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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簪花宴 ...

  •   “英敛之,陛下。”温子远说出这个名字时,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舒淳则极为高兴的站起身道:“你说的极是。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许是这些日子敛之他太忙了,只是公务偶有相见。再加之,我带他如孩子般惯了,一时都忘记他早该是娶妻的年纪了。”
      “他已不是孩子了,陛下。”温子远走到舒淳身边握住她的手道:“他已经二十三岁了。十八岁那年,大哥已经为他加冠取字,字为容平。可是陛下您还总是当他是小孩子,叫他敛之。”
      舒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那我到今日,不也还是唤太尉大人为小光嘛。早就习惯了,一时哪里改的了?簪花宴还是要请他,我放他一日假,特地下旨邀他,他总该明白我的心意。我始终视敛之为亲子,若畅儿能选中他,他也喜欢畅儿,我心头的一桩事便放下了。”
      温子远点头,心中想着,英敛之见到圣旨,必然又会腹诽他许久。他笑着揽过自己径自在开心的妻子道:“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淳儿。”
      “弘微,还有一件事。”舒淳本是倚在他怀中,准备一起进寝室的,却突然又停住脚步道:“我觉得畅儿今日有些奇怪?”
      温子远眨了眨眼睛道:“您晚膳前不是已经提过了吗?”
      舒淳仔细的瞧着温子远半天才道:“是不是,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温子远摊开手无奈道:“我能与公主有什么事,还是瞒着陛下的?”
      “畅儿今日身上有股香味,虽然很淡,但是总觉得很熟悉。我刚刚在你身上闻到了,才想起,那是我赐给弘达的奇楠。这香产自陈国,异常珍贵。昔日只有夏侯洛和夏侯嫣然才会用。我爱惜民力,所以每年要求进贡并不多,全部给了弘达。这宫中上下,除了舜英常常赖在弘达那,总带着这味道,为何畅儿身上会有?”舒淳望着温子远的目光很明显是在叫他快些说实话。因为今天,只有温子远一个人陪着温子懿在镇国塔中。
      可是,温子远那里是一般的人。他只是仍旧笑着道:“这我哪里知道?又或许陛下惦念六哥,所以思人闻香,是以为念。您如此,可真是叫臣心寒呐。”说着他还打趣的抚住自己的胸口,惹得舒淳轻轻推了他一下道:“你真是年纪越大,越没个正经样子。当初那个清清冷冷的七公子,何时变得如此模样了。”
      “臣就知道,陛下定是厌弃臣了。”温子远拉了舒淳的衣袖:“臣不要被陛下抛弃。”
      “弘微。”舒淳叹了口气:“为什么替畅儿隐瞒我?你今天是不是在镇国塔见过她?”
      温子远瞧她不被自己转移目的,便拉起她的手道:“淳儿可真是越来越精明了,我还真有些想念当初那个傻傻的舒淳公主了。”
      舒淳见他如此说,便忍不住皱眉道:“我猜的没错,对不对?弘微,你发现了,她爱上弘达了,是不是?”
      温子远瞧着舒淳满脸紧张,便抬手抚着她的肩,为她缓和道:“淳儿,别那么紧张。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会这样。以为自己爱上了一个人,其实,并不是如此。公主只要……”
      “根本不是这样!”舒淳有些大声的打断了温子远的话,她推开了温子远,有些焦躁的背过身去,来回走了两下:“她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的脾气。她不惜违反我的命令,这和当年的我多么相像。”舒淳有反过身,走到温子远面前,抓住他的胳膊道:“就像当初你接到我怀有翊儿的消息时一样。你当时根本没有想过我会那么做,是吗?可是弘达他不是弘毅!我有一天接到的也不会是我的女儿怀着弘达的孩子的消息,我只能看到她的冰冷的身体!”
      “不会这样的。”温子远抱住了害怕的在发抖的舒淳:“您一直是最相信六哥的。他跟您保证过不会的。”
      “我最相信的人,是你。”舒淳有些哽咽,还不忘纠正他。温子远为此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她的背道:“那你相信我,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的。明日我就给公主的宫女中换上暗卫,时刻跟着她,务必不叫她靠近镇国塔半步。”
      “好。”舒淳有些放心了:“我在她面前什么也不提,一切都交给你。”
      温子懿是将温舜英劝回去休息了,才上床安寝的。还未好全的病体和药效让他很快的感到浓重的困意,然而很快,他再次被打扰了。本来听着那坚定而不失柔和的脚步声时,他以为是舒淳来了。本来强自打起精神,带上了一抹笑,却没想到又看到了夏侯畅。
      他的眉毛几乎有些抽动了,他仅着中衣,坐在那里,带着三分的不耐烦道:“你是否非要我请陛下来找人为我看着镇国塔,你才会不再来了?”
      夏侯畅的脸色微微一僵,但还是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问道:“卓玛公主的哥哥……是不是要你杀的?我的父亲,是不是你杀的?我的哥哥……是不是你杀的?”
