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若为伤》西门尧儿

13、十三

　　“阿杰……”楚灼西静静地走到莫杰身边，与他并肩坐了下来，道，“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莫杰缓缓抬起埋在双臂中的脸，转头看向楚灼西，神色出奇的平静。

　　“还能怎么办……”莫杰冷笑道。

　　肖霖身在医院生死未卜，自己名下的产业已经损失殆尽，现在的莫杰，还能有什么打算？还能打算出些什么？

　　楚灼西的眼睛突然闪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光芒，对莫杰道：“你还能做很多事情。”

　　“你的意思是……”莫杰皱眉。

　　“韩老大死了，可韩老大的势力还在，”楚灼西道，“你不如趁着现在他们群龙无首，尽快把韩老大的势力收归到自己的手下，一方面补偿你自己的损失，一方面也为小霖报仇。”

　　“你说的轻巧！”莫杰冷笑道，“你，我，还有什么啊？就这么赤手空拳的？那不是报仇那是送死。”

　　楚灼西盯着莫杰的眼睛道：“我爸死了，可你爸没死。”

　　莫杰双眉一剔。

　　他听懂了楚灼西的意思，楚灼西是想让他借助他爸爸的力量来报仇。

　　“你让我想想。”莫杰道，随即再次把脸埋进双臂中间。

　　如果真的这样做，莫杰的爸爸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能够把本是对手的势力划到自己儿子的名下，不管这个儿子有多么的不听话，也总是好的，现在的问题就是，莫杰自己，能不能转过这个弯儿来，去向他爸爸求助？

　　楚灼西一边想着一边注意着莫杰的动作，直到莫杰猛然一个抬头，他知道，莫杰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但他不急着问，仅是伸手从右手边的袋子里掏出两罐啤酒，拉开一罐送到莫杰面前。

　　莫杰不动声色的接过，仰头一口气喝下了一大半，之后才叹了口气，开口道：“就听你的。”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楚灼西却感觉这比千言万语更加能够让他欣慰。

　　“走！”莫杰喝完剩下的半罐啤酒，用力把空罐甩到远处，随即站起身道。

　　楚灼西仰视着此时心事踌躇的莫杰，突然百感交集，更隐隐生出一丝愧疚来。

　　然而现在绝不是检讨自己的时候，楚灼西想道，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人来到莫杰爸爸的家里，莫老爷子果然不计前嫌，甚至还热情接待了他们，这让楚灼西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安然落地。

　　晚上，楚灼西呆在莫杰的房间里，两人却很久都没有说话，楚灼西也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直到莫杰先开口道：“你今天是打算陪我睡是怎么着？”

　　楚灼西耸肩一笑道：“怎么着，你不愿意？”

　　“求之不得！”莫杰道，颇有些阴阳怪气。

　　“那好，”楚灼西一个翻身躺倒莫杰的床上道，“这可是你邀请我的。”

　　“你这小子！”莫杰骂道，也是一个翻身砸到了床上，正趴在了楚灼西身边。

　　楚灼西侧头盯着莫杰俊美的脸，声调柔和地道：“上次在我家，如果不是小霖突然闯进来，我们会不会……”

　　“你说呢？”莫杰抬眼看着楚灼西，唇角微微向一侧挑起，“不过……你不会真的是个GAY吧？”

　　“照理说应该不算是。”楚灼西道。

　　“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说，”楚灼西翻了个身，枕着双臂接着道，“我的一切感觉，只是对你。”

　　“是么？那我荣幸了。”莫杰也侧起身来，单手支撑着，俯视着楚灼西的脸。

　　楚灼西道：“说实在的，咱们两个都不算什么好人是吧？”

　　莫杰气息一窒，却也答道：“当然不算，现在我们都是背着人命的人了，还奢望做什么好人。”

　　楚灼西叹了口气道：“如果……一开始我们都乖乖的在学校里上课，不翘课，不迟到，不惹麻烦，现在会不会，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好人呢？”

　　“有些人生来就不干净，”莫杰道，“比如说我，有这么个爸爸，我还指望自己干净么？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不知滚得多脏了。”

　　“难道真的从来都没选择的么？”楚灼西猛地坐起道，“自己要做个什么人，难道从来都没选择？”

　　莫杰摇了摇头。

　　楚灼西问道：“不是？”

　　“不是，”莫杰道，“其实我相信人永远都是有选择的，只不过有的时候，假装没有，会更好过一点。”

　　楚灼西道：“那现在呢？”

　　莫杰道：“只要你去找。”

　　楚灼西道：“其实我在想……我们现在的一无所有，是不是一个机会呢……重新，做一个人，一切都重新开始，不背负什么，不承担什么，反正早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倒落得一身轻松。”

　　“你到底想说什么？”莫杰渐渐警惕了起来。

　　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楚灼西。

　　“呵，没什么，”楚灼西羞赧地一笑，“随便感慨感慨而已。”

　　莫杰撇嘴道：“但愿你只是随便。”

　　楚灼西只是笑笑，再也没有说话。

　　莫杰回手把灯关掉，两个人就这样在一片漆黑中，躺在同一张床上，安安静静地，直到渐渐沉沉的睡着。

　　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安心的睡过一觉了，只因，只有在彼此的身边，他们才会真正的感觉到放松，安全，毫无顾忌。

　　第二天一早，有节奏的敲门声叫醒了沉睡中的楚灼西和莫杰，两人相对揉着眼睛，随后相视一笑。

　　楼下的早餐早已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洗漱过后的两人迫不及待的坐到了桌前，而莫杰对面坐着的，正是他已经几年没有讲过话的父亲。

