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庄姜（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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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姜：绚丽的背后是寂寞
【一】
卫国大喜！
卫庄公大婚了！
齐国的公主，太子的胞妹，从齐国出发，顺着黄河，已经进入卫国疆域，不日将到达卫国国都。卫国城内的百姓都听说，国君娶到一位齐国的绝色美人，国内万人空巷，人潮从京城的城里排到城郊，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只为一睹美人风貌。
午间时分，排场浩大的送亲队伍，在喧嚣的锣鼓声中，走进卫国国人的视野。送亲队伍中最显眼的就是齐国公主乘坐的马车，马车装饰着华丽的雉羽，由四匹威武雄壮的马拉着，马口铁上的彩绸迎风飘扬。
当马车越走越近，人们看清楚了，马车上未来的国君夫人——庄姜，她高挑又俏丽，穿五彩锦服，披麻纱罩衣。手指如茅草的嫩芽般白皙纤细；雪白的皮肤如凝结的油脂般滑腻；脖子像天牛的幼虫般，白嫩而修长；牙齿就像瓠瓜子般洁白而整齐；丰满的前额，弯弯的柳叶眉；笑起来两个酒窝浅浅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流转间千娇百媚生。
看热闹的卫国人中的某个才子，看到这个壮观的场面，为这位绝世美人庄姜写了一首诗，这首诗名曰《硕人》。这首诗一出，就风靡卫国，被传唱一时，它也被世世代代后人传诵。这首诗将庄姜永远定格在她人生最美的一天，成为史上最美的新娘。如一幅绝美的工笔美人画，其音容笑貌，历经千秋万载，永不褪色，泛黄。
庄姜也以千年不变的姿态，栩栩如生的穿越历史的风尘，在后人心中，一如当年，美得惊艳，永恒！
然而，人们能看到的庄姜是美丽而高贵的。而真正的她，就像这浩浩荡荡的黄河里的鱼，隔着两岸长得又高又密的芦苇，想要看清楚里面的鱼，是鲤鱼还是鲔鱼，还必须用网捞出来看看才知道。
事实上，一入深宫，又有多少人能不争宠爱，不计名利。永恒的，不过利益二字。
【二】
庄姜美丽又温婉贤淑，让人如沐春风，卫庄公对庄姜是宠爱的，爱到心坎里，爱她的举手投足间绽现的风情；爱她一颦一笑时的娇媚可人。那样恩爱的日子，甜蜜浓稠，他们的天空里没有丝毫的浓云愁雾，只有风轻云淡。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庄姜一直没有怀孕。许多太医诊断后，认为庄姜体寒，不育。
庄公从此渐渐疏远庄姜，一年后，庄公又复娶了陈国的女子厉妫，其妹戴妫陪嫁。厉妫着一袭轻柔白纱裙，长得如花似玉，娇媚妖冶，眼波流转间，勾魂摄魄，美得不可方物。
戴妫姿色平平，但看上去反而少了许多矫情，端庄温柔。
卫庄公的眸子里折射出明亮的光，深深的刺痛了庄姜的心，打击了她高傲的自尊。
厉妫、戴妫姐妹俩一同入住恒香阁，厉妫享受的服饰礼制与庄姜不相上下。
姐妹俩喜上眉梢，庄姜却内心冰凉。
如此艳若桃李的女子，又怎甘心在宫中平淡度日呢？庄姜忧心忡忡。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也只能随缘去了。
夜半，庄姜被风惊醒，她悄然起身独立在窗前，目光如水，沉在静谧的夜色中。她为失去爱而忧伤，为自己无法生养，将来无依无靠而难过，这种痛如泰山般压着她，她的伤悲在月色中蔓延开，几乎将自己淹没。自己即使身份再尊贵终究不过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如果她不能生育，就如同大海中飘荡的一只空船，永远都没着没落！
卫庄公对厉妫的喜爱是显而易见的，至此之后夜夜在恒香宫盘旋，全然忘却了他与庄姜往日的恩爱，不知今夕是何夕。
庄姜因失落而憔悴。
【三】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厉妫独享卫庄公的宠爱，才不过月余，便已加封至如夫人。厉妫眼里流露出幸福而张扬的气息。戴妫倒是为她担心，不时提醒她要小心谨慎，庄姜还是后宫之首，卫庄公绝对不敢得罪齐国。厉妫独占国君专宠久了，会引起庄姜的嫉恨。
厉妫不屑地撇嘴，在欣欣自得之时，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话。
从此，厉妫全然代替庄姜，出席原本应有夫人出席的各种场合。三个月后，厉妫怀孕，庄公欣喜异常，对她更加怜爱，所有国家进献的最好的东西，先给厉妫挑过之后，才到庄姜那儿。厉妫志得意满，见庄姜连基本的礼数都免了。
齐国太子的亲信求见庄姜，太子与庄姜自幼情深意笃，怜惜妹妹在卫宫遭受冷落。
得见亲人，庄姜潸然泪下，有无尽的委屈，全然顾不得夫人的体面。使者唏嘘不已，说太子关心夫人，并给她一封亲笔信。
是日深夜，夫人庄姜召见戴妫。戴妫惊奇万分，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跟着传话之人步入正宫，手心攥出一把湿漉漉的汗水。
