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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掉下来之前,他看见那张美如仙魔的脸。
      ——“你是谁?”
      ——“你又是谁?”
      那座被叫做雍和宫的庙宇里,有不一样的气味和光线。在推开那扇门之前他就意识到这一点。是那气味吸引着他也警戒着他,他却被那股危险迷离的气息蛊惑得无以复加。
      在哪里?是什么?
      在这古老已逾千年的城池里,居然潜藏着这样不可思议的存在吗?
      是什么?在哪里?
      在这里。
      庙宇深处,有什么在默默移动,静静呼吸。
      ——然而,为什么,你,会察觉呢?
      那个声音明亮温柔如悄悄的一束光。
      ——“嗯,是为什么呢?”
      事后燕子想:这是自己的错。无论如何他不应该这样做,带着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触及自己都无法看懂的秘密。
      只是好奇,只是一点点……好奇。
      “在这儿等我一下。”
      黄鹦一把没拉住他,“你干什么?”眼睁睁看着燕子几步跳开,松鼠一样灵敏轻捷地窜进厅堂角落陈旧木楼梯掩映的阴影里,楼梯上传来细细的脚步声,轻得不像个人。
      黄鹦仰头看,她发觉身后这佛像极高极美,方脸巨口、凸眼浓眉,神态里有奇异的宁和与庄严。当年金漆褪了色,肩上有陈旧璎珞随风而动,拂动手臂上绕着的黄绸哈达,习习扬起轻尘,几乎迷了她的眼。
      她摇摇头,突然打个寒战。
      不知哪里有人发出了那种轻柔而细丽的笑声,像珠贝磨成的碎屑混在风里,美丽,闪烁,刺人,让人流泪。
      像只能在噩梦里听到的笑声。像一个光天化日之下的噩梦。
      她突然感到恐怖。
      “燕子!”她喊出来,没有人回应。
      她不知道那时燕子正踩在三层佛阁的顶层,他扶着墙壁,指尖碰触到的挂画有腐烂的布匹质感,脚下的地板木质疏松,时有空洞,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踏碎那些说不上几百年的狭窄木板。在阴暗无光的转廊深处,透过自下而上反射的微弱光线,他看到了自己在找的东西。
      那个人像光影拓印在墙上的壁画,有悠然飘动的姿态。
      他转身过来,燕子已经全力冲过去。然而抵达的一刹那他突然觉出不对,对方不避不闪,连一丝气息的料动都没有,只是在燕子伸手试图抓住他肩头的瞬间,他忽然抬起一只手,动作无比自然,仿佛他本来就打算那样做,把自己的手,放在燕子的手指将要到达的位置。
      皎白五指间有冷光闪烁。
      燕子再傻也不会把自己的手送到对方的武器上去,更不想去碰这人身上另外任何一个地方。前冲力道未卸,他止不住速度,索性一把抓住墙壁上飘动的帷幔,整个人借力跃起,轻飘飘翻过对方头顶。
      他抬手一拳打在墙上,两扇菱花窗哗一声迸开,尘土簌簌飞落,呛人土味掩去厅堂里清净檀香。
      那个人徐徐转过身来,声音里完全没有半点情绪。
      “你是谁?”
      燕子喘了口气,悄悄握紧拳头,“你又是谁?”
      对方忽然笑了,“呵,真有趣。”
      你来我的地方,动我的东西,搅扰我的安宁,还敢问我是谁。
      燕子只盯着他脸上的面具,几乎移不开视线。这到底是个什么?主色调是靛蓝和金红,下颏涂抹着渐变的松石绿,两颊绘着黑白双色的鸟羽,他终于看出那是一只鸟,有墨黑的喙。靛蓝的尖锐两支如须如角伸向头顶,衬着大片金红相间的翎羽,眼圈猩红灼艳,眉心一块翡翠绿。
      古老的寺庙,密闭的佛阁,戴诡异面具、身手出众的神秘人……中京,真是个好地方。
      他伸出一只手,点了点,“来打一架?”
