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深》金溪

32、三十、万叶千声叹凄凉(下)

　　这群盗匪像绑山猪似的，用麻绳将郝渺渺四人手脚相缚，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紧紧系在竹杆上，再各由两名看来较健壮的女子抬着。不多时，四人便晃晃荡荡、晕晕忽忽地被这些人带上了一条山路，跟在旁边的老少男女们如同评价猪肉般盯着他们的眼神，着实让郝渺渺几人尴尬不已，同时又哭笑不得。

　　一路吵吵闹闹，盗匪们抬着郝渺渺四人行入山坳深处。
　　内凹的山谷中，搭建着一些简易的土草屋子，与几乎见不到绿色的山头一样的暗黄难看，缺角生锈的农具和武器，零星散落在各个角落，与土屋两相映衬之下，越显得这里破败荒凉。
　　实在是有够寒碜的土匪窝！

　　这些人将郝渺渺四人抬至中央空地处，重重扔下，便又看猴儿似的绕着他们围成一圈，评头论足起来。
　　车妇在嘤嘤哀求；晓多儿则操着他那口不清不楚的大熵话大呼小叫；陶慧之倒是冷静，只睁着那双细眼，不言不语地仔细观察着这个山寨。
　　郝渺渺只觉满脑黑线，无法再继续忍受周围如此“热烈”的眼光，看向那正吩咐人把骡子拖去宰了的高挑女子——尤四姐，见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回头寻视过来，略一思忖，便迎上那人的眼，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最近陇右平民暴动，那带人在璟州杀了朝廷专派转运史大人的，便是一位身形高挑、长相方正，穿麻衣、别短刀的女人。莫非就是阁下？我们几人也不过路过此地的受灾百姓，你们这般是意欲何为？”
　　话音一落，周围的喧闹声忽然全部消失，整个山谷瞬间安静下来。

　　那尤四姐被郝渺渺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只愣了片刻，便挑高眉，眯起眼，一步一步进到郝渺渺身前，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
　　“你，你要干嘛？” 她要把那傻瓜怎样？晓多儿见她直勾勾盯着郝渺渺，眼里闪着不知名的精光，不由得一颗心吊起，挣扎着要爬到郝渺渺身边去。奈何他手脚均被缚住，半天近不得身，只急得喝斥出声，哪里还记得，现在他们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谁还理你喊些什么。

　　那尤四姐斜眼扫了眼晓多儿，便对郝渺渺“嘿嘿”轻笑数声，也不正面答话，却道：“就知你们几人不是什么普通人物。陇右旱灾闹得正凶，人人都在变卖家财、屯粮避祸，逃都来不及，哪有人像你等这般，大摇大摆，坐着骡车往死处赶的？你们可知，我已有多久没见到活蹦乱跳的畜牲了么？”她伸出三根手指比了比，“三个月。不只是我，这里所有的人皆如此。”话声一顿，她一指陶慧之与晓多儿，“哼！受灾百姓！你不但坐骡车，还带着仆从与这么漂亮的小侍，可不就是送上门让我们抢的嘛！”
　　仆、仆从？！陶慧之被这话噎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她堂堂当朝榜眼、知府女儿，哪点儿长得像仆从了？这没眼光的盗匪头子！当下没好气道：“你们既然没有当场结果我等，现下抓了我等来此，又待怎样？”

　　尤四姐听得，又是“嘿嘿”几声笑：“不怎样。我们这一次干得也辛苦，简简单单杀了你们岂不可惜？看你们这应该是要去璟州，必是在璟州有人，说不定还是个大户，待我让人去找来纸笔，好叫你们修书一封，让人拿粮食来赎你们，怎么也得拿个百八十担米粮吧？且这漂亮小侍正是那些狗官喜好的，应该也能换不少东西。”
　　这时，有人嚷道：“四姐，跟他们啰嗦什么，不如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现成的值钱东西，先拿去城里换上一些水米救急呀！”
　　尤四姐点头，指了身旁两个中年女子，让她们上前去搜郝渺渺几人的身。

