。“喂你干什么！”狱警很快阻止了他，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
“我想玩游戏，哥们儿，”他反而搭住狱警的肩膀，他认出这就是不久前被扰了清梦的那个，“扫雷或者蜘蛛纸牌什么的也好，天知道老子多久没碰过这玩意了。”
他从手中的匣子里掏出一根雪茄点上，“要不要来一根？限量版。我不做什么，我保证。”
“该死，你他妈的最好快一点，”狱警顿了一秒，抽出九根烟里的一根，“被他发现我就死定了！”他咕哝着，点上了，他是个识货的人。
尹英才笑了笑，十指熟悉地点开网页版的界面，又快速地输入账号和密码，手一点也没生，他说不清现在自己在干什么，大约只是一个抑制不住的习惯。
果然并没有任何动静，他自嘲地撇了撇嘴，在狱警好奇的目光里打算关闭。
忽然，他注意到左下角的弹框里一跳一跳，是一个深蓝色的图像。
屏住气，稳住呼吸点了开来，信息一条一条很快地呈现出来。
显示时间是几个月前，去年的秋天真的很冷。他的手一抖，凝神才将视线定格。
‘回来吧’
‘回来吧’
‘你在做什么，我需要你’
‘很冷，我很生气’
‘对不起’
他仔细对照了时间，最后一条是之后一会儿才发送的。在此之后，再无回音。
尹英才埋下头掩住了眼睛，狱警好奇地凑上来：“什么呢……”
尹英才关闭地很快，狱警就来得及看到一个‘对不起’。
“没什么，”尹英才说。
“那你哭什么？”
“……”
“喔，我看到了，‘对不起’什么的，你的前女友？”
尹英才摇头，“一个朋友。”
“别装了哈哈……噢我明白，是前男友。他甩了你？”
“不，不是的。”尹英才闭了闭眼，“是最重要的人。”
原来你也并非想要离去，只是时间来不及，来不及你说一句，对不起。
你不知道，我想要的从不是这一句。
***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清风像他们曾呆过的农场里的一样，他料想那肯定是从那儿吹拂过来的。
姜亨俊的床对着窗户，抬头还能看到天边的几颗星星。
那孩子仰着脖子一动不动的看，偶尔眨动的睫毛，呼应一闪一闪的星星。
尹英才这天晚上给姜亨俊念了一个故事，不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也不是灰姑娘与王子。
他提到了星星，那是姜亨俊，很久以前对他讲的一个。
那时候他们躺在绵软的草地上，眺望着同一片星空，做着不同的美梦。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世上有一颗星星和一片深蓝的天空。
天空是星星唯一的依靠，而星星是天空唯一的点缀。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空里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星星。
那颗星星觉得天空已经快容纳不下它了，于是终于有一天化作流星，伤心地陨落。”
‘这是个遗憾的故事。天空有了那么多的星星，他不会在意那一颗的。’
‘并不是。’当年姜亨俊的微笑，在他的印象里深过了所有的星星。
他始终没有听到那个故事的结局，因为姜亨俊后来只是看着天，岔开了话题。
“可是星星并不知道，对于天空而言，永远都有它的位置。”
尹英才捉住了姜亨俊的手，泪水流了下来，他哽咽道，“你也是一样。”
姜亨俊闭着眼睛迷糊地抽出手，嘴里哼唧着换了个位置背对他。
尹英才抹掉泪笑了，爬上姜亨俊的床从后面环抱住他，怀里热乎乎的一团滚了滚，尹英才的下巴有点痒。
对面监狱里的灯一盏一盏熄灭了，星星变得更加明亮，它们点缀在温柔的夜空中，永永远远地在这里。
“晚安，阿俊。”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