      对方仿佛怔了怔,然后几乎失声笑出来。
      燕子轻声,“如果我赢,别动和我一起的人。”
      “呵,”面具下的笑容微微渗过一丝流光——明明看不见,但燕子知道,他的确是在笑。
      “可是,你信我吗?”
      燕子点头,“我信。”
      “这样的莽撞和这样的胆量,”仿佛赞美地轻声说了这么一句,戴面具的人微微扬起了下颏,燕子终于发现他并不比自己高,但感觉上却似乎极其高挑幽玄……是幻觉,这个人一直都有飘动的幻觉,他那么安静地站在那儿,身形也如同浮荡在空中。
      他微笑地问,“你是谁家的人?”
      燕子抿紧嘴唇,“你不知道规矩的吗?”
      “我知道。”好玩地笑了笑,他动动指尖,“告诉我,我放下面那女孩走。”
      燕子不由自主瞥一眼楼下。
      面具人仍在等他,他摇摇头,“不。”
      “这不是太卑鄙且无聊了吗?拖无辜的人下水,又不肯施以援手。”
      燕子冷着脸,“那取决于你。”混蛋。
      对方轻柔地叹了口气,“不错的家教。”他上前一步,身上一件雪白衫子振翼如蝶,料动欲飞。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燕子也叹口气,“我要是知道,大概就不来了。不过我不介意跟你打一架,只要你别为难下面那姑娘。”
      “啊,多好的筹码。”
      声音轻柔得仿佛带着血味。燕子眉梢一立,小腿一曲,反手自脚踝处抽出匕首,合身直扑上去。他本能知道对方没有带枪,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而看那花团锦簇的面具和雪白衣裳,对方大概也不怎么喜欢见血。
      他看不懂对方的身手,输赢难料,但坦白身份是不可能的。就算没有任何代价要付,也不可能——不过,为什么呢?
      “谁家的狗?”
      对方敏捷避过一击,衣袂飞扬间有奇特香气荡漾而起,燕子疑心那是错觉,声线甜蜜却是真的,“还不肯说么?你是谁家养的小狗?跟了我如何?”
      燕子轻声骂了句shit,几刀划过,触不到对方分毫,他已经觉出不对。冷汗细细冒了出来,不是怕,只是急。这一仗输赢都无所谓,但是……黄鹦!
      他完全看不出对方来历,面具人只是躲闪,脚步极其轻盈,窄窄木廊至多三步宽,却不妨碍他移动得行云流水,他就像一只光线融成的鸟,在凌厉攻击间怡然自得的地放纵着潇洒步子。
      “跟了你,有什么好处?”
      “呵,”他笑,“很多呢……包括不追究你为什么跑来中京。”
      燕子心念一动,脱口而出,“这是你的地盘?”
      Porcelain,中京……全世界最古老神秘都城之一,用如此温柔镇静不容质疑的口吻,他那么笃定,又那么轻蔑。
      “别猜了,小子。”面具下那个声音轻轻地说,“你没有选择。”
      燕子双眉一立,“啊,真的吗?”