      “我说你就信吗?我告诉你,你就会走吗?”温子懿看着站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少女,有些头痛的按着太阳穴。
      “是,你说,我就信。”夏侯畅带着些哽咽:“你说不是你,我就信。”
      “很可惜啊。你说的都是真的。不但他们是我杀的,韩国的十城也确实是我下命令屠的。传闻根本没有任何夸张,我看着龙城夷为平地,我让齐州方圆千里,无一活口。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齐国降君。还有传闻不知道的。我攻破齐国后,让人将齐国所有的皇亲贵族都当着齐国降君的面杀了。都是我做的。不然,你以为,以我的功勋,陛下为何将我囚禁于此,以安天下?”温子懿笑着说完这一切,看着那少女的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他冷笑了一下:“而且,任何会威胁到陛下的人或事,我都不会放过,哪怕我身在此地,千里之外也要斩草除根。公主你如果好心,就将这句话带给卓玛公主,让她爱惜当初我留下她的这条小命。不要自取灭亡。”
      “你为何要这么做!”夏侯畅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你明明……明明是这样美好的人!为何要这么做!”她歇斯底里的声音,让温子懿皱了眉头,然后道:“我可是个纯臣,公主。不会做哪些沽名钓誉之事,任何会伤害到陛下的,我都会除去。陛下就是我的理由。好了,你可以走了吗?而且再也不来了。若不是答应过陛下不杀你,我还真像干脆让你也消失,一劳永逸了。我现在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将你和你的哥哥一起送进黄泉了。”
      夏侯畅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哭泣着转身跑开。杂乱无章的下楼梯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温子懿这才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然后道:“早知道这样能摆脱她,之前就不该对她客气,总算清净了。”
      十四岁的夏侯畅的初恋就是在还没有拉开帷幕的时候,就被残忍的踏破了。她若就此放弃,或许会始终是个安乐的公主,在兄长的庇护下,与良人度过一生。只是,这样的破碎太过刻骨,以致无法忘怀。而那个能够翻手颠覆天下的温家六公子,玉面毒士。最终也尝到了,女人的报复,是比这世间任何的诡计都要毒的。
      舒淳虽然不知道夏侯畅到底是怎么想通的,但是卓玛公主离开后,她似乎真的对镇国塔再没有一丝兴趣,而且顺从的同意了舒淳为她举办簪花宴。
      英敛之在廷尉署忙的焦头烂额之时,接到了宣他去参加簪花宴的圣旨。他在内心发誓,这明显是为公主选驸马的宴会,陛下下诏来宣他,身后一定有那个奸诈丞相的影子。但就算知道如此,他也必须把这满腔的不满咽下去了。接旨之后,传旨的公公笑眯眯道:“英大人,反正时间还早,您是否换身衣服,再跟小的前去。”
      “不必了。”英敛之面无表情道:“我过年参加宫里的宴会都是穿官服去的,不过是寻常的簪花宴,要换什么衣服?”
      那公公看着白色官袍上金线的狴犴,麟头豸尾西龙翼,虎视眈眈,衬得英敛之峻拔刚断,颇有其父当年鬼才之风。可是,这哪里适合参加公主的选婿宴呐?公主一向胆小,英大人这不是摆明了不愿为公主的夫婿,陛下见了恐怕不悦。
      可是他不过是个下人,知道自己也劝不了主子们,便只得诺诺的应了,跟着已经径自出门的英敛之身后,只祈祷着他不要吓着公主就好。
      簪花宴设在御花园中,正是夏末,诸花最后繁盛鲜妍之时。夏侯畅虽然是夏侯洛的女儿,她的父亲不是女帝所爱。但是她却是大魏唯一的公主。而县主温舜英的父亲温子远虽然是女帝的最爱,但且不说她父兄叔伯,个个精明,就是她自己将来也是个难驾驭的主。对于想要靠嫁给公主谋得上位的公子们来说,夏侯畅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因而个个都使劲了浑身解数在帝王和公主面前表现自己的才情。相较之下,木头一样杵在其中的英敛之到有些格格不入了。
      舒淳不是没有看到英敛之身着官服坐在下面。她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的对着陪在自己身边主持宴会的裴邵道:“道期,你瞧瞧敛之那副样子,倒像是朕欠了他的是的。他老大不小了,该是成家了。我念着他,他还给我脸色看。想来是寻常我真的惯他惯坏了。”
      裴邵正是三十四岁的年纪,已是两个孩子父亲的他,脱去了少年时代的气盛,再加之任着奉常的位子,叫他沉稳了许多。听到舒淳这么说,他也忍不住笑道:“陛下,廷尉大人或许并不是有意冒犯陛下的,只是心中念着那些卷宗,归心似箭呢。公主若真嫁了他,到不会被薄待,只是无趣的很。”
      “他若存心打趣,哪里是这样。从小就鬼精灵的,这必是在跟我置气。罢了,改日哄哄就好,免得他闷着,又和自己较劲。”舒淳一副慈母的样子让裴邵忍不住道:“陛下如此惯宠廷尉大人,倒是比太子更溺爱三分呢。”
      “道期,你也来取笑我。可是跟着他们都学坏了。”舒淳假意生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也有些乏了。你去主持,叫畅儿簪花选一个吧。”
      裴邵领命起身了,宫人捧了一只漆盘,上面有一朵正是清香雅致的兰花。他走到夏侯畅的身边站定后,恭敬道:“殿下,请为今日簪花宴选一位君子吧。”
