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墨和

29、冬至 第二十九章

　　昨天，韩宇在韩宅的一件杂物间里发现了它，孤零零地躺在搁架的间隙中，他本是来寻一件礼物，却不想会在那里发现了它。在韩宇的印象里，赵冬至从没有来过家里，他那时本想等着她高考结束后带回家给爸妈认识，只不过变化总比计划来得更快些。
　　那么这一枚戒指是如何来到家里的呢？还躺在那件堆满杂物的房间里，吴师傅将车停了下来，韩宅外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韩宅在夜里显得静默而肃穆。他内心里对这枚戒指的出现着实想不清楚，今天一天，他揣着它手指无数次地从那戒圈上的彩线摩挲过去，看着赵冬至时，因为曾经做出的承诺，他无法开口去询问她。那枚戒指静静地待在他的手指间，却烫地他心里不安起来，他有一丝的犹豫，也许找到了戒指出现在家里的原因，就会揭开她离开安远的原因。
　　素银戒指在他的手指间来回转动，暗淡的光忽隐忽现，在如墨的夜色里，闪现着诡异的光，他让吴师傅等一下他，下车向老宅走去。韩逸不知道发发什么神经突然回了安远，还住进了老宅，昨天他回到家时，一向静寂的老宅，哄闹嘈杂，走进院门，都能听到房里偌大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他推开门，客厅里挤满了人，男男女女成群结队，推杯换盏地好不逍遥。他站在门廊，没想到能看到这样一出景象，而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正坐在人群中间，左拥右抱地喝着酒。
　　韩逸从人群间看到了站在门廊里的韩宇，冲他扬了下手里的酒杯。韩宇没有搭理他，直接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楼下的韩逸大抵是喝多了，晕晕乎乎地站都站不稳，胳膊搭在身边的女人肩上勉强撑着自己。他的酒量算得上千杯不醉，开的酒吧起初就是为了自己的爱好。韩逸看着那个一步步走上楼梯的韩宇，近日来遭受的暗处打击已经够让他烦躁，临时决定回安远，和一帮好久没见的朋友痛快几日，却没想到韩宇也在家里，见他带着一丝倨傲对他置若罔闻的样子，本以压抑的烦躁被他那种神情一下子烧了起来，扬头喝干了杯中的酒，又让人把音乐声放得更大了些。
　　楼上的韩宇开始收拾行李，准备避开楼下的众人去酒店住，他来时没带多少东西，几身换洗的衣物和平板电脑而已，用了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便收拾妥当。这两日和赵冬至整日地待在一起，想起来很多曾经在一起时的细节，那时她送过自己一只钢笔，但他如今想起来时倒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他从国外回来时，韩家已经搬去林北落户了，他出国时也十分匆忙，父母连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没有给他，等他再回来时，很多东西都找不到了。
　　韩宇将房门合上，准备下楼去储物间去碰碰运气，好在去储物间的路还有别的选择，至少他可以不用经过楼下那一屋子的乌烟瘴气。从另一边的楼梯下了楼，经过走廊在下一层，来到了储物间的门前，楼下的壁灯没有原先亮了，此刻昏黄的光线让楼下的这片区域看起来有些像恐怖片的某些场景。
　　韩宇在那间储物间里翻找了很久，找到了很多年前自己收集的一系列漫画书，小的时候他和杜文彬两人迷恋过一阵子漫画，每个月的零用钱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买书上面。搁架上放着几个透明的收纳盒，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他从地上放得杂乱的纸箱迈了过去，将收纳盒的盖子依次打开翻找，里面都装着些小物件，直到翻开最后一个盒子，终于找到了那支好久没见的钢笔。他用手指将它表面的灰尘拂掉，收在手心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闪过一道银光。月光从一扇小小的窗户外透进来，洒在戒指上折射出了一道几不可闻的光。韩宇转回身去，一步一步挪到角落，附身蹲下去从搁架间隙里捡起那枚戒指。借着幽暗月色看清楚戒指模样的那一瞬间，关于它的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他捏着它，疑惑和猜测也同样一起涌上心头。昨晚，他没有提上行李离开，而是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戒指一夜无眠。
　　今日一天，他揣着这枚戒指，像揣着一只异常活泼的兔子，在身体里蹦来蹦去，好几次，他捏着戒指的指尖都像是要被烫出水泡，他在欲问出口的时刻，只好和她搭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直到刚刚和她在酒店门口讨价还价时，终于说服自己放下它，他既然放弃了追究真相，那么这枚戒指出现的韩家的原因也不要再去探究了，就让那些不清明的过往归置在心底吧。
　　他今晚回来是为了取行李的，进门时没看到昨日的嘈杂，客厅里亮着几处壁灯，照不全整个客厅的摆设。韩宇进去时，韩逸正躺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听见门口传来动静，爬起来看过去，见是他又重新躺了回去。韩宇上楼取了东西下来，韩逸换了姿势靠坐在沙发里，他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凌乱地倒在脚边的酒瓶，嘴角紧抿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少喝点吧。说完没等他回话，便往外走，拉开门，又想起什么，返身走到韩逸身边，问：“我大一假期去马耳他那段时间，家里有没有人找过我？”
　　其实这个问题在他昨日找到戒指后，便想要问他了，但那时他喝的七荤八素，但凡他问什么，都是问不出任何所以然的。韩逸喝的不多，脑袋虽然清醒，但根本不愿理他，只回了个没有。韩宇想了想，将戒指拿了出来，又问道：“没有一个人来找过我吗？那你有没有见过这枚戒指？”韩逸已经歪着脑袋站了起来，眼皮都懒得抬，只向他摆了摆手便经过他身边上了楼。韩宇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里，收回了手里的戒指，提着行李出了门。待他上了车，吴师傅问他去哪里，他想了想说：“去刚才的酒店吧。”吴师傅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才发动车子。
　　那晚他在赵冬至下榻的酒店订了间房，本想着和她说一声，却因为时间有些晚，只好算了。
　　韩宇没有预知世界的能力，不知道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他定会去找她，带她离开。然而命运颇多波折，看似美好的假象总会迷了人的眼睛，韩宇躺在床上计划第二日的晚餐时，永远也不会想到，意料之外的一切来得如此快，又如此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