      “真的哟。”
      话音未落,他身影如飞,整个人毫无重量似的翩翩而起,丝毫没有借力地,衣摆斩断微弱光线,用那种只有幽灵才会绽放的步子,几个眨眼的瞬间已经逼到眼前。
      他这样快,又这样轻。
      燕子带点绝望地默默叹了口气,然后在突然的避让中猛一侧身,脚步趔趄,他沉重撞上栏杆,面容一瞬间扭曲得意外。
      那个惊讶且恐惧的表情几乎全无瑕疵。
      如他所料地,连刹那犹疑都没有,在他歪斜跌出栏杆的瞬间,面具人就停下了直逼向前的攻势,长袖一卷,他以那种奇特的轻盈与迅速靠近过来。
      那明显是个俯救的姿势。
      “嚓”一声轻响,冷光自燕子左手腕上滑出,啪地射入墙壁,伪装于腕表里的纤细钢索稳住他下坠的身体,他借力飞身直扑回去,正撞向迎上来的人,毫不迟疑,他抬手一刀划上那张炫彩斑斓面具。
      刀锋擦过,面具刷一声断成上下两截,在地板上溅起尘灰的同时,也发出一声轻响犹如叹息。
      一瞬的瞳孔收缩之后,燕子只觉一阵劲风扑面,异样芳香混着火灼般清冽冰冷痛楚同时在他手腕和喉头迸起。
      他凝视着面具下的那张脸,毫无抵抗地从三层楼高的长廊上跌了下去。
      黄鹦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她看见燕子一个倒栽葱跌出楼顶,半空中有一个小小的翻滚,他竭力伸出手似乎想要抓到点什么,空中一片虚无。
      一阵风吹进厅堂,佛像手臂上泛灰的黄绸哈达突然扬起。
      燕子在指尖碰触的一瞬间就死死抓牢了它,顺势一个翻身,纤薄布料嚓地撕裂,眨眼间的微弱借力却已经足够他调整方向,斜斜摔向佛像,再一把抓出去时他已经睁大了眼睛,看准能救自己一命的东西。
      咣当一声巨响,他重重撞上十几公尺高的佛像腰部,与此同时也紧紧攥住自佛像脖颈长垂下来的珠玉朝珠,珠子寸断,哗琅琅落雨似的扬起漫天尘雾,他又一把抓出去,扯住佛像腰间吊珠花篮,那古旧什物自然也承不住他一个大活人掉下来的冲力,却减弱不少。他像只被从楼上扔下来的野猫一样死死勾着佛像尘灰遍布的躯体,指甲几乎在金漆上划出了刻痕,连滚带翻狼狈不堪地摔落下来,在黑漆漆地板上滚了几滚。
      还没落地,他已经嘶声对吓得半死的黄鹦吼,“快跑!”却在重新睁开双眼的第一秒,就看见那个依旧雪白轻渺的身影停在了黄鹦身后,厅堂门口。
      线条柔腻的唇微微一动,他轻声地问,“你知道你扯坏的这璎珞,究竟有几百年了吗?”
      燕子捂着喉咙摇了摇头,他说不出话,指缝里有血不住地淌,两只手腕也是一样。
      掉下来之前他几乎被割了喉,废了手腕。
      他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他打碎了那张面具。
      他知道对方至少刚才是不打算干掉自己,利用那短暂的宽容,他终于看到了面具下的那张脸。
      这样的疯狂真是令人叹气。燕子绝望地眨了下眼,有时他对自己也有点没办法。
      唯一庆幸是,对方始终停在女孩背后,那是个好消息,表示他还不打算杀了黄鹦。
      他痛苦地吁了口气,轻声,“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否则百分之二百没命。
      黄鹦全身僵硬地看着他,燕子爬起来,远远扔开匕首,做了个投降的表情,“抱歉。”他耸肩,“求你了,没这姑娘的事。”
      逆光而立,明烈阳光把漆黑长发染透成澄明,脸孔轮廓就显得异常深邃,醉人阴影下的那张脸……
      燕子叹气,“你要我怎么样?”
      那人依旧没有作声,微微的似笑非笑也依旧,他像个绝色的鬼,艳鬼,在黄鹦僵硬的高挑身姿后露出了飘荡不定的影子。
      “老天。”
      他似乎一瞬间丧失了耐心,半透明的纤细手指轻轻扬起,燕子本能伸出一只手,掌心里血迹黏湿,“别!”
