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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庄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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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戴妫还在坐月子,得知姐姐的不幸,非常难过。当她得知庄姜竟然为姐姐向庄公求情。对庄姜的善良和宽容,很是感动,从此对她心无芥蒂。一心视她为亲姐妹。
戴妫出月子后,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去看望姐姐戴妫。庄姜却把她劝住了,说能理解她们姐姐情深,但怕此时厉妫情绪不稳,会伤害她,让她稍等些时候,待他情绪稳定时再去不可。戴妫觉得有理,便决定再过两天再去看姐姐。
是夜,庄姜在密室接见一个蒙面的人,蒙面的人见到庄姜就问:
“夫人,你找我有什么吩咐?”
“替我除去厉妫这个威胁,你们办得好!奶妈的尸体,你派人悄悄地运回齐国好好安葬,重重地赏赐她的家人。”
“夫人,你放心,太子早做好安排。夫人,在下有一事不解。”
“我为什么要留下厉妫的性命?”
“正是。”
“捂死孩子,背了这么大的罪孽,得经受怎样的折磨,这么快处死她,太便宜她了。再说,留着她还有用处。”
说完,让那人俯首贴耳朵过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蒙面人大呼:“妙计!”
然后转身出密室,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
厉妫在潮湿,腐烂的冷宫里,伤心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踏入冷宫那一刻,太阳正巧落了山,隐匿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而此时的心厉妫,也陷入无边的痛苦深渊中。
她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竟然在瞬间从隆宠至极的如夫人,贬到这里来做舂米的苦工。她风华绝代,能歌善舞,这样的女人,天生是来享福的,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她怎么能干这苦差事。
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是自己把儿子捂死的,可儿子就在她身旁死了,她能逃得了干系吗?一定是有人陷害她,不然那天她怎么忽然感到头晕,然后昏睡。一定是新取来的檀香有问题,说不定,这里面有迷烟。她想一定是这样的。她为她可怜的孩子,哭泣。
她思来想去,觉得敢来害她的,这卫宫里只有庄姜,平素自己仗着庄公的宠爱,丝毫没把那个不下蛋的母鸡放在眼里。也一直觉得庄姜端庄贤淑,是个能受气的主。
不敢确定她会这么狠。
她又想到妹妹戴妫,这个丫头,因为自己没什么姿色,从小到大都是她的影子,对她从来百依百顺,出嫁时。父母怕她以后委屈,就让她跟自己一起来卫国享受荣华富贵,谁知,这丫头却倒戈,找到庄姜做靠山,并在她的安排下怀上孩子,母以子贵,看来她荣华富贵才刚刚开始。
忽然从窗户里飞进一把匕首,钉在墙上,厉妫掩面,尖叫出声,身体缩成一团,不住的发抖。稍顷,见无动静,睁开眼睛看见匕首下钉着一张小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庄姜和戴妫联合,害死公子,嫁祸于你。
厉妫大惊,跑到窗前,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树木的枝叶在秋风中嗦嗦作响。
瞬间排山倒海的恨意席卷了她,拖她进入深不见底的漩涡,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次日,戴妫来看厉妫,经过庄姜宫里人的细心调理,她面色红润,养得白白胖胖,非常富态。
厉妫见着她,冷冷地说:“你来做什么?”
