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十、都道春日不复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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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绿瓦迅速地向身后移动着，假山流水也不知穿过了几处，郝渺渺需要使尽全力才不致被前面的蓝影甩掉。她现在才知道什么是一入宫门深似海，怎么这路好象永远没有死角拦住他啊？跑了这么久，累死了！但不能把他丢了，有太多疑惑在心头，怎么能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知不觉，她的喘气声粗重起来，一面拼命奔跑追赶，一面不自觉轻拍胸口以缓解肺部的压力。
“昭……展大人留……咳咳咳！”郝渺渺见对方与自己距离又远了些，心一急，便提气唤出声。不想话未喊完，胸腔就被突如其来的空气呛到，咳嗽起来，这一咳直咳得她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偏仍是不肯停下缓上一缓。
前面那蓝影听得身后之人的咳嗽声，身形一晃，咬咬唇，终是叹口气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看着那人沾着小雀斑的圆脸儿明显松了口气，一边咳嗽一边加紧脚步赶到自己身前，紧紧盯着自己半晌，确定他不会再跑后，这才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展深絮辨不清心里为她的这份坚持而泛起的是个什么滋味儿，可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般执着？她可知道，以前的他便难以承受她的执着，现在的他更是害怕她的执着啊！她不应该追来的，本以为柳城一别将是永不再见，以后在哪个角落每天想着她也是幸事。但他早该料到，从小到大，他的命运从来都不属于自己，只剩下一个希望，望她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难道仅是这样老天也不许么？
“云大人，你跟在下官身后紧追不舍，若被有心人看见，岂不多生事端？莫要再跟了。”展深絮深吸了口气，以自认为最冰冷的语气盯着她道。
郝渺渺揉揉胸口，舒服地长吁出一口气后，才回视过去，笑眯眯地望着他，语气有些耍赖地道：“我偏就要追。你再跑好了，干嘛停下来？”
“呃……”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完全不理他的话，反倒这么孩子气地反问他。展深絮好不容易才板起的面孔开始有些发烫，讷讷地便不知再说什么才好。
那双眼是温柔的呢！还好，还是我的那个昭阳大哥！郝渺渺在心里暗暗舒了口气。在展深絮开口以前，她其实一直是忐忑不安的，经过了朝堂上的那场纷乱，她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人是否还是当初自己认识的那个。但他终究还是停下来了，终究还是对她说话了，那么，即使他刻意地不看自己，即使他刻意地冷着语气，她也能镇定相对。
“我累死了，坐下来好不好？”说的是个问句，郝渺渺却没等对方回答，自行找了块大石坐下，还示意展深絮也坐过去。
展深絮犹豫了会儿，还是缓慢地走了过去，在她身前一段距离处站定，便又似专注地盯着旁边的花草，问道：“云大人有什么话快快说吧，下官还有要事在身。”看来并不打算坐下。
郝渺渺知道站到自己身前已是他的界限，不能太过分了，只得撇撇嘴，昂着脑袋看着他，道：“这些花草有那么好看么？”
“呃？”莫明其妙的问话，成功引得展深絮转过头看向郝渺渺。
见他满脸呆愣，郝渺渺有种计谋得逞的窃喜，不觉上弯了唇角，片刻，轻轻道：“展大人真的和我认识的一位公子很像呢。”
“……”展深絮看着她的眼眨了眨，便半掩住不语。
“不知为何，我一直对那位公子有种愧疚的感觉。他帮了我很多忙，而我却总是把他牵连进讨厌的事儿里，还让他难堪过。离开柳城上京之前，我一直想，无论如何都希望能报答他，最起码也要帮到他哪怕一次也好，不想他却消失不见了……”
“……”
