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墨和

28、冬至 第二十八章

　　那天之后，韩宇依旧每日都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韩宇看起来一改前段时间的灰头土脸，一大早便等在了赵家门口。赵冬至走进巷子的时候，他靠在门外吹着口哨，心情看起来甚好。她默认了他提出的交易，只好接受了他的执着。韩宇敛着笑意站直了身体，注视着她开锁进门。赵冬至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纯色连衣裙，头发放了下来，柔软地披在肩头，从巷子口走到门前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等到进了门，她便一直低着脑袋，避开了他的视线，别扭地模样好像那时两人还没有确定心意前的状态，一点点小别扭带着一丝丝防备心在和他相处。
　　韩宇用不追过去的让步换了她不推开自己的第二日，他依旧早早等在这里，赵冬至却比之前来的晚了些，他等得心里开始不安时，她自巷口走了进来，见他站在门前，明显愣住了，一脸惊讶的样子。她没有想到在昨天那样意外的接触后，他还会来到这里，脸上一阵发热，因为天热而挽起的头发，没办法挡住她发红的耳朵，那时她庆幸离得远，韩宇应该没有看到。而她不知道的是，韩宇也没有充分的把握，不知道她是不是还会来，不好好在，她没有缺席，虽然晚了一些，可只要她还在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那么一切都还有机会。
　　这两天，楼下的客厅已经被收拾妥当，赵冬至这几日会坐在里面看书，一本从柜子里翻出来的张爱玲的短片作品集，书封已经有了残缺，书角折起来了厚厚一层。那时，她刚刚初中毕业，难得的两个月的假期，她找了一家书店打短工，店里无人时她可以坐在门边看会儿书，从那时开始接触张爱玲，三毛之类的作品。临近高中开学，书店老板还送了她好几本小说集，手里的这本就是当时老板送给她的，慢慢翻开来，一股陈年的气味窜进鼻子里。
　　韩宇在她看书的时候，就静静地坐在对面，偶尔和她说一两句话，表现出自己的存在感。赵冬至基本上只用“嗯”“是”“不是”简短地回答他，两人经常安静地在赵家待上半天，直到刚刚，赵冬至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问他难道不工作？韩宇懒懒地回她公司没什么事情。赵冬至抬眼看了看他，无奈地点点头，心里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感觉到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便换了个方向看书，可他注视地太久，以至于气不过的赵冬至合上书本的动静特别大，在静悄悄地房间里，发出啪的一声，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韩宇问她怎么了，赵冬至没好气地问他：“除了待在这里，你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韩宇被问的噎住，看着她别扭的表情，带着笑意坐到了离她一米的地方，赵冬至下意识地贴紧了扶手，侧脸皱着眉头看着他，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咪，紧抿着嘴角，警惕地盯着他，连搭在胸前的发尾都毛躁地翘了起来。韩宇象征性地向远处挪了一点，也只是多了几公分的距离，脸上佯装成一副严肃的表情，回了她一句：“谁让你总是这样待一天，我还能做什么？”
　　赵冬至收回视线，嘴里小声嘟囔着：“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一直这么看着我，我又不会突然消失。”说完又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放在书上的手指收紧了，感觉到沉默地气息，她只好又开了口，这一次声音很清晰：“我的意思是，我最近不会离开安远，你不用天天来这里。”她顿了一下，接着说：“来这里陪着我。”韩宇点点头，没说话，斜倚着扶手，用手机回工作邮件。
　　于是，客厅里又恢复了平静，除了赵冬至的翻书声，就是韩宇手里偶尔响起提示音的手机。两人直到日暮西斜都没再说话，赵冬至收拾东西起身往出走的时候，见他依旧坐着没动，便摇了摇手里的钥匙，韩宇反而冲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告诉她自己订的车还没有来。赵冬至盯着他看了两眼，才说那再等等，又不好尴尬地站在那里，只好踱步走了出去。
　　大概等了几分钟，韩宇从房里走出来，带着一脸的郁闷，和她说：“司机今天临时有事不能来接我。”
　　“那你重新叫车吗？”她问他，韩宇想了想，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眼她才说：“可能要等很久了，你订的车应该已经到了吧。”她“嗯”了一声，手机便响了起来，随即又挂断了，吴师傅已经等着她了。赵冬至把手机装进包里，才转身面对他，咬了咬嘴唇说：“你去哪里？我回市中心，你可以... ...”话还没有说完，韩宇便迈步往外走了，留下一个“好”字，脚步飞快地已经看不到背影了。那时，站在院子里的赵冬至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锁了门，跟了上去。
　　一路开回市中，赵冬至让吴师傅先送自己，再送韩宇，车费记在她那里就好。韩宇没有异议，车子停到鼓楼对面的酒店门口时，赵冬至和吴师傅说了再见，准备推门下车，韩宇却倾身过去挡住了她，赵冬至猛地捂住了嘴巴，后背紧贴着车门看向他。韩宇撑在她面前，说：“我等下有事要办，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他作势向她逼近了一点，赵冬至无处可躲只好点了点头。他满意地笑了笑，因为离得近，赵冬至看得到他眼中闪烁的光点。男人在成年后经过年岁的洗礼，整个人会和少年时的气质完全不同，可面前的韩宇，带着一丝狡猾的笑意，得逞地模样俨然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韩宇得到满意的回答，收回了手，坐直身体看着赵冬至推开车门走进酒店大厅，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到时，他报了地址给司机。
　　车里开着冷气，他坐在后座上望着车窗外匆匆而过的街景出神，右手藏在裤兜里摩挲着一枚素银戒指。那是他有一次和队友去外地参加比赛时，空闲时间里在一家手工店里自己做的。素银戒指上还缠着半圈彩线，因为相隔久远，彩线的颜色陈旧显得很是深沉。
　　那时他们在一起一年左右，他想了很久送她什么，可赵冬至是没有什么物质要求的姑娘。起初他送她什么，赵冬至都会拒收，被他耗到实在没办法，才会勉强收下，但一定会找机会再送给他一份同等价值的礼物。哪怕她会为此花掉几个月兼职的工资。后来，韩宇摸准了她的性子，再送礼物时多会选择有意义有故事的小玩意。那时他不能确定她手指相对应的戒圈的大小，戒指做的整整大了两号。韩宇看着戴在她无名指上晃晃悠悠的戒指，郁闷地说不出话。赵冬至安慰了他半天，后来，还在戒指上缠了这半圈彩线，才保证了它不会掉下来。
　　这枚戒指自送给赵冬至的那一天起，除了洗澡或者不方便外，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直到和她一起离开安远，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它。而现在，这枚包含过往的戒指是怎样出现在韩宇手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