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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再见时隔两重山 ...

  •   世间之事永远都让人说不清是循了什么样的理儿,有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该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儿,偏偏总在最后生出让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今年的科考会试,除了主考官姚学士,礼部上官侍郎还亲自出任监考一职。因此,人人皆以为,既是侍郎女儿,又是姚府未来快媳的京城才子之首——上官琼,只要不出太大失误,摘下一甲的一个席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而其他各县府学子们,就算学识再优秀,也没得太大希望去觊觎那一甲的名额了。
      可谁能想到,便是这么一个人人眼中的下凡文曲星,竟然在会试的前一晚,带着一帮子人到妓院酗酒闹事儿!更甚至,喝得不醒人事,第二天连考场都没去,白白将那各举子们争得头破血流、红得发紫的位子让予了别人!
      是长久压抑的本性终于暴露出来了吗?还是这位上官小姐癫狂了?无论是哪一个,都已多说无用了。会试已经结束,名次也定下来了,在京城老百姓的一片嘘唏声中,上官琼连个进士都没捞到。而在放榜后的第二天,姚家就派人到上官家退婚,声称不能让自己家的好儿子给这么一个浪荡之人糟蹋了,饶是那上官侍郎平时在官场上如何呼风唤雨,女儿那些丢人的事实摆在面前,她也不得不屈辱地答应取消这门婚约,但两家的友好邻里关系也因此走到尽头。
      会试过后,大熵京城迎来的是一个炙热异常的夏天;而在朝堂之上,则刮起了一阵强劲的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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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大殿之上,文宗一脸笑意地扫视着下面跪了一片的新科进士们,耳中听着这次会试的主考官——姚敏佳的汇报。
      “此次恩科文试,尚书省共录取一甲进士及第者三人,二甲进士出身者一百一十七人,三甲同进士出身者一百九十六人,总计三百一十六人。其中,一甲三人分别是江东郡柳城府陶慧之、云落霞,河北郡平州县杨玉玲。”这三百一十六人里,有一半以上来自江南,一甲三名里,柳城府的举子就占了两名,江南文人不可小看哪。
      “皇恩浩荡,我大熵人才兴旺啊!”
      不知朝上百官中的谁带头高呼了一句跪拜下去,其他官员见此哪儿敢怠慢,也纷纷高呼“万岁”跪下。一时间,大殿上除了端坐于龙椅上的文宗,所有人都是跪着的,只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片脑袋。
      “好好好!众卿平身。”文宗显然很高兴,连说三个“好”,起身走下玉阶,踱至立于众进士前列的郝渺渺面前,本就带笑的脸这会儿更是在眼角处添了好几折皱。“丫头,抬起头来。”
      唉,老皇帝不会是想玩认人游戏吧?那她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吃惊?
      郝渺渺一边想着,一边慢悠悠地抬头,可到最后与文宗的脸完全对视上,她也没想好在皇帝面前摆出吃惊的表情该是什么样儿的,于是便只能面无表情,惹得一旁使了半天眼色也不见效的陶慧之,很是无奈地侧过身去偷偷擦拭额上的冷汗。
      一老一少便在这朝堂百官的众目睽睽这下,玩起了大眼瞪小眼。
      良久,一位官员忽然反应过来,这新进及第进士正在无礼地直视天子!当下就要喝斥:“大胆……”
      却见文宗突然一摆手,制止住那官员的声音,竟是大笑起来:“好,好丫头!要是你适才故做惊讶状,倒会叫朕失望,就知道你那天已经看出朕的身份了。好啊!不卑不亢,不惺惺作态,也不会自以为聪明,却是作得一手好诗,又对茶之一道见解稀僻!实在不错!”接着一挥衣袖,道:“宣旨。本届金科状元名归江东郡柳城府云落霞,榜眼陶慧之,探花杨玉玲。”
      百官听得此话无不怔忡:敢情皇帝玩瞪眼是在试探这新科及第进士哪?
      郝渺渺也是一愣,嘴上说着“谢皇上恩典!”与陶慧之、还有那杨玉玲跪拜在地,心中却泛起一片不真实的感觉:状元就这么被她拿到手了么?取得了状元名号,她又能为他干些什么呢?低垂的头悄悄抬起一点儿,盯着那个站在文武百官最前面,离自己有些远的杏黄身影,脑中划过那晚竹林分别时的情景。他摸着自己的发,一双桃花眼映着月光,迷雾般渗进自己的瞳中,梦呓似地在她耳边道:“考上状元吧,是你的话,一定能行的。到我身边来,不要离开……”
      第二天她就明白了他为何对她如此自信,因为这大熵还真不是普通地看重诗文……