“我本以为，他从此在哪个城村恬静地生活，那么，即使没有机会在见他，结果也不算太坏。可是，现在我竟然又见到他了，而且还是在一个永远不可能平静的地方。展大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
此时阳光正烈，这宫院里升腾起蒸蒸炙热，对面的人久不言语，树木枝叶间却响起一片蝉鸣：知了——知了……又是知了何事？知了何人？知了何心？
郝渺渺似也不在意，又从宽大的官袍内掏出随身携带的白玉笛，接着道：“展大人可曾听过笛声？我其实没有什么特长，就是平常爱吹吹笛子。这支白玉笛也是那位公子所赠，你看，这笛通体如雪，入手温润，音色是极好的。不如我吹给你听听？”
“……”展深絮几不可见地扫了眼那白玉笛，便又侧过脸，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些松动，开口道：“云大人紧追下官不放，便只是想吹笛子给下官听么？先不说下官不通音律，况且此处深宫之内，也不是赏乐的地方。”
“……啊！是啊，这里是皇宫呢，瞧我，差点儿就忘了，呵呵。”郝渺渺像是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愣了愣才傻笑出声。
这次她却是大大地咧了嘴，仿佛无比开心，捏紧了手里的笛子，似再自然不过地道：“那你告诉我你住哪儿，我去你家吹给你听。”说完，就见展深絮微诧着脸看过来，便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虚咳一声，才又看回去。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扑哧”一个笑声，听得一人道：
“母皇刚刚亲点的状元女，竟然眼巴巴地要到人家男儿家里去吹笛子！这回子京城百姓们终于不用总念着那些个什么刺杀、夺权的谣言，又有才女佳人的风流佳话可传了，呵呵。”
前面迂回小路的拐角处，现出一头带紫金冠、身着绯底金边曳地长袍，正掩嘴轻笑的少年。少年一身气质优雅慵懒，很是面善，郝渺渺仔细打量过去，再略一回忆，才记起，这少年不就是斗茶那日与老皇帝同去望月楼观赛的七皇子么！
“下臣见过七皇子。”尚在怔愣时，她身前的展深絮已经对来人恭敬地弯腰施礼，当下也不敢怠慢，赶紧站起来也学着胡乱施了个礼，却在抬头时，扫见展深絮那张原本就无甚血色的脸，此刻忽然更加苍白了。
郝渺渺不由得皱起眉，脑中滑过那日眼前这位七皇子趁四下无人时对自己说的话“……届时，朝堂之上，云四小姐见了展深絮，可不要忘了他对你的情深义重才好啊！”瞬时顿悟：原来如此，那时自己听到那番话只是一头雾水，但别人却是早已为自己设好了局，天知道，这个云落霞到底有什么值得这些人算计的？难道说这回又是自己牵连了展大哥么？但这回不可以，现在身处的这个皇宫可不是用来拍片的影视城，自己死过一次的人是无所谓，却不能让无辜的人陷入险境！可是要怎么做，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把展大哥推出这个深不见底的沼泽？想到此，不禁把手上的笛子又捏紧了几分。
“七皇子怎会到得这前朝宫墙内来？”郝渺渺问道。
那七皇子放下掩嘴的袖摆止住笑声，脸上笑意倒是未退半分。他慢慢踱了过来，近得展深絮身侧，手臂一勾，牢牢扯住一条胳膊，好似无比亲密，一双灿若星子的眼却是直直射向郝渺渺，笑道：“哎呀，云大人这是在责问本宫么？还不是因为本宫与展大人约好了今日一起喝茶，可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展大人出现在本宫殿门前，那本宫只好偷偷溜出来找人喽。谁想无意中让本宫听到了云大人如此有趣儿的话，当真是有意思！”随即，又立刻微拧眉头，一副很是苦恼的表情，语气满是为难道：“不过，展大人是先答应了本宫一起喝茶的，就不能听云大人的笛子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这七皇子明明浑身都是慵懒气，偏生总喜做天真无邪的模样，让郝渺渺直觉起鸡皮。她知道这人话里有话，便也不接口，等着他说完。
那边展深絮却是急急道：“七殿下，下臣并不想听什么笛子，这就去陪殿下喝茶。”