庄姜躺在寝宫内的躺椅上，衣着华丽，神情庄重，上下左右一大帮人在垂手侍候。
戴妫叩首请安，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有半点疏忽。
庄姜抬手示意她起来说话，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说道：
“姿色虽然一般，但你有好的品行，体貌端庄，我很是喜欢。可是……”庄姜将语音拉长，故意停顿了一下，眼光一下变得凌厉。戴妫吓得又跪下：
“奴婢若做得不当，请夫人责罚。”
“可曾知道，自古上下有序，尊卑有别，你姐姐在后宫太目中无人了。”
“请夫人宽恕。”
庄姜的声音波澜不惊：
“你姐姐要是有你一半的贤德，我也不难为你们了。”
“请夫人宽恕，奴婢愿意代姐姐受过。”
“好一份姐妹情深，你可愿意也为国君生一个儿子。”
“可奴婢姿色平平，并不能使国君垂青。”
“这让我来安排。”
庄姜喝退众人，向她面授机宜，戴妫虽点头答应，心却无止境地下沉，下沉，眸子里的光辉亦渐渐淡去。戴妫从此从恒香宫搬入正宫，成为庄姜的侍女。
厉妫不久产下一男子，庄公欢喜不已，越发宠爱厉妫。
厉妫在月子期间，庄公有空就在恒香宫盘桓，但鉴于厉妫无法侍寝，夜晚便经常在正宫安寝，庄姜便备下酒菜，召来自己能歌善舞的侍女为庄公消遣，还殷勤劝酒，庄公醉意朦胧时，便要戴妫为其侍寝。戴妫的肚子很争气，厉妫出月子时，便听说自己的妹妹有喜了，厉妫虽心下不爽，但也没有过多的担忧，虽然戴妫有庄姜做靠山，可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有了庄公的儿子，又这么受庄公宠爱，庄姜无子，假以时日，她觉得自己定能取其位而代之。
【四】
自从戴妫怀子，庄姜对其呵护备至，把最美的衣服，最好的食物，最贴心的下人都给戴妫使用，每日不离左右地陪伴。
庄姜对戴妫的殷勤，让戴妫感到惶恐，觉得似有不妥，又找不出原因。何况庄姜的美貌和尊贵的气质让人无法怀疑她会有任何歹心，或许确实如她所说，自己无法生育，无法真正体会做母亲的快乐，见妹妹怀子，日夜与你相伴，就像自己有孩子一样欢喜不已。
戴妫怀胎十月产下一男婴，长得白白胖胖，很是可爱！取名为完。
庄姜把她抱在怀里，比戴妫更加疼爱。
厉妫天生纤巧玲珑，因而舞姿轻盈飘逸。话说厉妫当年怀孩子时，怕身材走样，不肯多吃东西，因此孩子生下来，就比较瘦小。这个儿子现在已经十个月多了，长得眉清目秀，身子却很娇弱。庄公和厉妫恩爱日盛，对这娇弱的儿子更加怜爱，饮食起居都要一一过问，前些日孩子忽然拉稀，太医说是奶妈的奶水寒，不宜再给公子喂食。这不，刚换了一个奶妈，新来的奶妈，长得结实，饱满，奶水充足，庄公和厉妫都很满意。
孩子小，不时地要大小便。厉妫怕恒香宫有孩子的尿臊味，中午奶妈抱去喂奶，都要点上檀香。这日，照常新来的奶妈把公子抱到暖阁喂奶，厉妫要侍女点上檀香，却发现香盒里的檀香已经用完，就差人去支取。
侍女领来檀香，像往常一样点上，服侍的人都退下，厉妫斜靠在卧榻上，忽然觉得头晕得很，在卧榻上昏昏睡去。
她是被庄公叫醒的，庄公关切地问：“爱姬，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午休。”
“我忽然间觉得头晕，卧在榻上就睡过去了。”
“把儿子抱来我瞧瞧。”庄公说。
“儿子奶妈抱去喂奶了。”
“爱妃，你睡糊涂了，孩子奶妈早抱来了，就在你旁边。”
厉妫回身发现儿子的襁褓，就在身边，笑道：
“真睡迷糊了。”
厉妫把儿子抱起递给了卫庄公，庄公接过手，揽在怀里，打开小被褥，顿时大惊失色。
孩子面呈酱紫色，早已气绝，一看就是窒息而死。
庄公伸手一巴掌把厉妫打得倒在床上，大骂道：“你这个贱货！你做死呀，自己睡觉就顾不得孩子了，你是怎么当母亲的，你居然把他活活地捂死。”
厉妫不肯相信，上来要看儿子，被庄公一把推在地上，厉妫跪地，哭泣，磕头，求饶。
庄公上前又踢他两脚，骂她不识好歹，说自古她母以子贵，她不知珍惜。
厉妫的呼吸都凝滞了，心跳仿佛也不是她自己的，周身震颤，瘫倒在地。
当下就将厉妫软禁，待查明真相再做处置。
庄公传令逮捕今天所有接触过孩子的人，二三十人，被关进大牢，奶妈惶恐，畏罪自杀了。被逮捕的人，都经历一番严刑拷打，死的死，伤的伤。有的人耐不住折磨，招供了，但那不过是自己瞎编的，供词，前后矛盾，颠来倒去经不起半点推敲。
究竟是谁害死公子，找不到半点头绪。
只是，奇怪的是，厉妫宫中的新取来的檀香不见了，甚至连里面的灰烬也被倒得干干净净。庄公震怒，全然不顾往日的恩爱，要杀厉妫泄恨，庄姜为之求情，说即使孩子是她捂死，也是她无心所为。孩子没了她比谁都难受，于是庄公饶了厉妫的性命，将她打入冷宫。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庄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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