      待众进士起身,右列武官中走出一个人来,看那身官服,应是兵部尚书。只见她手里亦拿着一卷名册,向文宗禀报道:“皇上,武举会试也已得出结果,兵部共录取武进士一百九十三人。陛下是否召见?”
      文宗皱皱眉,她一向不喜武,连带着现今整个大熵的风气也跟着重文轻武。但如今北方狄弩人蠢蠢欲动,还要靠这些武人帮她带兵杀敌、保家卫国,倒不能在这种时候把对武人的厌恶表现得太明显。想了想,文宗走回龙椅坐好,宣道:“那就让武举的一甲三人进来让朕瞧瞧吧。”
      旁边侍官领命,高声报道:“皇上有旨,宣武举一甲三人进见——”
      少倾,殿外大门处出现三个身影,与文科进士们不同,这三人并未着统一服饰,而是红、青、蓝一人着一种颜色的衣服。
      待三人慢慢步入殿内,百官连同新科进士们都不期然骚动起来,大殿上顿时喧哗四起!
      郝渺渺本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被众人的骚动声一扰,转回心神,便也向那殿中三人打量过去。
      那一身青衣者身材魁梧,面上肌肉横生,一脸煞气。而那红衣人,明媚亮丽,英气逼人,竟是与她两度相遇的骠骑大将军之女——穆莎。那穆莎似也看到了她,转过头来对她露齿一笑。那个口口声声自称“女侠”的人也会来考科举?郝渺渺小小讶异了会儿,亦回以一个微笑,这才将视线调到第三个蓝衣人身上。可这一看,却让她彻底呆住了,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其它,大脑也瞬间忘了转动!那人、那人不是……
      中间的那人,一身深蓝布衣裹着,显得身材修长,细瘦的脸带着一丝病弱的白,那双眸子却是如夜空下的海水般,漆黑而深远。他早就看到了列于众文科进士中的郝渺渺,从进得大殿起就痴痴凝望了她许久,却在见她将目光转到自己身上时,咬咬唇撇开头,掩去满眼莹光。
      三人在殿上跪下,抱拳恭敬道:“臣展深絮(蒋丽、穆莎),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座上,本有些倦怠的文宗顿时来了兴致,一拍大腿,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今年竟然有名男子考中武举!真是太有意思了!”

      “昭……”昭阳大哥!郝渺渺差点儿忘了这是在金銮殿上,就要呼出声来,突然手背上一痛,低头看去,却是身旁的陶慧之在用力拧自己手上的皮儿。见她难得的肃起脸孔,悄悄对自己做了个闭嘴的手势,郝渺渺只得咬牙忍住满腹疑问,安静地观察殿上情况。
      那兵部尚书许是长久被老皇帝冷落,今日好不容易被关注一回,不禁面上也有些激动,向文宗禀报道:“皇上,展深絮此次武举科考名次为第三,非各郡县布政使司选送,而是户部李大人于一月前推举参试。”户部李尚书?!百官们听得此话,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这李尚书现在奉皇旨去各地审查税银去了,但谁都知道,李尚书是保嫡派的,也就是拥护皇后之女——二皇女商尔昀的。这展深絮是她推荐的,也就是说,他也是保嫡派的喽?!
      文宗虽提起了精神,这回却并未走下龙椅,只笑问道:“展深絮是么?虽然我朝武举没有像文举一般规定只准女子参试,但自太祖建业三年时录取的武状元徐鸿亦以来,再没有哪家男儿愿意参试了,而你却做了这徐鸿亦第二。那徐鸿亦是因为助得太祖打下天下,太祖夸他须眉不让巾帼,授意其入考武举。那么你呢?朕很好奇,你的参试理由为何?”
      昭阳,不,现在该称他为展深絮了。展深絮想了会儿,正要答话,不想,这时新科进士里却有人“啊”的呼出声来,众人不禁寻声望向那人。
      郝渺渺看到那人却是脸色一变,那名进士她认得,正是她们白鹿书院的同窗!同时陶慧之的声音在耳边凉凉道:“看,自有其他人会说出来的。”
      就见那名进士指着展深絮惊讶道:“想起来了!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你不是柳城倚红楼的小倌儿昭阳么?”话音一落,朝堂上有片刻没了半点声音,但随即便轰然炸开了锅般吵杂起来。
      文宗皱起眉,带着隐怒道:“展深絮,这是怎么回事?我大熵武举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参试的!”
      展深絮的脸又白了几分,不过也未出现慌乱神情,只恭敬地行了个礼,不急不缓道:“回禀皇上,深絮籍贯山南郡渝州县,参试只为完成已仙逝家母的心愿而已。且小人从未去过江东,怕是这位大人认错人了。”