那七皇子撅着嘴摇头道：“这怎么行，云大人看起来诚心的很，本宫可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又对郝渺渺笑道：“云大人，这展大人不与你说，没关系啊！本宫告诉你，本宫可是与展大人熟得很。你若有空经常来本宫殿里走动走动，本宫定会助你抱得美人归的！但今天，就到这里吧！”说完后“哈哈”大笑数声，扔给郝渺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拉着展深絮转身离去。
前面就是内宫了，普通的大臣没有获得允许是轻意不得入内的。郝渺渺只能咬着唇，眼睁睁看着展深絮被拉出自己的视线外，心中升起一股无力之感：经常……走动走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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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正午，京城的西大街熙熙攘攘、人头篡动，小摊前买主与卖主讨价还价，大道上行人三三两两谈笑风生，时不时的，眼前还会晃过几顶被妆点得雅致华丽的小软轿，间或瞥见几位背着刀剑、牵着马儿的侠客，正是一派热闹景象。
“青面阎罗！别跑，这次一定要与你决出胜负！”忽然，一个不协调的高喝声由远及近响起，惹得路人们纷纷侧目。
就见两道人影由西向东奔了过来，一黑一红、一前一后，似在玩追逐战，速度均是奇快无比，所到之处，行人便是迅速闪身让道，也能感到二人经过身边时所刮起的强力旋风。
“哈！江尚青，上次看你是个男子，一时大意着了你的暗器，这回本女侠可不会再上当了。今天既然让本女侠撞上了，有种的就别跑，再跟我一战！今日要是再赢不了你，我穆莎就惘为女子！”
跑在后面的红衣女子边追边嚷嚷，听起来该是她某次着了前面那黑衣男子的道，败得很惨，才会念念不忘地再赢回来。可再看她眼睛明亮、神采飞扬，如此高声道出输予一男子的糗事，竟是没有一点儿感觉丢脸的样子，只是斗气昂然地紧追不舍！
那黑衣男子——江尚青，回头看了一眼，线条冷硬的眉毛稍稍皱起，对那红衣女子的话却是半点儿也不搭理，拨开俩路人，脚下几个点地，又加快了些速度。他这段时日运气委实差了些，那桩柳城暗杀三皇女的生意未能完成不说，还欠了顾主一大笔债。修罗门收到手的钱，从没有再退还的道理，于是他被授意留下来完成等价的任务以补偿顾主。但这顾主的任务实在太啰嗦，完成了一半后，又只说让他在京城等待，还不如让他去杀几个人来得干脆利落些。虽然前几日遇到金包子，已被告之有一女子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哪里曾想，今日才出得门就让他遇上了！而这女子果然是缠人得紧，口口声声喊着要与他再战，可他早不记得与这人有过什么接触，何况他除了杀人，从来不喜做多余的打斗，当下便只想快快甩掉这人做正事要紧。
几个纵身起落，江尚青又拨开了几名路人，就见前方一块空地上，不知为何围集了一大群人，阳光下女人们的脸上满是兴奋的汗水，并不时发出阵阵喧闹吵杂之声。再回头看，那红衣女子竟仍是紧跟在几十步开外，脸不红气不喘！他灵光一闪，又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状物品，瞧也不瞧便向后洒去，自己却两三下闪进了那片空地的人群中。他知道那女子一定能躲过那些迷魂粉，但哪怕只有一瞬分散了她的注意力，都已经足够了！
“嘿嘿，这招对我已经没用……咦！”紧追其后的穆莎一个旋身避开袭来的粉末，还顺带推了差点被殃及的路人一把，正得意万分之际，下一秒再转回来时，那青面阎罗竟早没入人群不见了身影。她这才反应过来，那包粉末不过是对方用来引开她视线的虚招。
穆莎脸色难看了下来，立马冲到前面，一路拨开那些莫名兴奋的女人，挤进人群中间，一面喊道：“江尚青，你以为躲得掉吗！”正待她打算好好过虑每一张脸时，突然窜出一人挡在面前，抓住了她的一支胳膊。她定睛望去，就见一张雀斑点点的圆脸，微露尴尬神色，在她的逼视下，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道：“穆大人，又见面了。那、那个……你身上，有没有……带银子？”
“云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二十、都道春日不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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