      黄鹦大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俏丽眼睛瞪着他,双唇发白,依足他指示不敢出声。
      “你不知道我是谁,当然。”
      女孩一瞬间瞪大眼睛到不可置信地步。燕子苦笑,他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突然发现你身边的幽灵出了声。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甚至不知道,这城比你所能想象的更为庄严。”
      而你竟敢冒犯。
      “不过你难道会不明白吗,这女孩的存在与否……”他隐下后半句,微微低下头笑了笑。
      这一刻燕子真正苍白了脸。
      他依然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但有一点完全可以确定,和他来自的家族与组织都不同,这美貌如妖的家伙,俨然属于一个对人命更无所谓的阶层——最可鄙、也最无法想象的阶层,仿佛天谴与天赐,专门生养与造就决策者的那一个氏族。
      如果他想让一个人消失,那就是全方位的、无孔不入的,抹去所有痕迹,杜绝所有质询,就像能导致这个人出生的一切,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燕子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他才无法想象,自己怎么会在这么座破庙里,遇上这么个人,这种人无论怎么看起来,都应该是一株被小心翼翼地栽培在玻璃钟罩里的昙花,被大气也不敢呵一口地守着开谢,护着一呼一吸。
      但他业已明白,自己和黄鹦——主要是黄鹦的生死,其实都早已注定。
      豆大冷汗打湿了衣领,混着粘稠滚热的血。
      是痛的,也是急的。
      对方默默地等待了一秒钟,然后把极其纤细漂亮的指尖移到了女孩头顶。
      燕子深吸一口气,“喂……”
      他轻轻摇头。
      “阿雅克肖!”
      就在指尖戳下的瞬间,燕子忍也忍不住地咆哮出口,一开口就再忍不住,“操你大爷!老子是阿雅克肖家的人,行了没?!意大利,卡利亚里岛,阿雅克肖家!你知道的吧,妈的,放了她吧!”
      对方完全没有反应,他放下手指,好笑地扬起一边眉峰,“你是谁老子?”
      燕子顿时卡壳。
      他知道这是种自称,或者也是市井好汉对自己的“尊称”,但黄鹦忍笑的讲解里可没包括这个词的确切含义,据说是……某个大哲学家?抑或某人的爹?
      拎不清。
      “Porcelain语讲的不错嘛。”他轻轻赞扬着,那种审度冷静的眼光依旧,“讲多点来听听。”
      “喂……喂!”
      燕子刚放松一秒钟,他一指头捺在女孩额角,黄鹦两眼一翻,瞳孔向上倒插过去,一声没出便直挺挺倒了下去。

      “黄。”
      “嗯?”黄鹦扭头看他,觉得燕子有点奇怪——从雍和宫回来之后他就有点奇怪。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只陪着黄鹦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却不肯给黄鹦知道。
      “我过几天就走。”
      “啊?”黄鹦略有些吃惊,燕子耸耸肩,“给你添麻烦了,这些日子。”
      黄鹦怔怔看着他,燕子手脚麻利地在口袋里摸了摸,抽出一条金灿灿链子,尽头一只十字架,也是金色,“送你。”他拉起黄鹦的手放进去。
      认识将近半年,头一次肢体接触,黄鹦吓了一跳,十字架入手沉重,俨然是真金的。
      燕子言辞短促,“别推,给你了,不喜欢就扔了,不过最好卖了,找个靠谱地方,这东西有点来头。”
      黄鹦愣愣地没法拒绝,她把纯金十字架带回家里,不好同父母说明,藏进枕套里时才看清十字架背后刻一行细小异国文字,仿佛开头是个字母A的样子,年深日久不好辨别。十字架雕工极其精致,花纹葳蕤,四角又各镶着一颗尾指大小蓝宝石。
      多年以后黄晓鹉辗转认得了佳士得拍卖行中京办事处,记起姐姐留话,拍了照片托人送进去认了认,想不到立刻就有回音,说是照片刚一亮出来,举座皆惊,电话会议立刻开起,欧洲艺术部总监当即发话,“查清楚,多高价格都收。”
      黄晓鹉再没同对方联系。
      他也再没多看过一眼那枚黄金十字架。
      而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我们看到的仍然是1997年的9月16日,中秋节,白露后的一星期,再过一星期就是秋分。那天是个星期二,中京城满街头的银杏照样金黄不误。
      高二学生黄晓鹉在放学之后,期待姐姐黄鹦从学校返家过节,等得着急,黄家妈看他摇头摆尾,索性叫他骑车去学校接一趟,左右不远。
      17岁大男生把车轱辘蹬成风火轮,一溜烟窜到姐姐学校,没保安,打更大爷还没上班,他大摇大摆进了校园,轻车熟路摸到后院,迎面一声女孩子尖叫,“啊——”
      然后是长长的一声,“——死人了!”
