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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二十三) ...

  •   日子之所以长,是因为没有希望。

      当你发现时间走得快了,大多是源于快乐得忘乎所以。

      尹英才不晓得他现在算不算快乐,当然他不可能做全职陪护。

      但白天他不再跟着大家伙儿出去干活,而是留在这里记录一些文档名单什么的。象征性的。

      到了午饭,或者晚上那点时间,就名正言顺地和姜亨俊腻在一起。

      对于他的消极怠工,狱警们都不约而同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发现姜亨俊真的什么不会,包括说话、吃饭,这些人类的基本能力,如同初生的婴儿……但也并非毫无学习能力,虽然总是木讷呆愣,如果认真地去教导,还是会有成果的。

      至少他已经花了一个月教会了姜亨俊如何运用勺子,而不是僵硬笨拙地把饭粒弄得满手。

      尹英才问从前的看护,为什么什么都没教会他,那人对着他目露凶光的样子支支吾吾:“教会了…有什么用?”

      他们不把姜亨俊当做人,尹英才吸了口气,他知道,他没有理由怪任何人。

      只是他不能想象之前姜亨俊受到什么样的待遇,这又糙又干的米饭,是怎样粗鲁地被塞到他那张的娇贵的嘴里。

      对,因为是囚犯,一辈子这样也没有关系,如果像个人那么活着,反而会是痛苦的。

      尹英才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顺其自然,毕竟他没有权利为姜亨俊决定应该怎么活着。那是姜亨俊自己的抉择,尹英才只要他安好,无论是否想起。

      他还想教姜亨俊一些别的,譬如念书写字,但是姜亨俊很懒,更多时候他不愿意学习,尹英才全凭着哄孩子的耐心,在他全神贯注握着蜡笔的时候挑走饭盒里的青椒,把肉沫和着饭喂到他嘴巴里。

      姜亨俊吃得不多,他胃口很小,尹英才推断有一部分是伙食的问题。即便如此,往往一顿饭下来,尹英才自己还没扒两口就到了工作时间。

      后来尹英才提出要求到姜亨俊的房间里工作,他义正言辞地说这样才能有工作效率,况且,也方便看护重要的犯人。

      其实姜亨俊怎么样真的没有人care,他在这里烂死或老死,与非亲非故的人有什么关系,又况乎姜亨俊在韩国已经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亲人朋友。

      但是监狱长皱皱眉头,还是挥了挥手,默许吧。

      尹英才偷偷哼了声,那么客气是看在钱的份上,大股东Harry Borrison就快要来了。

      如果忽悠的好,想必更多的油水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他现在的注意力并不在此,他更多的关注姜亨俊的恢复。

      姜亨俊需要人照顾和陪伴,不然孤独很快就会啃噬孱弱的躯体,然后姜亨俊就彻底丢了灵魂,变成一堆枯骨!这也是尹英才提出要求的原因之一。

      实际上情况并不乐观,由于这孩子本来算不上什么强壮的体质,后来被打伤了腿,又打穿了肺叶,浩大的手术后也没有得到什么周全的照料。

      因为姜亨俊白日里一直安安静静,没什么人知道他会在晚上咳得喘不过气,胸腔里的器官仿佛是个破旧的老风箱,不久就要报废。

      或者说,人们不屑于去在意。就连尹英才都疏忽了。

      尹英才是在开始照料姜亨俊的第三天晚上发现的,那天他心血来潮,大半夜醒来,就觉得口干舌燥,心也慌,想要去看看那个人。

      那天他原以为是因为自己被离别折磨得丧心病狂了,才会在午夜两点把门锁弄得喤喤作响招来睡眼惺忪的狱警,用这样毫无根据的理由。

      他看出狱警的心情坏到差一点打了他,心里也有一点歉意,幸好因为监狱长的照拂,他没有被枪杆子捅脑门,而是被扔了一串钥匙在脸上。

      大概是因为他实在太吵,而一个又吵闹又明显不想越狱又托有关系的囚犯让他们无法入睡,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妥协,尹英才在心里笑,果真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很想证明自己只是心血来潮,但那隐约荡在冷寂走廊的咳嗽声似乎成为必要证实的根据。

      一步一步走近,身后手持□□狱警打了个哈欠:“你这混蛋,怎么不干脆逃了算了,好让老子一枪崩了你。”

      尹英才摇头,“我不逃,他还在这里。”

      他走到了房间门口,一点动静也没有。

      “得了,可以了么?”狱警不耐地催促,枪在他腰间顶了顶。

      他点了点头,却又迟疑了一会儿,他们的脚步停在门口了有一会儿,春季还有那么一点儿冷,尹英才缩了缩脖子,又将耳朵贴在门口。

      正当他也开始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而好笑时,门内传来一串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很闷,如同埋在三层的棉被里。

      尹英才的心一惊,死拽着狱警说要进去,狱警甩开他,骂了句脏:“着什么急?死了娘么你!”

