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云拢欲将风雨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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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城府云家四小姐——云落霞？”
郝渺渺怎么也想不到，前面这位带她上楼的少年公子，竟在上到二楼拐了个弯后停住不前，却突然转身凑近她的脸，轻如片羽落地般将这句话送进了她的耳里。
他怎么会认得她？怎么会知道这具身体的身份？云落霞以前应是从未离开过柳城，更别说是来京城了，怎么可能被这么一位一派贵族作风的公子所知？
郝渺渺知道自己脸上的惊诧一定很明显，因为那少年公子又如同波斯猫儿般眯着眼笑道：“我可不能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你这人儿的喔！我是要问你，几十日过去，可还能记得展深絮这个人啊？”
“诶？”郝渺渺怔住，不知他何出此问。展深絮？谁啊？
见郝渺渺一脸莫名的呆呆表情，那少年公子猛然想起什么来似的，一拍额头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我怎么忘了他以前不用这个名字儿的，他以前叫……叫什么……”他像是很用力地思索了会儿，忽然眼睛一亮，眉开眼笑地笑道：“叫昭阳！是了，他以前叫昭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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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四小姐不用着急。我本来还想，要是你科考不中，我那三皇姐该花多少心思才能帮你弄个官职做做呢！不过，现在看来，这事儿，母皇要助上她一臂之力了……庙时，朝堂之上，云四小姐见了展深絮，可不要忘了他对你的情深义重才好啊！”
渺渺立于厢房之中，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刚才在楼道内与眼前这绯衣贵公子说的话。而此刻，这少年公子正在跟一位六旬老妇撒着娇。
这厢房叫满月间，布置得宽敞典雅，一面窗临河，另一面窗正对这望月楼的一楼大厅。房内立着几名护卫打扮的人和一名总管似的人物。
那被绯衣贵公子晃着手臂、笑得满脸宠腻的老妇衣着光鲜华丽，样式繁复，满头银丝亦被绾成一个精致的髻；脸色略呈暗黄，看来久病缠身，但目光却相当凛厉，隐隐透出威仪。她虽半躺在厢房内的藤椅上，但在对着大厅的那扇窗户边的桌子上，还摆着两盏冒着热气的茶水和一些小点心，不难看出，不久前，她还坐在那扇窗边。
母皇！那少年公子在楼道内确实是这么说了，还有什么三皇姐，是指商尔昕的事儿吧！那么他自己就是皇子喽！
郝渺渺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对他们的身份感到讶异，许是心中早就有所觉了吧：好玩乐儿的皇帝总喜欢微服私访，这不是原来那个世界中的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剧情么？但听这皇子的口气，却像是知道昭阳大哥的下落，这才是让她心焦的地方。昭阳大哥……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以那样的方式拒绝她的帮助，让她心里闷得慌。好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若是过得不好，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郝渺渺在这边儿低着头出神发呆，那边那微服出来的老皇帝却是遥手指向她，笑问那少年皇子道：“憬棋既然说下面那些个穷酸书生只会摆弄酸腐气，那这个呢？你适才自己也说了，她说的东西很有意思吧。那就挑她吧，把你许给她如何？”
啥？敢情这老皇帝今天出来，不单是看热闹，还打算给自己儿子选媳妇的！被这么一番话灌进耳朵里，郝渺渺哪里还敢继续明目张胆地发呆下去，立时拉回心神，略抬起眼看向那皇室母子二人。
“她？——”那叫憬棋的皇子滴溜着眼斜睨了会儿郝渺渺，便嘴一撇：“她一无名二无才，斗茶结束后，末了那句话还不知道是否只嘴上工夫而已呢。母亲难道认为憬棋只配得上这般人么？儿子可不依啦！”他娇嚷着，一派率真可爱的模样，看在郝渺渺眼里却是浑身寒颤：谁能想到，就是眼前这个人，刚才在楼道里对她说了那么些意味深长的话？姓商的男子怎么都是如此城府？商尔昕是这般，眼前这人也是这般。还是说，对于皇室中人，这是必然的？
那老皇帝“哈哈”大笑数声，拍拍商憬棋的手背道：“想获得名利二字，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么？而这世上，附庸风雅、假装斯文的也多了去了，这丫头却是诚肯实在，能说出那番话，即使不是术业专精之人，也算得上博闻强记了。呵呵，好吧，憬棋孩儿现在若是觉得不好，那就以后再说。”便见她示意商憬棋坐到一旁，转而望向郝渺渺。
