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深》金溪

34、卅一、吾家有玉形似钩(下)

　　尽管尤四姐给予放行，郝渺渺几人仍不敢怠慢，脚步没有停顿。
　　山路难行，弯弯曲曲，乱石嶙峋，林中不见月色，一路行来，颇为艰难。待到夜光隐退，天边现出一抹朦胧署色，几人终于看到了璟州府威严高耸的城门。

　　五更刚过，城门开了一半，守门卫兵草草将郝渺渺几人检查了一遍，便放他们进了城。
　　清晨，街道上行人稀少，却随处可见衣着残破、露宿路边墙角的流民。
　　折腾了一宿，郝渺渺几人都已疲惫不堪，当务之急就是要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兜兜转转，过了两条街，终于看到一家开着门的客栈，大门上高挂的牌匾向右歪斜，匾上黑漆脱落了大半，好在“有福客栈”四个字体粗大，还能看得清。

　　“落霞，我们身上的钱财都被那些山贼搜了去，哪儿还住得起客栈？”陶慧之一想到自己的东西都被人拿去变卖，就感觉痛心疾首。
　　郝渺渺对一脸狐疑的几人轻轻一笑，又安抚地拍了拍满脸抱歉的平儿，便在客栈门槛处坐下，脱了右脚的布鞋，变戏法儿似的，从里面抽出两张银票：“临行前，云……呃，母、母亲特别叮嘱了要我们小心，所以给了不少银钱。我为了以防万一，折了几张银票，连同……嗯，收在鞋底，没想到歪打正着。”
　　陶慧之等人听得愕然：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千金小姐竟然像穷苦妇人一般小心谨慎。

　　郝渺渺将其中一张塞到车妇手里，道：“大姐，难得你在京城时，不忌艰险，愿意受雇于我们到这是非之地来，没想到还是把你牵连至此，还害得你财产尽没，骡子也没了。我们实在过意不去，这一百两银请你一定收下，除去原本讲好的二十两赶车费，多出来的，就算是我们赔偿你的损失。今日你也受了不少惊吓，暂且与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日，明日再回京城去吧。”
　　车妇愣了愣，平凡的脸上那双细小豆豉眼，似乎有那么一瞬闪过一丝精光，却是下一刻，瞪大眼，有些惶恐地，微抖着双手颤颤接过那张银票，哽咽道：“多谢两位小姐。小人这次冒个险，跑这一趟，本是打算赚够了钱好回去讨房夫郎，哪得想会碰上这岔子……唉，还以为这回要无本而归，回去孤独终老。好在老天有眼，小姐得贵人相助，又聪颖、善心，小人这下总算能如愿了！哪里还敢谈什么牵连之事！这一百两银，小人实在是感激不尽，更不能再麻烦两位小姐了，望小姐体谅小人心焦，小人现在便要回京城去。在此拜别二位。”
　　“诶。”郝渺渺被她这激动万分的架势弄得有些不自在，赶紧扶住她，不让她拜下去，挠挠头，只得道：“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便强求。那就多谢大姐这一路的照顾了。”
　　车妇又是一番感谢，便挥泪辞别了郝渺渺四人，不一会儿便不见了身影。

　　四人进得客栈，里面也是冷冷清清，不见一名客人，甚至连跑堂的也没看见。掌柜的趴在柜台后直打瞌睡，见得郝渺渺几人进来，只抬眼瞟了瞟，便又垂回去，漫不经心地道：“非常时期，本店只提供住宿，无吃喝。住的话一人一天二两银，各有半盆热水，不讲价。不住就快些离开，别妨碍我睡觉。”
　　“啊！抢钱哪？！”晓多儿惊道。
　　“抢钱？”那掌柜又是一抬眼，冷讽：“现在便是再有钱，在这璟州城内都难买到什么水和粮食。全城的客栈都关得差不多了，也只有我家后院的一口老井还能出些水，这店才勉强撑着。就这个价，你们爱住不住。不住也别在这儿浪费嗓子，赶紧离开！”
　　“你……”晓多儿浓眉倒竖，气鼓了腮帮子，就待发作，一只手横在他身前将他拦住。