      尹英才也没理他,等着他慢悠悠地掏钥匙,心里一点点发凉,他没敢想自己是怎么睡过一个又一个的午夜时分。

      没想到打开门就是姜亨俊发亮的眸子,直勾勾瞪着人的样子很惊悚。

      那孩子当然不会叫人,他隔着被子捂着胸口,也不知是哪里痛。被子盖得很高,遮住了鼻子只剩一双眼睛,眼睛里因为难受而噙着一点水光。咳嗽声很压抑,似乎下意识地不想让人知道。

      尹英才沉默了,他低着头盯着姜亨俊的床脚发呆,心里五味杂陈最后酿成一种陈年的苦味。

      倒是姜亨俊先动了,尹英才愣愣看着姜亨俊把被子掀起来,白皙的脚背就露了出来,当那双腿往地下伸的时候他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去把姜亨俊捞在怀里,又摆回床上。

      姜亨俊像个陶瓷娃娃,也不抗拒。

      尹英才心疼地抚着他的背,“咳出来会好一点吗?”

      这句话姜亨俊理解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他抓住了尹英才的手,又屡见不鲜地笑了。

      自他疯了后笑就不再像昙花开放一样罕见。

      “Z...ZOE...”

      “嗯…”尹英才的声音有点哑,“我在。”

      “不…不……”姜亨俊依依咿咿呀呀,却说不出意思。

      “不要紧?”尹英才揣测道,“……不要走?”

      姜亨俊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拉着他的手不住地笑。

      那笑意让他都心酸了,他坐到床头,把姜亨俊用被子埋起来,那孩子还是捂着嘴微微地咳着。

      尹英才强忍住在这个时候冲出去找一个医生这样更加丧心病狂的念头,轻柔地把被子从姜亨俊小半张脸上撤下来,姜亨俊的鼻子因为咳嗽而发红,丰润的嘴唇也急促地张合,尤其让人想要采撷。

      尹英才冲狱警说:“我不走了。”

      狱警看了下手表,凌晨三点,愤怒地踹了一脚门,对着尹英才的方向比了个中指。

      “神经病!”

      然后就是房门落锁的声音,尹英才苦笑,看来他是真想一个枪子崩了自己了。

      等安静下来以后尹英才又对姜亨俊复述了一遍:“我不走了。”

      姜亨俊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他们这样的对视一直到姜亨俊的喉咙再次发痒。

      “咳咳咳……”那孩子的眼里本能流出泪水,脸蛋也略微发红,尹英才探了一下,有点低烧了。

      怪不得那天他们对姜亨俊的发烧毫不讶异,原来那已经是常态了。

      他给姜亨俊倒了杯水,水温的冰的,尹英才的手也是冰的。

      姜亨俊的每一声咳嗽都在他的心里留下一道抓痕,不太痛却无时无刻发痒。

      尹英才本想用体温让水暖和起来,最终发现收效甚微。

      只不过他实在想要姜亨俊停止那貌似无休止的咳嗽,当他含住姜亨俊的唇时他感到自己很卑鄙。

      冷水从口腔里渡入,至少,不是冰的了。

      一吻罢姜亨俊呼吸不顺地又开始咳嗽,这一次却停地很快,平息后他舔舔嘴唇,尹英才突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姜亨俊或许是清醒的。

      因为他的神情,魅惑得像一只高贵的猫,澄澈的眼中清波流转,让人错觉到从前的睿智和狡猾。

      可也就是一瞬间,姜亨俊很快笑了起来。

      “embrasse-moi...”他说,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无师自通的法文单词。

      尹英才僵住没动,生怕下一个他吐出的便是让人心凉的那个字眼,直到姜亨俊的嘴唇降落在他微张的唇上,笨拙地一撞让两个人的牙龈都碰痛了。

      “embrasse-moi,”这只索吻的小狗委屈地下达命令,他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眼又假装咳了几声。

      尹英才哭笑不得,他扭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忽然感觉很绝望。

      而他又很幸运,今天他没有在这样的时刻听到那个词汇,还能够欺骗自己一下。

      于是为了以防万一,他堵住了姜亨俊微微嘟着的嘴唇。

      恍惚间他觉得小孩的唇软软嫩嫩,仿佛带着奶香。真令人惊讶,这家伙明明不小了。

      凉水入喉的感觉似乎格外舒服,姜亨俊顺从地哼了哼,尹英才发现他贪嘴地不想放开这一朵棉花糖。

      爱是良药,包治百病。

      尹英才心里叹一口气,他摊上事儿了。

      ***

      第二天有人从监视器里看到一片黑蒙蒙的,交叠两个人影,还有一些暧昧的水声和呼吸声。

      记录每日情况的笔一抖,实在不忍直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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