      始终坐在那里,挂着淡淡微笑,一语不发的看着一切的夏侯畅站起身,向裴邵还礼。然后拿起盘中的兰花,在众目之下,走到了坐在末尾的英敛之面前,将兰花插入他的发髻之间,然后看着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瞧着自己的黑玉眸子,展开了一个略微大了些的微笑,随即转过身,朝着舒淳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道:“陛下,儿臣倾心廷尉大人,请陛下赐婚。”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簪花宴本是个含蓄的形式,公主选出的君子泰半会成为驸马。但是为了留些皇家的矜持和回转的余地,通常从不会当面挑破,而是由帝王另外下诏赐婚。可是夏侯畅却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自己的母亲要人。英敛之来了,从礼节上,他并不能拒绝。而舒淳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自己的女儿这样的要求。
      虽然英敛之的脸色明显冷了三分,但是他看到舒淳犹豫不决,并没有马上回答的样子,便站起身,也跪下道:“臣有幸奉公主,不甚欣喜。”那仿佛掉进冰窟窿里的话,那里有半分欣喜。舒淳也知道,英敛之这是不想让自己为难。她挥了挥手道:“婚事是大事,需父母做主。朕要和丞相相商,之后再做定夺。廷尉留下,你们大家……都先散了吧。”
      众人退去,夏侯畅已经站起身,英敛之还跪在那里。舒淳起身拉着夏侯畅的手道:“簪花宴你选中了就插花便好,为何还要说出来?”
      “母亲是为我选驸马,我说出来表示我对英大人的诚意。”夏侯畅似乎完全没有感到母亲的为难似的,又道:“若是母亲觉得不妥,那就按英大人的意思,我没有关系的。”
      舒淳被这话说的一时梗住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裴邵道:“还不去叫人让丞相过来。瞧他出的好主意。”
      温子远匆匆赶来的路上已经停人讲了来龙去脉。到了花园,只见舒淳正好言跟英敛之说些什么。温子远刚到,就听到英敛之的最后一句话:“只要是陛下的愿望,臣万死不辞。”
      舒淳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温子远,又看看站在一边的女儿道:“瞧瞧,早知敛之如此不情愿,朕事先就该问清楚的。”
      “臣没有不情愿。”英敛之还是跪在那里,伏在地上,额头触着地:“臣刚才说了,只要是陛下的愿望,臣都愿意。”
      “敛之。”舒淳伸手去扶他,然后将他拉着坐到自己身边,温子远看了站在一边的夏侯畅一眼,然后示意了裴邵一个眼神,裴邵连忙道:“来人,还不给公主置座位。”
      舒淳听裴邵这么说,便抬手道:“你们都做吧。”言毕,又对英敛之道:“朕只是一心想着你没人照顾。这次,没问你的意见便下了旨,朕知道你不开心。可是婚姻大事,到底不是儿戏。畅儿是我心爱的女儿,我自然想要她嫁个自己喜欢,也喜欢她的人。你若不喜,不必勉强。那样对畅儿也并非好事。你也是朕一手带大的,何至于忍心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臣说的是肺腑之言。”英敛之抱拳道:“陛下为臣的婚事担心,不是一两日了。臣让陛下如此忧虑,是臣的不是。陛下能将公主交给臣,是对臣的信任。臣必定不会薄待公主,另陛下伤心。”
      舒淳看英敛之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说的确实字字诚恳,一时迟疑了望向温子远。温子远瞧了英敛之一眼,然后又瞧了夏侯畅一眼道:“公主,可是真心喜欢廷尉大人,非君不嫁?”
      “是的,相父。儿臣喜欢英大人。”夏侯畅红着脸,似乎刚才的勇气都用完了,但仍然挣扎着说出口了。温子远看了夏侯畅好一会儿,然后才对舒淳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陛下何不成全呢?”
      “弘微,你是同意这门婚事的。”舒淳有些意外。温子远点点头:“不如和太子的一起办。陛下一日之内娶儿媳,嫁女儿。倒也是双喜临门。”
      “你这主意倒是好。”舒淳开心的握住手道:“那若如此,敛之的府邸要好好修葺一番了。畅儿要嫁出去了,朕还有些舍不得。但想到是嫁给敛之,就觉得十分安心。道期,这件事你好好命人准备,虽然要节俭,但是该有的礼数也不能俭省。”
      “臣遵旨,请陛下放心。”裴邵躬身答应了。舒淳一只手拉着英敛之,一只手伸过去拉住了夏侯畅,她开心道:“今日,朕心上算放下两件事,你们日后要好好相处。敛之公务繁忙,畅儿你要好好照顾他才是。”
      “是的,母亲。”夏侯畅温顺的答道。舒淳又对英敛之道:“你的性子,朕知道。脾气精怪。畅儿一向温柔可人,有什么委屈都放在心里,你要好好替朕照顾她。”
      “是,陛下。”英敛之低首承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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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簪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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