　　莫伯父是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人，若不是早已知道，楚灼西根本想象不到这样和蔼的一个人竟然会是那个心狠手辣城府深沉的□□老大。

　　“早就跟你说过了，还是得跟我干。”过了一会，莫老大开口道。

　　莫杰撇撇嘴道：“跟着你？永远是个少爷。”

　　“少爷有什么不好？”

　　“我不想别人听我的命令只不过是因为我是你儿子！”

　　“那又能怎么样？”

　　“你永远不会明白这两者之间对我来说有多大的差别，”莫杰咽下一口咖啡道，“我要靠我自己，控制我自己的势力。”

　　莫老大嘿然一笑道：“你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被人烧了堂口连个帮你搞定的后台都没有。”

　　“呯！”莫杰重重的把咖啡杯砸到桌子上，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我回来不是看你幸灾乐祸的。”莫杰道，语气异常冰冷。

　　“阿杰……”楚灼西连忙在桌下拉住莫杰的衣袖，却被莫杰狠狠地甩开。

　　还是不服气自己的失败么？楚灼西心想，同时把手收了回来。

　　莫老大摇了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我的一切最后还是得交给你。”

　　“是么，”莫杰冷冷道，“交给我？你不是很喜欢高姐么，还用得着交给我？”

　　“你懂什么？”莫老大道，“外人永远是外人，是用来利用的，而且小高，早已经不在我手下做事了。”

　　说完他有意无意的瞟了楚灼西一眼，却被莫杰注意到了。

　　“你不用看阿西，”莫杰道，“你要是把阿西也当外人，那你也就不用把我当自己人了。”
　　楚灼西看看莫老大，又看看莫杰，只得轻咳一声，道：“我吃好了，伯父你们慢聊，我先上楼去了。”说罢起身就走，径直奔楼梯走去。

　　待楚灼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莫杰一耸肩，道：“现在好了，这就剩咱们父子俩了，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莫老大看着楼梯的方向道：“那小子够识相，人也够机灵，可以好好利用……“

　　“你再说利用！”莫杰一拍桌子道，“我再说一遍，他是我兄弟，我利用谁都不会利用他！”

　　“兄弟，”莫老大不以为然的道，“你不想利用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利用你，等到那一天你栽在他手里可别后悔。”

　　莫杰唇角一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就走着瞧。”莫老大道。

　　“我说爸，”莫杰道，“该说正事了吧，你到底帮不帮我拿下韩老大的势力？”

　　莫老大眉毛一挑道：“帮，当然帮，让他的组织改姓莫，我可愿意的很。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帮了你之后，你要回到我手下做事，等我退休之后，你要接我的位子。”

　　莫杰无奈的一仰头道：“你乘人之危……”

　　莫老大一摊手：“你可以选择不用我帮。”

　　“我……”莫杰无言以对。

　　“不反对我就算你答应了，”莫老大道，“放心，明天我就安排些人跟着你，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他们会像听我的命令一样听你的命令。”

　　“你又来了。”莫杰扶额。

　　“好了我再也不这么说了，”莫老大接着道，“另外你还需要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可以在警察手底下安然无事，究竟是因为什么？”

　　“什么？”

　　“所谓知己知彼，警察拿我们无可奈何，是因为我在他们的内部打进了线人，他们的每一步行动我总能提前知道，他们当然抓不到我任何证据。”莫老大道，语气中颇有些自豪之意。

　　“原来是玩卧底，”莫杰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的身边就没有警察的卧底呢？”

　　莫老大道：“这就要看眼力和手段了，那些可能是卧底的人，我都会不动声色的一个一个清除掉。”

　　“呵，够狠。”莫杰道，“你和我说这个的意思是？”

　　“小心你身边的人，”莫老大道，“越是亲密的人越是要小心，你永远无法真正知道到底谁是那个出卖你的人。”

　　原来话题绕来绕去又绕到了楚灼西身上，莫杰皱眉，突然站起道：“我吃完了，我现在要上楼去看看阿西怎么样了，你接着吃。”

　　说完他快步上楼，用力推开了房门。

　　“知道刚才我爸跟我说什么么？”刚一进门莫杰第一句话便说道，“他竟然怀疑你是警察的卧底。”

　　楚灼西闻言道：“你信么？”

　　“我当然不信！”莫杰道，同时抽出一把椅子坐下。

　　楚灼西看着莫杰的眼睛道：“我如果真的是呢？”

　　莫杰回视着楚灼西的视线道：“那我就先杀了你，再自杀。”

　　“哦，幸好我不是。”楚灼西转开视线，轻笑道。

　　莫杰接着道：“我爸还说他在警察局里有线人，我正考虑让他把线人也借我用用，可惜没来得及说。”

　　“干嘛不说？”楚灼西道，目光突然一亮。

　　“靠，他说你是卧底，我就被气走了！”莫杰懊恼道。

　　楚灼西道：“噢，这么说还是我的责任。”

　　“废话，当然是你的责任，”莫杰道，“不过你说，我们到底要不要借用他的线人？你知道线人多一个联系人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我不想因为我的缘故影响到他的计划。”

　　楚灼西想了一会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父子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太刻意的回避你爸爸的东西，包括他的计划和某些成果。”

　　“你的意思是去借？”

　　“恩”楚灼西点点头。

　　“好，”莫杰重重的一点头道，“过一会我就下去和他说。”

　　“为什么要过一会？”

　　莫杰无奈的耸肩道：“当然要过一会，起码让他忘了我还在生气才行啊！”

　　“噢！”楚灼西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