      黄晓鹉一个激灵,撒开长腿往院里跑,他知道女生们出了练功房之后贪近路,都走后门。学校是旧校舍,院墙极矮,学戏的女孩子少有不水灵的,以前出过街外的青皮混子胡同串子扒墙进来骚扰的事,不过被打更大爷一顿没鼻子没脸的骂,也就了事,倒并没真出过事。
      他冲到后院,一个人迎面一头撞进他怀里,看清了是姐姐黄鹦,连忙抱住,四下一扫,面前不远站着个高个子,骤一看很像姐姐同学里那些美女,细看却是个年轻男人。轻飘飘白衣白裤跟他见过的那些学戏的女生竟没什么两样。
      男人艳丽面孔上全无表情——对,艳丽,明明没半点妆,小黄却无端觉出一股艳不可当。何况用这词形容男人,殊不合适,他竟然想不出第二个字眼。
      他轻轻开口,“没死,别紧张。”
      小黄这才注意到地上横躺竖卧七八个汉子。
      他轻声问姐姐,“怎么了?”
      男人不耐烦地摇头,“别报警,好说不好听。”说完回身去打手机。
      小黄是立志要考警校的,顿时明白,学校里空荡荡的,想是放假学生都出去过节,这几个青皮趁机溜进来寻事,甭管占理与否,黄鹦一个大姑娘跟去派出所问话,也不是好事。且眼前这来历不明的怪人似乎更不想闹大。
      黄鹦全身发抖,说不出话,只是颤,“……死了啊。”
      燕子刷地回过头,低吼,“没死!”
      黄晓鹉顿时有点不悦,“哎我说你……”
      他突然卡住,地上几个男人一动不动,仰面朝天的一位直勾勾瞪着渐变暗沉的暮色高天,脸色白得发青,额头上正有一丝细细的血迹缓而又缓地渗出来。
      真的……没死吗?
      压在另外一人身下,漆黑坚硬的冷金属制品,是什么?盗版碟片上的港片里看过太多遍,送到眼前却丝毫不识。
      一片死寂里他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还有姐姐微微的啜泣,面前那年轻男人却轻得像只猫,又静得像个鬼。
      他飞快地走过来,眉心蹙紧,“你是谁?”
      听完黄晓鹉结巴介绍,他点点头,“带你姐姐回去。”想一想顺手摸出张金卡塞进小黄手里,言辞简洁,“找个提款机提现,有多少提多少,都是你的,快点去,这卡很快就会销掉。”
      小黄呆呆地,“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没见过你?”
      燕子几乎被他逗笑,“操,你见过我有个屁用,你知道个屁。”
      他一开口如此横蛮,小黄呆一呆,“我……”
      车轮声转近,一回头,他看见一辆押运车驶进院子,燕子对他使个眼色,黄晓鹉立刻拉着姐姐转身不看。他听见身后搬运声响,只紧紧搂着姐姐,不一会儿车子走远,回头去看,地上已经空无一物。
      燕子依旧修长安静地站在原地,耸耸肩,“我走了,我真得走了。”
      这话并不像对黄晓鹉说的。
      黄鹦没有作声。
      燕子叹了口气,“对不起,黄。”
      他连衣服也没换,回了练功房,不一会儿拖出一只登山包,背上就走,大模大样地出了校门。
      黄晓鹉呆愣愣看着他背影,突然无话可说。
      他从没感到那样无话可说。即使6年之后他从中京公安大学毕业并且已经工作一年,那时23岁的他在无知无觉间卷入了一些他永生永世都没有听说、不曾想象过的惊悚与奇异,即使这样——他都不曾感觉如此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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