郝渺渺被老皇帝用挑陶瓷般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感觉背后汗毛都竖起了好几根，这老皇帝才眯着眼笑问道：“丫头，你叫什么？”
那神情，如同寻中了上好猎物的豹子。郝渺渺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原来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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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斜，阳光变得晦暗，街上行人也三三两两、稀稀落落。
郝渺渺与陶慧之、云落霞一行人走在回云来客栈的路上。
云朝霞见郝渺渺一脸郁闷表情，不禁微拢起眉，问道：“何以皱着张脸？难看！”
郝渺渺瞥了她一眼，摇头苦笑：“能不难看么？你说我今天怎么就会想跟你们一起来参加这什么茶会呢？这下逍遥日子是遥遥无期了。”
话音才落，旁边陶慧之已笑出声来，执起扇子敲了她一脑袋，盯着她的眼笑道：“落霞啊落霞，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茶会，可是暗藏玄机啊。”郝渺渺脸白了几分：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她根本就不想淌上任何浑水。
却听得陶慧之又道：“你可还记得，抽签之时，并不学子们自己上前抽取，而是有一老者分发给各人？呵呵，这被抽中的人，想是早就定好了的。姚学士爱点茶这一雅玩儿是出了名儿的，她对诗词的热衷也是出了名儿的。而这次对斗茶败者的惩罚是作诗，那么，不论结果是赢是输，只要被选中，都是一次在姚敏佳面前表现的机会。我素来听闻，姚尚书和她的几个在朝为官的女儿都属中流一派，门生众多，各皇女们早有笼络之意，但这一家子却俱是只认才学不认身份的，为了把自己人安插进姚家人身边，皇女们可算是费尽了心思吧！哈哈。”
郝渺渺听得顿住步子，闷闷道：“所以，客栈里，你和三姐故意在我面前演那一出戏，引得我跟你们一起去参加茶会。其实你们早就知道，商尔……三皇女会让人选我上去。是么？”
“因为我们都知道，也许输了斗茶，反倒对你更有利。我们都见识过你作的诗，不是吗？只是没想到，会碰上意外的惊喜，而你表现得比我们想象得还要好。逍遥日子？我看你还是别想了。”陶慧之说得高兴，便又摇起了扇子，自顾自往前行得老远。
郝渺渺这回觉得嘴里的味儿都分不清是个什么样儿了，不由低喃：“……为什么是我？”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本事，为什么这些人却一个二个都急着把她往政治舞台上推？
肩上被人轻轻拍了一拍，郝渺渺侧头看去，原来是云朝霞。
不知是否是黄昏光线的问题，此时云朝霞的目光竟然让人有种柔和的错觉，霞光淡化了嘴角的冰冷线条，仿若在微笑。那声音虽仍稍嫌冷得没有起伏，却淡淡地飘进郝渺渺的耳里：“你是云家的女儿，我的四妹，还有谁比你更能让我们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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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戌时刚至，云来客栈早早地就准备关门打烊。若在平时自然不是如此，只因为，明日便是关系大熵万众学子将来的会试之日，提早结束营业，也好给下塌在客栈里的举子们提供一个清静的夜晚养好精神，好在明日大显身手。
“嗒啼嗒啼”，客栈大门外忽然传来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由远及近，缓缓在门口消停住。店小二眼尖地看到，从马车上下来一位着杏黄绸缎衫子的人，谪仙儿般的面容映在朦胧灯光下，如梦似幻，差点儿就要把她的魂儿勾了去。
见了鬼了，对方可是和她一样的女人！小二连忙偷偷在自己大腿上狠捏了一把，方觉醒了些脑子，便甩上手中布巾，迎了过去。
“柳小姐，您这么晚了还来探望云小姐她们呀！”
“嗯。店家怎么打烊得如此之早？”那谪仙美人儿进了店内，脸上挂着亲切微笑，身后还跟着一位劲装佩剑的武者。
“是啊，这不，明日不就是会试之日么？小店怕生意做得晚了，扰了各位举子清静。”
“云氏姐妹和陶小姐可睡下了？”
“还没。小人刚刚送晚饭去她们房里时，见着云家姐姐和陶小姐在聊着天儿呢。至于云家妹子么，这会儿该是在后园子里吹笛子吧。”
“吹笛子？”谪仙美人儿微愣。
说到此，小二脸上露出陶醉神情：“是啊，云小姐每日的这个时候都会到后园吹笛子，那些曲子就像仙乐儿似的，小人从未听过比她吹得还要好听的曲儿了。还有那管白玉笛，可真是漂亮啊！”
白玉笛？谪仙美人儿眼神沉了几分，对小二道：“带我去后园。”
这回小二倒愣了，挠挠头颇不好意思道：“那后园其实是我们这些下人住的地方，不怎么干净，柳小姐您看您这一身绸缎衣裳的……还是让小的去把云家妹子叫出来吧。”