      文宗闻言斜了眼兵部尚书,吓得对方赶紧翻起手上的名册,半晌,战战兢兢地道:“陛下,这上面记录,展深絮确乃渝州人士没错。”
      “不可能!”那名进士嚷道,张望间看见了郝渺渺,不禁面露喜色,有些急切地向她求证道:“啊,落霞,你不是还曾做过他的入幕之宾,为他与人大打出手么?你快告诉皇上,我没有看错啊!”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郝渺渺身上。
      郝渺渺看了眼展深絮,他并未与其他人一样望着她,只是立在殿中,半垂着眼帘,静静地,仿佛现在这朝堂上谈论的人并不是他。
      暗自紧了紧拳,郝渺渺在众人紧迫的目光下,亦步至大殿中央,朗声道:“启禀陛下,臣之前站得远了,只看到展大人侧面,不甚清楚。待臣看仔细了才能确定。”接着,便无视皇帝和百官们的眼光,欺近了展深絮,围着他转来转去,上上下下颇为认真似地打量起来。见郝渺渺靠近,盯着自己的眼里像藏了一汪水,展深絮羽睫轻颤了颤,便仍是纹丝不动。
      好一会儿,文宗终于不耐地出声问道:“可看清楚了?是与不是?”
      郝渺渺这才停下,再也不看展深絮一眼,恭身回道:“回皇上,确实长得与微臣那青楼蓝颜有七八分相像,却也只是相像罢了。展大人身上的贵气是我那蓝颜望尘莫及的,再说微臣上京赶考前,就听说他已被人赎了身回乡下过日子去了,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又是一阵嗡嗡窃语声,郝渺渺挺直了背脊,她知道站在百官前列的商尔昕也在看着她,眼睛里是她一直不愿明了的复杂的光。
      “不可能!他明明就是,明明……”那名进士一脸无法相信的神色,还待再说什么,文宗已是满脸不甚其烦地一拍龙椅扶手,喝道:“行了!大呼小叫的,哪里还有我大熵臣子的模样!”
      众人只道皇帝这回是真的怒了,立时,大殿上再无人敢发出半点声响。而那名进士不甘地“咿啊”了两声,终究也只能咬着牙不再说话。
      文宗这才平稳了些怒气,却仍是拢着眉,眼神在郝渺渺和展深絮身上游移片刻,沉着声道:“丫头,朕今日便信了你的话。你却要记住,欺骗朕,绝不会被当作一件小事儿!”那展深絮不知为何晃了晃身子,而他身旁的郝渺渺却是低着头,四平八稳、语气无波地躬身称是……

      ……就像一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儿,莫名其妙地响起,又莫名其妙地消无。谁能知,一曲过后,这些伫立在宏伟肃穆的大殿上的大官小官们,几人心中窃喜?几人暗恨丛生?又有几人肚子里开始了不为人知的盘算?
      是否从今天起,她郝渺渺再也无法从这一切中逃脱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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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大人,恭喜恭喜啊!”
      “恭喜云大人了。你们姐妹二人一位得中状元,另一位也被御赐进士出身,姐妹二人都是优秀过人哪!”
      “江东郡今年人才辈出啊,前三甲的云大人、陶大人又均出自柳城府,不愧是地灵人杰的风水宝地啊!”
      朝议结束,郝渺渺和陶慧之她们刚出得殿门,就被一干老老少少的官员围住,恭维话说个不停。
      陶慧之作为知府之女,平常没少代替她娘出席各种场合,显然是早就习惯了,应付起来自是游刃有余。而那探花娘杨玉玲,一骨子书生特有的骄傲气,嘴上虽也客套,但任谁都感觉得出里面的冷淡疏离。
      郝渺渺脸上维持着快要僵化的笑,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殿门。
      不多时,兵部的各位官员们从殿内步出,人数不多,也明显不如文官这边热闹,可其中夹着的那抹深蓝身影,却让郝渺渺眼睛一亮。
      “今日实在是个大喜之日,我等今后有幸与列位一起,为皇上、为大熵分忧解难,更是难得的缘分,就由小妹做东,在望月楼设宴,请各位大人一叙如何?”陶慧之似与这帮官员聊上了隐,竟还要请客。
      “陶大人,玉玲今日已与几位同窗有约在先,恐怕要辜负你的好意了。”众位官员还在故作盛情难却的表情,那杨玉玲已当先说话,出口的却是拒绝语句。
      “如此,慧之就不便强留了。杨大人,请便。”陶慧之也不生气,只微笑地看着杨玉玲告辞离去。
      “我也不去了。”哪知,那杨玉玲才走远几步,郝渺渺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
      “什么!落霞你是状元,怎么能……”陶慧之这回皱起了眉,正想埋怨几句,转过身,却只看见郝渺渺急切地扒开周围的官员,追逐着那抹蓝影,消失在重重殿宇中的一个拐角处,她不由得愣了愣。
      “陶大人,这状元女和探花女不在,我们还去不去?”身边不知哪个官员颇不好意思地问道。
      陶慧之回神,坚定道:“去,慧之说了要做东,自然要去。走了走了,我们现在就去。”说着,便拉着云朝霞当先向宫门走去。
      “你不去看看?”见与身后众官拉开了些距离,陶慧之小声问着身边云朝霞。
      “……”云朝霞沉默了会儿,才道:“由她去吧,以展深絮现在的身份,也不可能对她如何的。”
      “……你若这么认为的话,我还能说什么。”陶慧之轻皱了皱眉。
      “……话说回来,慧之,从出柳城开始,到现在科考结束,你身上的银子应该所剩不多了吧?今天这许多人,你有足够的钱做东么?”
      “咦?啊,我没跟你说么,朝霞?我身上只剩二十两纹银了,但我知道,上京前云伯母为你和落霞准备了不少,所以,今日这宴会,我付其中四成,你付六成。怎么样,我穷成这样还付这么多,够义气吧。”
      “……不是你做东么?”
      “是啊。我们是好姐妹嘛,所以,我请客,你付钱。”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十九、再见时隔两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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