“知道姐姐受了冤枉,想来看看姐姐,姐姐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妹妹说。我去给你打点。”
“我们姐妹俩,从小到大,从来都是我在替你打点,现在你背靠大树好乘凉,口气也大了。”
“姐姐,你别这么说,我俩怎么说都是亲姐妹。”
“是,我的亲妹妹,来,你过来,让姐姐好好谢谢我的好妹妹。”
戴妫顺从的走到姐姐跟前。厉妫猛地从背后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插入戴妫的心口,顿时鲜血喷涌而出,洒落在厉妫身上,厉妫从脚到脸,宛若一株腊梅绽放,冷艳,凄美。
戴妫睁着不解地说:“姐姐,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你这混账东西,是你和庄姜联合害死了我的孩子,又来陷害我,我恨不得吃了你。”
厉妫说完狠狠地将匕首从戴妫胸中拔出。
戴妫躺在地上,疼痛让她无力辩解,痛苦地挣扎
【六】
庄姜赶到时,厉妫手里拿着匕首,蹲在墙角,呆呆地呓语。
戴妫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庄姜扶起戴妫,戴妫全身的血液在胸前奔涌而出,庄姜伸手试图捂住戴妫胸前的伤口,然而那汩汩流淌的鲜血顺着庄姜的手腕,染红了她全身大片的衣衫,将她皓白的手腕染得如赤玉雕饰而成。
一切都是徒劳的,戴妫死了,身体慢慢地冰冷下来。
庄姜命人把厉妫关进天牢,等候发落。她扑在戴妫身上,放声大哭,嘴里还说:
“好妹妹,姐姐就不该让你来这里,你的儿子才一个月多,你怎么舍得扔下他,去了呢?”庄姜哭得摘肝卸肺。随从们听了,也不停地抹眼泪。心里都感念庄姜的贤德。
庄公得知此事,找庄姜过问,庄姜说:
“经审讯,厉妫怀疑妹妹戴妫派人暗害了她的孩子,就行刺了戴妫。”
“难道戴妫真的害死我的儿子。”庄公严厉地说。
“国君,你请三思,戴妫怀孕在身,一直在我那休养,她怎么出来害人。难道国君会怀疑我不成。我不能生养,有人替你生下子嗣,我对她们只有感激,怎会有嫉妒之心。戴妫秉性善良,和我脾气相投,我希望她也能为你养下儿子,这样你子嗣兴旺,也是我的福气。如今她遭逢不测,留下刚满月的儿子。真是造孽啊!”说着啜泣开了。
庄公陷入沉思,觉得庄姜一向贤良淑德,不可能害死公子,心想厉妫可能想为自己脱罪,明明自己不经心,把孩子没照顾好,如今却还想赖上妹妹,甚至想诬陷夫人。
庄姜是齐国公主,岂是好惹的,自己还得让她三分,厉妫却一向张扬,庄姜已经够大度了。想到这,卫庄公说:“夫人过虑了,夫人的贤惠众人皆知。厉妫就交与你处置吧。”
“厉妫也真可怜!还是求国君赦免她的死罪,让她在后宫干点杂役。此事不宜外传,一则顾及陈国的体面。厉妫姐妹毕竟是陈国公主,也是个体面人,传出去影响不好。二则顾及国君你的脸面。家仇不可外扬,对外就说厉妫的儿子发高烧,夭折。厉妫产后崩漏不止,体虚而死。这样也顾全了我们大家的名声,免得惹国人以及诸侯耻笑。”
“夫人想得周到,就依你了,今后公子完就烦扰夫人照顾了。”庄公说道。
庄姜听了这话,颔首应诺,出了宫殿,往回走。追想一切,她眉头微皱,少顷却嫣然一笑,酒窝乍现,眼波流转,眉宇有神采飞泄。如春风拂面,白雪压红梅,媚态藏而不露,娇而不冶。
她仰脸凝视西方,太阳已然滑落,绚丽的彩霞,燃尽西天,她心里却一片敞亮!
庄姜以她的身份,她不屑谄媚于庄公。但绝不意味她肯放弃尊贵的身份。
之后的深宫生活,她可能是寂寞的,这种寂寞包含了一个女人一生多少的辛酸!她这么美好的一个女人,应该有一段缠绵的爱,有一个守护她一生的男人,但她得不到。她那如柔荑般纤细的手指,只能抓住黄昏的孤独;黑白分明的美目,肯定没少蓄满伤悲的泪水。
恍惚间,几千年过去了,庄姜依然还是那位最美的新娘,永远屹立在黄河之畔,深情款款,闲庭信步,坐看云卷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