“无妨，带路吧。”谪仙美人儿说着，当先就向后院走去。
小二无法，只得追上去。
郝渺渺坐在大石上，手执白玉笛，忘怀地吹着一曲《金子陵》。偶有晚风拂过，响起一片片竹叶“沙沙”的伴奏声。
在住进这家客栈的第二天早上，她为了摆脱商尔昕派来“保护”她的那两名护卫，在客栈内到处乱窜，闯进了杂役们住的后园，发现了这片位于园子深处的竹林。于是，这里成了她每晚练笛的好去处。
最后一个高音绕着竹林轻扬转了一圈后，逐渐飘于空中远去……
“我竟不知落霞的笛吹得如此之好！”许久，林子里忽然多出一道人声。
郝渺渺寻声望去，一袭杏黄衫子的商尔昕，就像那突然幻化出来的林中仙人般伫立于竹枝下，让她有片刻的恍惚，只傻傻地握着笛子看着他。这几日，虽然他几乎天天都会来，但她每次都会离得房门远远的，看着他与陶慧之、云朝霞她们群策谋划、指点江山，再匆匆互瞥两眼，目送他离开，而此刻是几天来两人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面。
商尔昕见郝渺渺半晌不作答，转身挥退了跟在身后的周婷和店小二，慢慢踱至她身边坐下，瞥了眼她的笛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笛子也很漂亮嘛，还是白玉的，什么时候变得富有了？”
郝渺渺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稀薄了不少，赶紧将目光撤回来，身子向边上移了移，再攥紧手中的笛子，这才道：“我哪买得起这般昂贵东西，是上京之前昭阳大哥托人送给我的。”
“哦，是么。” 商尔昕轻道，衣袖下藏着的手却不自觉紧握成拳：果然是这样么！那么，周统领说的那件事儿就更不能告诉她了，至少拖得一天是一天。昭阳，展深絮！如果可以，他希望他永远也不会在落霞面前出现！可是，二姐怎么可能会轻意让他如愿……
风也止了呢！郝渺渺低下头盯着她和商尔昕的鞋出神地想着。
她脚上的这双布鞋，是花了二十文钱，在云来客栈出门左拐，穿过两个小巷就到了的那条街市地摊上买的。藏青色粗布底子上，用花花绿绿的线团绣着几朵茶花。而商尔昕今天穿的是一双短靴，靴面儿亦是一层与衣裳一样的杏黄色丝绸，只用几根银线浅浅勾勒出数条水波纹。她的鞋，乍看之下五颜六色，其实不过是粗糙的便宜货；而他的靴子，第一眼外形看上去只是朴素典雅，但若仔细地观察翻出来的部分，不难看出，里面又用上好的白色缎子裹里层棉絮，工序定是复杂而又精细，就如同他这个人。
郝渺渺盯着盯着，只觉得眼睛变得有些涩，悠悠脱口道：“其实我也只会吹吹笛子……考科举，我不在行，与你们是真不一样的呢。”
商尔昕闻言，只道她是在担心明天的会试，便微微一笑，向她靠近了些，执起未握笛的那只手，笑道：“什么不一样？你可厉害着呢，连我母皇都被你几句话调足了味口，还用怕那小小一场会试不成？明日你就是片字儿不书，也绝对少不了官爵加身。而且……”那双如月明眸眼光一闪，突然凑到郝渺渺耳边，又接着低声道：“而且，你该记得我说过的，不会给你任何说出我秘密的机会。所以，我会让你永远都待在我的身边，哪儿也别想去。”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在她的脖子上搔起阵阵麻痒。
“我、我哪有……”郝渺渺答得有些结巴，不自禁又想挪开些身子，却被商尔昕紧紧抓住手臂动弹不得，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你再过去就该坐地上了。”商尔昕欣赏着郝渺渺窘得通红的脸，笑道：“朝霞与慧之可都跟我说了，不用否认。”
郝渺渺无法，只得扯开话题道：“明日即是会试，你不用去和慧之她们讨论讨论吗？”
商尔昕听得神秘一笑，又向她贴近一分，道：“来这里之前已经帮她们都处理好了。明日对慧之和朝霞来说，该是轻而意举。而今晚，我只想来看看你……”
处理好了?郝渺渺还未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眨眼，却见商尔昕说着说着，抬起一手，抚上了她的脸，惊得她猛然往后一缩，终于从大石上一头栽倒在地，发出“哎哟”地惨叫声。而那可恶的罪魁祸首见此，竟然戏谑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
竹林外的周婷忽然听到里面传出主上的大笑声，虽仍是静静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四四方方的脸上却现出些许讶异。
之前在马车内，她告诉三殿下今日在兵部看到了一个人，殿下听后虽面上仍带有微笑，但常年跟随在她身边的周婷却分明看到她的眼中全是冷意。没想到这会子，人才进去竹林没多久，就笑得如此开怀，便是在柳贵君面前，她也从未听到三殿下这般笑过。这云家四小姐倒也真是个特别的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云拢欲将风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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