　　郝渺渺拍拍晓多儿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便将手里的另一张百两银票拿出来，向那掌柜微笑道：“当然要住。就麻烦掌柜的给我们准备好房间和热水。这张银票应该足够我们在这儿住上十来天了吧？”
　　那掌柜见了银票，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毫不犹豫地将银票接了过去：“二楼天、地、人三间，都是打扫妥当了的，几倍客官想住哪间随意挑，热水我待会儿烧好后就马上给列位送去。”说完就又不管郝渺渺几人，也没带路的意思，迳自将那银票小心收回怀里，便转身出柜台向后院行去了。
　　“……”众人沉默片刻，陶慧之才爆出几声笑：“这掌柜的倒也有趣得紧。”说完，抬起手待像平时一样摇扇，奈何手中空无一物，才想起自己从不离手的折扇已经被人抢去了，笑声立马转变成苦笑。

　　掌柜的不招呼，几人也只好自行解决。平儿与渺渺同住一间，慧之与晓多儿各占一间。
　　到了房里，郝渺渺让平儿先休息一会儿，却见平儿只应了声，并无动作，望着自己一
　　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本想去晓多儿和慧之那儿看看，见此情形，只得暂时放下，按了平儿在桌边坐下，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问：“怎么了？我也算是你的表姐，有时候么事你尽管直说。”
　　平儿小脸微红，瞅了她一眼，低下头，小声问道：“姐姐，我们祭拜完大伯后，再回山谷去看望四姐他们好不好？”
　　郝渺渺弯起唇角：“平儿看来很喜欢四姐。四姐与你家有什么关系吗？”
　　平儿脸更红了，摇了摇头，又似乎想起一些不快回忆，眼神有些凄然：“四姐与我家以前并无任何交往。只是那日，爹娘先后被杀，是路过的四姐救了我，还不嫌麻烦地一直照顾我……我现在就这样离开了，我，我……”说着，一阵哽咽。

　　郝渺渺叹口气又摸摸她的肩：“四姐不会怪你的，待事情过去，你可以有很多机会去看她的呀。不过，你刚才说，你爹，呃，叔叔和你娘是被人杀害的，我还以为是因灾而亡。那你可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你们吗？”
　　平儿泪掉得更凶了，迷茫地摇头：“不知道。我们家在璟州不过只是普通人家。那日娘与友人在天香楼叙旧，才回来进得家门，就来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莫名其妙地一直追问什么‘秘密’，爹娘答不出，她们就把爹娘都杀了……呜……”

　　秘密？！莫非是……郝渺渺心里一突，脸色立即沉了下来，搭在平儿肩上的手慢慢收紧，见平儿止了泪疑惑地看向自己，语气凝重道：“今日是我疏忽了，应该早点儿问你这事的。平儿，待会儿我去给你买条丝巾，记住，今天开始，在外人面前，你一律都要用丝巾覆面，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你的样貌！能否做到？”
　　平儿虽不知何意，但见她这般颜色，不敢违逆，重重点头。
　　郝渺渺仍是觉得不安，站起身来回踱步，再问：“四姐救下你后，除了那些山谷中的人，可还有其他人见过你？”
　　平儿想了想，摇头道：“我一直跟着四姐，几乎不出山谷。除了四姐他们，最近我见过的，只有姐姐与你的朋友，和那刚离开的车妇了。”

　　郝渺渺暂时呼出一小口气，忽然，脑中有什么闪过，赶紧又追问道：“平儿，你可还记得，昨夜你到草屋去放我们时，车妇向你哭求时是怎么说的？”
　　“咦？让我想想。”平儿不明所以，但仍是努力地回想了片刻，道：“好像是说，想逃跑的只有姐姐三人，叫我不要让人杀她，说什么还要养活一家大小，不能死之类的。真是胆小如鼠，我又没说要杀她。”说完，抬头却见郝渺渺白了脸，不禁大异：“姐姐，怎么了？”
　　郝渺渺跌坐回凳子上，对她摇摇头，单手抚上额头，闭上眼，闷闷低喃：“早该注意到的，这种时候，怎么会有人那么爽快地就答应与我们来璟州……此刻该到哪里去寻人，唉，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作者有话说

　　抱歉，各位，更晚了。是突然来的工作，害我这几天睡眠严重不足，唉~~~
今天中午还被以前的同事的鼓励了一番，呵呵。坚持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