　　不想，那一直站在尤四姐身边的小女孩儿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角，仰头向她细声道：“四姐，我也要去搜身。”
　　尤四姐微愣，脸部表情柔和下来，对那女孩儿笑道：“好啊。这次能抓到这几人，平儿可是大功臣呢，你想搜谁便去搜谁。”
　　小女孩儿得了批准，大眼霎时闪闪发亮，松了尤四姐的衣角，转身便直接朝郝渺渺走去，在她身上一通乱摸乱掏。
　　郝渺渺也不反抗，由着小女孩儿收走自己的铜簪、玉镯，一路向下摸到腰际，解了她别在腰间的钱袋和玉坠，弯下腰，眼看着摸到了大腿处，心里开始紧张起来，忍不住挪了挪穿着粗布鞋的双脚。忽然，一个冰凉物事从衣襟处滑入掉在肚子上，郝渺渺心下一惊，略一抬眼，却见那小女孩儿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摸到了小腿肚儿，便来不及细想，心中又是一跳：她和陶慧之的上任官凭就塞在她的鞋里！那小女孩儿却在这时收了手，再没往下探，直起身子，淡淡扫了郝渺渺一眼，便拎着手中的战利品，兴高采烈地跑回尤四姐身旁去了。

　　搜其他三人的另两个中年女子看来还算老实，并没有趁机乱摸晓多儿，只在他身上粗略查了查便收了手，不过，大约是从陶慧之车妇身上搜去了不少银子，连慧之随身携带的宝贝扇子也搜刮了去，直让慧之满脸的痛惜之情。

　　那尤四姐满意地点了点搜出来的东西，又叫来几名男女，仔细地教了他们如何把这些财物拿到璟州城里换水粮，接着，便让人把郝渺渺几人扔进了一间破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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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山谷上空挂起了一轮圆月，不知陇右的黄沙是否吹到了月宫，这月儿竟是透着一层金黄色泽，照得山谷中破败的房屋分外冰冷凄清。

　　黄昏时，盗匪们在空地上搭了篝火，百来人围坐在一起，把那匹为郝渺渺他们辛苦拉了大半月车的可怜骡子宰杀后，分尸解体，煮成一大锅汤，一人一碗地分食了。盗匪们似乎都很高兴，笑笑闹闹地，直到不久前、夜深了才散去。
　　此时，篝火早已熄灭，灰堆里冒出来的烟越来越细，越来越淡，直至消散，山谷终于又归于平静。

　　“好饿，好渴……”陶慧之拿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磨蹭着身下的稻草，声音哀怨：“落霞，早知如此，我们应该步行到璟州来。唉，坐骡车也能被劫，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些可恶的盗匪，一滴水米都不给，难道是想活活渴死、饿死我们？”
　　郝渺渺不答，只静静地聆听屋外的动静，确认外面没有人后，便将身子一点点儿挪到陶慧之身边，道：“慧之，你背过去，把你手上的麻绳塞我嘴里。”
　　陶慧之眼睛一亮：“你是想先给我咬掉绳子，我再帮你们解开，然后逃出去？”趴在另一面墙下的晓多儿听到此话，也睁开了眼。
　　郝渺渺点头。
　　一旁的车妇却是听得惊声哀求：“两位小姐，千万别妄动啊！要是让这群匪徒惊觉了，一气之下杀了我们可怎么办啊！”
　　郝渺渺看向她，轻声道：“大姐莫担心。我听现在外面动静全无，这些匪徒应该全都吃饱喝足回去睡了，屋外也无人看守。且看他们个个面黄肌瘦、衣衫破旧，里面还有老人和孩子，只怕也是才刚成为强盗不久，便是被他们发现，也不会对我们痛下杀手的……”

　　“姐姐你真聪明！”
　　眼看车妇大姐就要被说动了，不想，草屋门口这时却响起一个很轻的童声，车妇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儿胆子，当下又全部缩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到了，祝大家中秋佳节快乐哈~~~月圆人团圆~~(月亮出来了，深海美人鱼们，快出来看月亮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