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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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哪个是刹车吗？”
“啊…”Harry Borrison呆了呆，“当然。”
姜亨俊手里把玩着一个啤酒罐——Harry Borrison从家中龌龊的角落里翻出的一个——
一次一次地抛起又下落，最后那易拉罐又落到唯一留在雨幕里的Harry Borrison手中。
Harry Borrison的手始终因为寒冷而颤抖，他好不容易拿稳罐子，犹疑不决地转过头去看姜亨俊。
“真的…要那样做吗？”
姜亨俊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伸到了伞面以外，细雨渐歇，黎明将至，只是阴郁的云朵遮掩着即将东升的太阳，仅有丝浅浅的阳光漏在苍白的指尖。
“Harry，”他抬头看看阴霾的一隅天空，说，“春天快要来了，你该怎么办呢？”
春天？Harry Borrison一直在想那个春天慢一点来，因为男孩口中的离别还历历在目：
‘等到春天来，我们就要搬走了。’
‘可是你呢？你将永远生活在严冬里，没有朋友，没有未来，与你作伴的只有痛苦和一个绝望的女人。’
‘你要那样的生活吗？那是地狱，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来到你身边了。’
没有第二个人，会将你拉到温暖的温室，会与你聊天南地北，会需要你健壮的双腿为他奔跑——没有人了！
姜亨俊明明没说第二句话，Harry全身上下的细胞好像都痛了起来，他能看到自己的以后——没有未来地被困在这里，还是，一个杀人犯。
打着伞的Micheal Kim催促道：“快点。”
在这个时候任何风吹草动对于Harry来说都是极大的刺激，他咬着牙弓下身子，将普普通通的易拉罐塞到刹车的下面。
“他们…”他止不住想要哭泣和愧疚的感觉，“他们真的会死吗？”
姜亨俊耸耸肩，Harry看不清他在雨幕后的面容，只听男孩淡然道：“如你所愿。”
“如…我……”他呢喃着。
‘我真的想要他们死吗？可他们明明是该死的，风流薄情的父亲和暴戾堕落的母亲，都不过是腐朽社会的蛆虫。’
来不及他再做考虑，别墅楼上亮了一宿的灯灭了。
Harry Borrison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最后看了眼姜亨俊，从那里汲取一点单薄的鼓励与力量，跑进了那个‘家’。
女人的高跟鞋哒哒而下，正巧看到湿漉漉的男孩站在桌子边。
“你做了什么呢？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偷窃？你这不成器的小贼！”
男孩咬着唇，额头上的血迹还没有干涸，他习惯于女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侮辱，更何况——更何况他今天的确是在做，比偷窃大的多的事。
女人从桌边拿走车钥匙，男孩稍稍抬了抬眼。
“看什么看？”带有棱角的餐巾纸盒像他砸来，男孩险险躲开。
“好呀，”女人怒极反笑，“那死鬼还没走呢，你就知道躲了？”
男孩的眼神闪烁，像做着艰难的挣扎，终于结巴着道：“您…您要去哪里？”
“关你什么事？”女人挑眉，她灰败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神经质的疯狂。
男孩畏惧地向后退两步，被女人逮个正着，“哪儿来的小野种，最不听话的孩子，你给我等着了，哈，这下真的成了野种，我凭什么要养你？”
“你、你……”Harry Borrison张张嘴，那句‘不要去’被吞了下去，男孩的眼中倒影着寒光，是女人从桌上拿起的剪刀。
“我是你的监护人，你的母亲，你到死都摆脱不了我！”女人狰狞的面容近在眼前，男孩害怕地闭起眼，那把剪刀最终从他的脖子上擦过，咔嚓一声，掉落的是头发。
“你别想逃了，”女人的话掷地有声，刺激着男孩脆弱的神经，“除非我死！”
除非我死除非我死除非我死……
那几个字在瑟瑟发抖的男孩脑中回荡，他捂住双耳仍然清晰。
男人的声音紧随其后，“该走了莉莉丝，这是最好的结局，我们都该有新的生活。”
最好的，结局？新的，生活？
Harry Borrison的手中是刚才女人握住的剪刀，他让刀口将手心刮地鲜血淋漓才让自己成功地不发一语。
男人与女人先后出了门，他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远了。
雨后的地很滑，那辆车开得很快，哪儿有新的生活呢？
——去死吧！
直到这一刻，恨意才滔滔涌来，冲散了那些单薄的价值观与愧疚。
——根本没有什么可愧疚的！
这么对自己说着，不断想要抹去脸上的泪，湿滑的东西却越来越多。
摊开掌心才看到，汩汩的鲜血，竟已无知无觉。
这是真的——双手沾满鲜血了吧！
Harry Borrison吃痛地笑了出来，泪花模糊视野，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缓缓扶着桌脚站起。
墙角的挂钟敲响，布谷鸟探出头来，七点。
不过一夜，天翻地覆。
晨光破开阴翳，照亮每个角落，Harry Borrison曾以为自己不再有资格被照亮。
门口有笃笃的敲门声，开门进来的是Micheal Kim，那个总是冷着脸一脸厌恶的女人。
她进门没说一句话，在厨房里捣鼓了一阵子，出来便向木头地板和沙发上泼上了刺激性气味的液体。
“你要干什么？”Harry Borrison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问。
“烧了它。”女人头也不回。
“不！……为什么？”
女人嘲讽地勾勾嘴角：“你去问你的好朋友啊。”
“阿俊？”
哒、哒、哒……是他熟悉的拐杖驻地声。
哒、哒、哒……
“阿俊，为什么？”
姜亨俊看到他，微笑了一下，就像地府里走来的修罗。
“这间房子用够久了。记住，是你的养母烧了它，这周围的人都知道，她早就神志不清了，在你父亲提出离婚那会儿就想着自杀。”
“开了煤气想把你闷死在这里，因为一只烟头的关系，起火了。”
修罗点燃了手中的烟，将它扔到地上，微小的火苗在白日里并不明显，一点点扩大，映亮他的眼眸。
“阿…阿俊……”Harry Borrison无力反抗，眼见红色的火舌吞噬了名贵的木制家具。
“嘘——”姜亨俊轻轻地嘘气，火苗的光影攒动在他白皙的脸上，神情淡淡仿佛只是在告诉他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秘密。
“所以Harry Borrison你，是受害者。”
“并没有犯罪。”这个拥抱那么得之不易，Harry甚至将全部的重量挂在了这个瘸腿的孩子身上。
“为什么帮我…？”意识模糊间他问。
“我说过了啊，我讨厌人渣，还有就是，”他仿佛听见那哒哒哒的，离去的步伐，宛如钢琴键上敲击的音符，“我和Harry，是朋友。”
那日清晨僻远的别墅里的一场火势极大，第二天的晨报上记载了一起虐童事件，同时一辆载着嫌疑人的轿车发生车祸，被发现于湖边，嫌疑人是将要办理离婚手续的夫妇，经抢救无效后双双身亡。
车祸的起源是刹车下的一个易拉罐。死者莉莉丝·琼斯被怀疑是精神病患者，而易拉罐上检测出了她的指纹，同时嫌疑人的家中起火，唯一的逃生者——他们伤痕累累的养子被发现昏迷在家门口。
养子指控养母的虐童行径，并指出养母是这起案件的嫌疑人。因此初步定位为精神失常者的情杀，但因缺乏证据，没有继续调查下去。
有些事因为不再有人在意，如此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作揭过。
Harry Borrison的十二岁，他的养父母，他最珍爱的那双白色运动鞋和那颗象征幸运的小金球，不管是美景或灾难，都葬送在了那场大火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